chapter    1。
     天上的乌云慢慢积压着，如打翻了的墨水，从遥远的天边向头顶渲染开来，遮住了本来就阑珊的星光。整个天空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盖子，倒扣在大地上。云层越来越厚，低低的似乎抬起手就能触摸到。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味道，有些莫名的窒息感。
     “要下雨了呢。”冲田总司双手抱胸倚在了墙壁上，语气带着无奈，但仔细听听不难听出里面的玩味。
     “那些家伙偏偏在这样的天气逃出，真是麻烦。”碧绿的眼眸中，一种慑人的杀气在蔓延。
     ——轰隆隆。
     一个炸雷打响，低沉而响亮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也许它本来就近在咫尺。
     随即，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一瞬间将周围的一切照亮，将他的脸照得惨白惨白。就是那一瞬间，两个白发红眸的“人”举刀砍向冲田总司，那血红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的光，手上的青筋暴起，张大的嘴里露出了尖利的牙齿，还不时流出涎水。
     “血，给我血！”狰狞的笑容，丧心病狂地乱砍。它们是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权利的怪物——罗刹。
       冲田总司躲过了第一刀，随即将自己的刀拔出，穿透了一个罗刹的心脏，随即抽出刀，温热腥甜的血液溅到了脸上，他又举起刀，刺穿了另一个罗刹的咽喉。刀法华丽而不虚浮，犀利而不拖沓。
     雨终于还是下了起来，冲去了冲田总司脸上的血液。罗刹瞪着可怖的双眼，但早已没了声息。躯体在一点点变冷，灵魂在一点点脱离。全身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流出——因为被刺穿了动脉，所以血液是喷射而出的。但随着血液的越来越少，心脏跳动的停止，血液流失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雨水与血液混合在一起，汇成了满地的血水，随着雨势的越来越大，浓郁的红色变得越来越淡。
     冲田总司并没有把刀收回刀鞘，而是让雨水将刀上所沾染的血液冲刷干净。刀刃反射着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寒光，总司眼睛危险性地微眯一下，刀迅速脱离了手的掌控，残忍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直直钉在了街道拐角处的一棵大树上，刀柄微微颤动，摩擦空气发出细微的声音。
     一个身影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穿着褐色的斗篷，手里提着一盏发着黯淡的青色光芒的纸灯笼。看那身形，像是个女孩子。
     她似乎并不害怕，淡然而从容地走向街道拐角处的小巷中。冲田总司快步上前，拔下了牢牢钉在树上的刀，将刀架在了女孩的脖子上。
     “再敢走一步的话，我就杀了你。”女孩停住了脚步，冲田总司绕到她面前。她垂着头，斗篷挡住了原本就微弱的灯光，额前如墨的发丝遮住了大半面庞。雨水顺着头发滴落。
     她就默默地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中的青灯时明时暗。冲田总司想努力看清她的面容，但她一直低着头，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女孩伸出手，轻轻拨开了架在她颈上的刀，脚尖轻点，就绕到了总司的身后。动作轻轻柔柔，却仍不见半分恐惧。
     雨愈来愈小，浓重的乌云层渐渐散去，一丁点阑珊的星光，透过了云层，来到了大地。
     “你是谁？”冲田总司再次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刀刃反射着凛冽的寒光，女孩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冲田总司看到她微微勾起了唇角，抿出了一个笑容，充满了戏谑的笑容。总司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似乎要割破她的咽喉，但她却伸出了手，握住了刀刃。然后她突然抬起了头，而就是那一瞬间，冲田总司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头沉沉的，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像被水淋过的水粉画一样。
     而等他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脚下有两具已经僵硬了的罗刹的尸体。他向前望去，前面拐角处依旧是那棵孤零零的老树，他走过去，发现树上的刀痕还在，空气冷冷的，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揉了揉太阳穴，又向那个黑暗的小巷里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其他人的踪影。那个提着青色纸灯笼的女孩，似乎蒸发了一样。
     亦或是，根本没有出现过。
     “总司，逃跑的罗刹都已经处理掉了。”斋藤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屯所吧。”
     冲田总司回过头，换上了以往一样的笑容。“对啊，都杀死了，回去吧。”
     最后一朵乌云散去，月亮露了出来。


chapter    2。
     夜已经深了，夏蝉的鸣叫声也渐渐微弱，明亮的月光照进了房里。
     冲田总司安静地躺着，但却迟迟没有入睡。一连几天，他都在外出时刻意寻找着那天夜晚的诡异女孩，但却找不到一点线索。
     难道说，那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他微微有些懊恼。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包括微风吹动树叶发出的轻微的哗哗声，知了低低的鸣叫声在内的一切声音在刹那间都戛然而止。寂静到可怕。
     一种怪异的感觉包围了总司。他的手慢慢地握住了刀，透过纸门，总司看到了屋外有一个身影静静伫立，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些许幽暗的青色光芒照到了屋里。总司拿起刀，拉开了门，看到她站在外面，微垂着头，漆黑的头发依旧遮住面容。
     一时间，他们两个就静静地僵持在那里，谁也没有打破这平静。
     青灯依旧在自顾自地亮着，总司听到了灯芯燃烧的细微的劈啪声。
     似乎是沉默了太长时间，女孩突兀地转身，似乎是准备离开，动作轻快而毫无留恋。
     冲田总司戏谑的声音响起：“再多走一步，我会杀了你哦。”虽然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里面却暗暗隐藏着杀机。
     她转过了身，青色的灯光将她的脸照亮，总司依旧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她的五官，应该是个清秀的孩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面对总司的发问，她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走近他，伸出手按住了他即将拔刀的手。冰凉的触感，告诉冲田总司，眼前的女孩是真实存在的。
     “你杀不了我的。”她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略带沙哑，但语气温和，不愠不怒。“我不会对你们不利。”她依旧没有抬起头，似乎在看着她手里的灯。
      突然，手背上的冰凉消失，身边的女孩也无影无踪。总司并未太惊讶，也许是他掩藏的太好了。他回过头，不出所料，她静静站在他身后。
     “你是怎么进来的？”冲田总司的语气严厉了许多，碧绿的眼眸充斥着杀意。
     “走进来的。”她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无辜，但总司知道她是在与自己做对。
     “你不要再说杀了我之类的话了，我都死了一百多年了。”她在总司开口之前抢先说。
     “谁信呢？”总司危险地笑了笑，瞬间拔刀，向她砍去，刀刃划破空气发出了“咝咝”的声音。她身形一转，看似堪堪躲过，但实际上游刃有余。攻击落空，冲田总司有些惊讶，毕竟能躲过自己刀的人不多，何况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但总司依旧毫不留情地砍向她，气势凌厉，但每一次致命的攻击都被她轻松化解，她的动作动作轻快而凌厉，让人抓不住，也捉摸不透。最后她索性站住了，任由那把尖利的刀穿透了自己的左肩，等总司把刀拔出来时，却不见一点血迹。
     “这样的话，你信了吧？”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完好如初的左肩。
     “你真的是……鬼魂？”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你说呢？”她似乎看透了总司的内心，反问，冲田总司不语。
     “我叫青灯。”她依旧微低着头，似乎不打算让冲田总司看到自己的容貌，冲田总司将刀收入鞘中，走上前去，伸出了手，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让青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总司拨开了遮挡着她大半面庞的发丝，终于看到了青灯的模样。果然是个很清秀的孩子。
     “那么冲田君，以后我还会来的。”她突然冲他扬起了一个清浅的笑容，而冲田总司只觉得眼前又开始模糊不清，昏昏沉沉，连思考都被打断。


chapter   3。
         此后的夜晚，青灯总是悄然来访，她步伐轻盈，从来都不会发出声音。很多时候，冲田总司在专心擦着刀，一抬头，就看到她手提着灯笼，坐在房间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
     “你又来啦。”总司似乎是习惯了，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
     青灯只是微微点点头，她并不喜欢说话。每次她来找总司时，总是静静坐在墙角，看着他。灯笼发出的青色光芒，充满了她所在的角落。很冷的颜色，但却有一种别样的柔和。她已经把额前的长发撩到了旁边，让自己的面容完完全全的展现在总司的眼中。
     她太过安静，也许是因为孤单了太久。在她四处游荡的一百年中，孤单寂寞如影追随，她不止一次手提灯笼，走在大街上，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就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也许身为孤魂野鬼，她已经失去了战栗的权利，但她受不了，受不了那死亡的寂静与黑暗。不知多少次，她走进了一间间摇曳着温暖烛光的房子，她坐在墙角，看着那些自己已经失去了好久的温馨。她知道，在她肉体逐渐变冷的时候，在灵魂脱离了那副皮囊的时候，她就失去了作为人类可以拥有的一切。温暖的烛光从来都照不到她所在的角落，不知多久以前，她开始提着青色的灯笼，让那光芒照亮自己周围的黑暗。她不配拥有一切温暖的颜色，她所适合的，只是幽冷的青色。
     “想什么呢？”总司依旧擦着刀，刀身将烛光反射到他的脸上，褪去了冷冽，平添了几分柔和。
     “没什么。”她回答，握着灯的手暗暗收紧。
     “你不怕我吗？”她突然问，无神的黑眸中染上了些许青色，有些漠漠的。
     “为什么要怕？”他反问，刀已经擦干净，他将刀收入鞘中，眉目间染上了些许笑意。
     青灯被他这一问反倒愣住了，她清晰地记着，几十年前，有人看到她时的那般恐惧，那人瘫倒在了地上，战栗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昏死过去。而后，那一带就有一个“提着青色灯笼，穿着白衣的女鬼”的传说流传下来。每当她听见有人绘声绘色，甚至是夸张了好几倍的描述时，她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她是鬼魂，不是每个人都会看见她，能看见她的即为缘分。但是，承认这“缘分”的人，会有几个呢？
     她是让人恐惧的存在，让人厌恶的存在，即便没有恶意，也会被人当作是不祥之源的存在。
     “冲田君，你很不一样。”她只能这么说。
     “彼此彼此。”他像个大孩子一样笑了。她第一次站起来，走到了冲田总司的身边，手里灯笼的青色光芒与烛光融合在了一起，多了一份别样的静谧与安详。
     总司突然转头，吐出的气息全部喷在了青灯的脸上，脸上传来的灼热感让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怎么了？”总司恶作剧得逞似的看着她，她无奈地解释：“你是个活人，而我是个鬼魂，受不了你身上的阳气。”
     冲田总司还想说些什么，但却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青灯原本有些神采的脸又黯淡了下去。她什么也没说，起身想要离开。
     “等一下……咳咳……为什么要走？”地上暗红的血液，似乎刺伤了她的眼睛。
     青灯愣在了原地，许久，艰难地说：“我毕竟是鬼魂，身上的阴气太重，你和我走得近，对你多少会有影响。”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感情了，作为一个卑微的连生命都没有的鬼魂。但心里还是干涩得难受。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不怪你。”
     青灯突然感觉一阵恍惚，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之前，她不止一次听见别人把疾病，灾难归咎到“他们”身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扣上骂名。
     “谢谢你。”不知怎的，她说出了这几个字。
     冲田总司，谢谢你。
     如果可以，我会尽我一切努力，帮助你。    


chapter   4。
     青灯再去找他，已经是池田屋事变之后了。这几日，她回自己的家乡去看了看。她的家乡本来就是个小国，后来又被战争蹂躏的体无完肤，她就是在战乱中丧生的。
     而当她站在那片土地上时，一切都变了，原本的残垣断壁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百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地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完全找不到一丝当年的气息。
     她去自己的坟墓看了看。说是“坟墓”，其实就是一个乱葬岗。几百人的尸体火化后，骨灰就填在了一个坑里，伫立在上面的慰灵碑已经残破不堪，上面刻的字迹也早已模糊不清。四处杂草丛生，想必肯定是很久以前就无人问津了。
     她突然就迷惘了，她突然想知道，战争的意义何在，那些在兵荒马乱中丧命的人的意义何在。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之后，没有人记住他们，连骨灰都是几百人混在了一起，不被重视，也没有被重视的资本。
     她终是离开，逃也似的离开了。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是鬼魂，没人看得见她这时的狼狈模样。
     她第一次在白天去找冲田总司，因为她觉得，他出事了。
     等她找到他时，新选组的干部们都围坐在一起。没有人发现站在角落手提青色灯笼的她，除了冲田总司。他看起来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敏锐的青灯还是看出了他的逞强。
     察觉到了青灯担忧的目光，总司微微勾起嘴角，但碧绿的眼眸中不见笑意，只剩阴霾：“下一次见面，赢的会是我。”
     青灯掠过了一旁的平助，向外面走去，平助只觉得有一股阴冷的风向他袭来，不禁微微战栗。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眼神直直落在了雪村千鹤身上，总司看见她的眼神复杂而纠结，但仅仅是一会儿，她转身离开。
     她站在了走廊的阴影里，没过多久千鹤也出了房间，直直地穿过她的身体，青灯微微颦眉，伸出手想要拉住千鹤，但她却什么也没抓住，手指穿透了千鹤的身体。而千鹤似乎感觉到异样，轻轻嘟哝了一句：“好冷。”青灯怀疑地看着千鹤，而那个孩子根本没有发觉青灯的存在。青灯的疑惑加深：那孩子确确实实是鬼族，但为什么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但青灯没有想得太深，她素来与鬼族无任何交集，鬼族天生高傲自诩，根本不把她这个卑贱的鬼魂放在眼里，她自己知道，鬼魂和鬼族相差的太多，所以也不愿意去自讨无趣。但鬼族向来不喜介入人类的生活，那个孩子为什么与新选组在一起？除非，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青灯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加快了步伐，悄无声息地离开原地。
     等冲田总司回到房间时，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青灯，阳光照不到那里。
     “喂，你不要呆在墙角嘛，就像我欺负你了一样。”总司的语气轻松，似乎把她当成了一个相识已久的友人一样看待。
     “我不喜欢阳光。”她无奈地摊了摊手。她生前本来就是个开朗而明媚的女子，只是因为一百多年的孤苦煎熬而变得安静而淡漠。
     “这样啊。”总司坐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部分阳光。
     她的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种莫名的感动，干涩了不知多久的双眼也有些湿润。她稳了稳情绪，突然正色道：“那个女扮男装的孩子，你们了解她多少？”
     “你是指小千鹤吗？那个孩子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被带来了，刚才你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对于青灯的提问，总司显得漫不经心。
     “我是说，你了解她的出身吗？”青灯又问了一遍。
     “她说她是来寻找她父亲的，有什么问题吗？”青灯看着总司的眼睛，他确实只知道这些。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看样子你不知道。”她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她不属于这里，你们如果继续把她留在新选组的话，会有麻烦。”
     总司笑着揉了揉青灯的头发，说：“你是不是多想了？她只是个孩子而已。”
     青灯躲过他温暖的手。“但愿如此。”她吐出这句别有深意的话。“还有，是谁把你打伤的？”
     话刚出口，青灯注意到总司的拳头握紧，隐隐约约露出了青筋。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不过，告诉我。”
     “一个金色头发，红色眼睛的家伙。”总司似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一样。
     “是风间千景吧。”她若有所思，“怪不得你会输。”
     “小青灯，你什么意思？”总司对她的话显得很不满，“我有那么弱吗？”
     “不是你弱，是他太强。”青灯闭上了眼睛，靠在墙上。风间千景，鬼族的首领，冲田总司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青灯的思路，她看着暗红的血液从总司的指缝中流出，一滴一滴滴落，溅在地上。
     “是肺痨，对吧。”她平静地吐出这几个字，眼中却是隐隐的担忧。
     “哎呀，不要乱说，我会杀了你的。”他拿着刀的手在青灯眼前晃了晃。
     “如果我还活着，也许还会帮到你。”她垂下眼睛，睫毛在轻微颤动。
     总司没有再说话，青灯亦没有再开口。


chapter   5。
     此后禁门之变，冲田总司，藤堂平助，山南敬助留在新选组屯所待命。
     “哎呀，真是无聊呢。”冲田总司慵懒地抱怨着，“你快出来吧，别躲了。”边说边拉开了门，青灯果然站在外面，总司微微侧身，让青灯走进来。
     “你不需要开门的。”青灯看着背对着她拉上门的总司说。
     “可是我能看见你，况且开个门也没什么。”总司随意地回答她。青灯心里一暖。
     青灯闭上眼靠在了墙上，似乎在暗暗思索着什么，总司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充斥着一种微妙的安静与自然，无半分尴尬。
     “你是因为什么死的呢？”总司也靠在墙上，问青灯，但多多少少感觉到有些诡异。
     “因为战乱，死了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冲田总司，你告诉我，战争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的语气带着少有的凌厉。“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青灯微微有些激动。
     “我是为了保护近藤先生，他就像我的大哥一样。”总司的话语笃定而毋庸置疑。“我是作为新选组的‘剑’而存在的。”
     青灯微微别过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总司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不明白。”青灯淡淡地叹了口气，“我记得那时，敌军闯进了我的家乡，无论男女老少，见一个人就砍一个，尸骨成堆，血流成河。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我知道，但是我不明白，杀人究竟能解决什么？”她的语气幽冷，还带着些许怨恨。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被人一刀刺穿喉咙，连喊都喊不出来，就倒下了，死了。等我的灵魂离开身体时，我看见我的眼睛都没有闭上。我们的尸体被堆在一起，一把火烧成灰烬，然后把几百人的骨灰埋在一起，我们的命就是那么不值钱！”她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她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女子，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不料却被残酷的战争掠夺了她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战争过后，他们又被历史所遗忘，他们的死亡换不来任何意义。
     总司愣住了，他是强者，从来都是他挥刀斩杀，而青灯不一样，她是弱者，只能被人斩杀。斩杀者从来都不知道被斩杀者的心情，也没有必要知道。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想提了。我游荡了这么久不愿转世轮回，就是害怕来世再经历战乱。”她抬手将有些凌乱的发理了理，拨到耳后。
     冲田总司只能静静倚在墙上，突然恶作剧似的说：“我以为你成天游荡是要吓人呢。”
     青灯明白总司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她轻轻笑了笑，恢复平静。
     “真是的，在屯所里什么也干不了，真是无趣呢。”总司靠着墙随意坐下。
     “那你就睡觉吧。”青灯站直了身子，“你现在的身体需要休息。我要回家乡一趟。”其实她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她不想再回到自己曾经生长过的地方，现在那里能带给她的，只有难过。但是，自己的家乡曾经到来过一批中医，带来了很多中医书籍，自己的母亲是名医生，曾经学习过中医术，而且，听说那些中药书籍中，有治疗肺痨的药方。
     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记忆力这么好。
     “那好吧，小青灯，快点回来哦。”青灯看着他，浅笑盈盈。
    
     当夜，她又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故土。望着这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她苦笑着摇摇头。这里的布局与曾经已经大相径庭，她无心感慨，只是寻找着药铺与医馆。虽然只是个很小的地方，但是要寻找一百多年前的医书还是如同大海捞针，她又不能在太阳底下随意行动，只能在夜晚搜寻。


     几日下来，还是了无音讯，她颓败地坐在树下，看着手里那盏幽幽的青色灯笼，她第一次觉得无比的焦急与烦躁，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却无法使她的心平静。
     她抬头看着皎洁的月牙，月影映在了她的眼中，她觉得有些刺眼，微微眯起了眼睛。
     “好了，继续吧。”她小声地说给自己听，但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多少把握了。虽然有些底气不足，但她还是站起身，快步离开。夜已经很深了，在街道上来往的人也十分少。
     青灯又找到了一家医馆，当她进入时，悬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青灯并未太在意，她提着灯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找。
     “最后一个房间了。”她握着灯笼的手收紧，然后穿过了墙壁进入。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个椅子，桌子上一堆摆放杂乱的书籍，此外再无其他。似乎是好久无人来过了，屋子里的一切都已经沉淀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借着清冷黯淡地青绿色灯光，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桌上的书。伸出手想擦去书上的灰尘，却什么也碰不到。
     她有些懊恼，蓦地，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一步一步格外清晰，声音撞击到墙壁上又被反射，余音渐渐变小，直至泯灭。
     停下了。“咯吱”一声，尘封了许久的门被推开，沉睡已久的尘埃被一股气流冲得到处弥漫，呛人的气息在蔓延，开门的是一位瘦骨嶙峋，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手里拿着一段蜡烛，微弱的烛光摇晃得很厉害。老人看向了青灯：“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声音嘶哑而苍老，青灯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
     “姑娘，我的日子不多了，能看见你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既然你来了，肯定有所求，我一把老骨头能帮到你什么的，你不用客气。”老人的语气很是诚恳，青灯没有怀疑他。“可以治疗肺痨的药方。”青灯开门见山。老人应了一声，将蜡烛放在了桌上，然后手颤抖着翻看着那些书籍，终于，他找到了。
     “姑娘，找到了，这是个中医的方子，你用得着就拿着吧。”老人将几页书撕了下来。
     青灯伸出手，想要接过那几页纸，但手指指指穿过那些薄薄的纸张。老人看出了青灯的难处，用颤抖的手，将那几页纸用蜡烛点着。泛黄的纸张被红色的火苗吞噬着，没过多久就只剩灰烬。而青灯的手中，多了几张纸。青灯感激地看着这个老人，深深地弯下腰：“谢谢。”
     第一缕踆乌之光划破黑夜，照入屋子里，借着这微弱的阳光，青灯可以清晰地看见空气中悬浮的尘埃。她从半开的门走了出去。她要回去找他，不能耽搁。


chapter   7。
     总司喝了两个多月的中药之后，病情明显改善，咳血的次数少了很多，给他煎药的已经换成了山崎。因为他发现，青灯每次附到千鹤身上后都会显得疲惫不堪，然后躺在自己这里一动不动地休息。自己问了她好多次她都不肯告诉自己，最后经不住自己的再三追问，青灯还是把原因告诉了自己。真是个爱逞强的孩子。总司只能这么叹息。之后，总司去找了山崎，把煎药的任务交给了他。
     虽然病情有所改善，但总司心里清楚，这些都只是为他拖延生命，并不可能彻底根治。青灯也跟他说过，中药只能拖延一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中药也没有用了。
     如果这样的话，作为新选组的“剑”而存在的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抓紧了菊一文字则宗。
     “冲田先生，你的药。”千鹤端着药进来，“冲田先生，药我放在这里了。”冲田总司回过神来，“多谢了，小千鹤。”绿眸中是遮掩不住的寂寥。千鹤看了看总司，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出去了。
     “青灯，中药还能维持多久？”他喝完了那碗药之后，问躺在地上的青灯。青灯坐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大约还剩十几天吧。这十几天你的病情会逐渐加重。”她其实很希望总司离开新选组，因为他的病情实在不适合打打杀杀了，但她明白新选组对于总司的意义，所以她只能尽自己所能，尽量帮他拖延时间。
     寒风吹过，一丝丝凉意透过单薄的衣服传达到身体。“咳咳……”洁白的手帕上，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已经开始加重了吗？混蛋。”总司捏紧了手帕，低低咒骂着。他又将那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玻璃瓶拿了出来，它似乎发着诡异的光芒。他轻轻叹气，又将变若水放好。
     直到，近藤局长受伤的消息传来，他再也无法忍耐，他紧紧地握着菊一文字则宗，却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驾驭它。他不再犹豫，拿出了变若水。
     “真的要喝吗？”青灯伸手拦住了他。“没错，如果连战斗不可以了，那我，还……”“不用说了。”青灯收回了她的手，转身离开。她是鬼魂，她从来不会改变什么，也无力改变什么。
     总司还是喝下了变若水，拿着刀冲了出去。他挥刀斩杀着挑衅的几个人，暗红腥甜的血液溅在了脸上，他的脸上挂着嗜血的笑容。青灯默默地站在埋伏着的那两个人的身后，手中的灯笼发着黯淡地青光。总司是人类，她无法干涉他的行为。
     “砰砰！”两声枪响过后，总司跪倒在了地上。青灯以为她会很淡然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有那么愤怒，那么难过。总司只看到青灯身形一闪，便附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举起枪，一声枪响之后，企图逃跑哦的那个人倒下了。两声枪响，被青灯附身的那个人也倒下了。青灯站在那里，看着总司倒下，心里充斥着难过。
     总司，我杀人了呢，为了你。
     小青灯，原来你还敢杀人呐，真是难为你了。


chapter   8。
     江户。
     总司在养病的期间，青灯一直陪着他，他咳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听着总司的咳嗽声，青灯很难受，但她只能无能为力。
     “青灯，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走？”总司问她，她绽开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回答他：“因为冲田君你对我很好。”他们之间有种默契，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温情，这也是青灯最为割舍不下的。“君若不离不弃，我亦生死相依。”她的声音清脆，语气笃定。没有半分暧昧，就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感情。“你说这句话我会误会的。”总司的语气还是很随意，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份无关爱情的感情。
     青灯伸出手摸了摸总死的额头，“有些发烧呢，你还是乖乖躺下吧。”说着伸出手将总司摁倒在被褥上。“女孩子不能这么粗鲁吧。”总司有些不满地抗议，青灯直接无视了总司的不满，又细心地将总司把被子掖好。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近藤局长怎么样了。”青灯知道，总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近藤勇。
     “麻烦你了。”总司看着青灯的身影渐渐模糊，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土方送来的那套洋装上。虽然自己变成了罗刹，战斗力大幅度提升，但变若水并不能治好肺痨，而且自己在白天的行动也会变困难，即使自己一心想上战场保护近藤局长，但力不从心，也许真的会成为他的累赘。青灯明白他担心近藤局长，所以她会经常去看看近藤局长的情况。
     眼皮有点沉啊，也不知道青灯那孩子对自己下了什么咒，她一走自己就昏昏沉沉地想睡。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最后他沉沉地睡去。睡觉的时候，总司出了一身冷汗。
     “冲田君，你快醒醒！快点！”青灯赶了回来，近藤勇现在很危险。
     “近藤局长有危险！”青灯一边摇晃着总司一边焦急地喊叫，总司猛然间惊醒，看着青灯焦急的脸。“近藤局长有危险。”话音刚落，总司猛地爬了起来，抓起了土方送来的洋装，青灯退出了房间，等待总司换好衣服。
     “青灯，你带路。”总司跃上了马背，青灯在前面带路，他第一次见识到青灯的速度，脚不沾地地在半空飘浮，如墨的长发散开。
     “就在前面。”青灯落到地面，总司从马背上跳下，就看到了南云熏举着太刀砍向千鹤。电光火石之间，总司褐色的发已变成白色，绿瞳变得血红，他抽刀，挡下了南云熏的刀。
     “你还真是能纠缠啊。”总司的唇边挂着一丝桀骜不驯的笑容。
     “你也是啊，冲田，在太阳底下还能这么拼命的战斗，你现在肯定是痛苦得不得了吧。还有那位鬼魂小姐，真亏你敢在阳光下行动。”南云熏又看了一眼青灯，眼睛里尽是不屑。
     “所以说，我只有尽快杀了你啊。”血瞳微眯，迅速举刀砍向南云熏，刀刃夹杂着些许凌厉的风破空袭来，接二连三的攻击让南云熏有些难以招架，正当他准备给南云熏最后一击的时候，突然动作一滞，跪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遭了。”青灯心里暗叫不好，几步来到总司身边。“你怎么样？”
     “我都说过了，变若水是治不了肺痨的。”南云熏举起了刀，一步一步逼近，“千鹤，你就看着吧，弱者只有这样被斩杀。”听到这句话时，青灯明显颤抖了一下。曾经的自己，被作为“弱者”而斩杀，现在，她不允许总司也这样送命。
     她站起来，挡在了总司前面：“住手。”
     “卑贱的鬼魂，你是要阻碍我吗？真是不知好歹。”
     “青灯，你快让开。”总司拉住了她的衣角，“我不。”突然间，青灯似乎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魂飞魄散她也不怕了。
     南云熏举起了刀，砍向了青灯和总司。雪村千鹤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尖叫。突然，似乎什么都停止了。
     青灯手里的灯笼掉在了地上，无力地滚动了两下，就静止了。
     一把刀，穿透了南云熏的心脏。
     “风间……千景。”南云熏吃力地说出了这个名字。风间千景，鬼族的首领，一直让青灯敬畏与恐惧的人。
     “我不能容忍你忘却鬼的荣耀，玷污雪村家之名。”他抽出了刀。“钢道脱离了萨摩藩，偏离了鬼之一族的轨道，那家伙也必须死。”风间千景看向了青灯：“至于你，只是一个卑贱的鬼魂，不要妄图改变什么。”风间千景的一字一句都打在了青灯的心上，她深深地对着风间行了个礼，似乎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恐惧。
     风间千景转身离开，青灯倒在了地上，许久没说一句话。


chapter   9。
     “你还真是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千鹤和近藤先生一直在问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给蒙混过关了。”总司一脸的抱怨，青灯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屋外，生气盎然。
     千鹤和原田左之助来看望过总司，没过多久，青灯就带来了原田左之助和永仓新八离开的消息。
     再后来，青灯又带来了近藤勇的死讯。她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总司。
     总司是意料之中的愤怒，他不顾自己满是病痛的身体，去质问土方，末了，他将土方交给了千鹤照料，一个人离开。
    青灯一直低着头，默默跟在总司身后。她不敢看总司的脸，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但她却有种心虚的感觉。
     天黑了，总司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青灯跪在他身边，手中的灯笼已被放到了一边，自顾自地亮着。总司坐了起来，看着青灯。青灯低下头，不敢看他。
     “真是的，别这样嘛，抬起头。”总司伸出手抚上了青灯的脸。
     青灯抬起头，看着总司。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她突然看见泪水从总司的眼睛中溢出，蜿蜒的流过脸颊，滴落在地上。青灯伸出手轻轻帮他拭去眼泪，却被眼泪的温度灼伤了手指。
     “没错，那就是土方。没想到，他竟然潜伏在七日町的清水屋……”外面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在探讨着要杀了土方岁三。总司暗暗拿出了刀，眼神凌厉。青灯担忧地将手搭在了总司肩上。
     总司回过头，看着青灯满脸担忧，笑了笑，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青灯，你说，我欠了你这么多，恐怕还不了了。”青灯看着总司温柔的笑容，缄默良久。
     她陪伴了他好多年，她帮过他很多，但他也给她了温暖，让她脱离了孤独，徘徊与迷惘。“你不欠我什么，一切，等你和我一样了之后再说吧。”她笑靥如花，眼中却是闪烁的泪光。
     “你去吧，我帮你。”青灯眼神坚定。
     星光被乌云遮住，冲田总司执刀站在路中央。
     “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张扬的白色头发，凌厉的血色双眸，不羁的笑容，一切的一切，让青灯似乎看到了地狱中的修罗。
     凛冽的刀光闪过，人们的惨叫声响起，温热的血液四处飞溅，总司不停地挥刀斩杀着敌人。青灯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地附身到一个人的身上，举刀帮着总司砍杀。她本不会剑术，但使用这具身体，她也没有了顾忌，只是一味地砍。
     “你疯了吗？”有人在咒骂着她，她似乎没听见。
     一把尖刀穿过总司的身体，青灯的眼睛猛然瞪大，总司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将刀从自己的身体抽离，然后一刀砍下。
     青灯离开了那人的身体，总司的最后一刀，让他在糊里糊涂间送了命。
     “结束了。”青灯向总司走去，总司跪倒在地上，手中的刀已经卷了刃。
     青灯将总司放躺，“你的大限已经到了。”她伸出手帮总司擦拭脸上的血迹，她能感觉到，总司的脸已经不是那么灼热，渐渐冰冷下来。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不过，你的刀法真是差劲呢，不过，还是帮到我了。”总司勉强笑了笑，说。青灯用手，轻轻地帮总司合上了眼睛。“别说了。”总司的身体已经开始沙化。她看着总司的身体一点点变成满地的尘土，风一吹，便到处弥漫。


chapter   end。青灯祭。
     “小青灯，没想到变成鬼魂这么方便。”总司笑得没心没肺，青灯站在了一旁，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上前拉起总司的手：“既然你是鬼魂了，我也带你去熟悉一下我们的世界吧。”她拉着总司跑开。总司才感觉出来，她的手温温的，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冰凉。
     他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阑珊的灯火，走近了才看出来竟然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这不是……”他的话没说完，青灯笑了笑：“很熟悉吧？阴魂的世界与人类的世界是重叠在一起的，只是一般来说互不干扰。”
     “这样啊。”总司看着矮他很多的青灯，她也抬头望了望他，他们一起默契地笑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青灯歪着头问他，他摇了摇头：“没有呢，跟着你吧，毕竟你还陪了我这么多年呢。”他的笑容似乎有种温暖人心的作用，青灯突然觉得莫名的安心。
     “走吧。”她拉着他跑开，街道上的阴魂们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乍看来与人类世界无异。“吃东西吗？”她问他，他点了点头，她就带着他在一家团子店前坐下，她点了几串团子和两杯茶，“青灯姑娘又来了？这次还带着朋友？”一位看起来很和蔼的大婶说，青灯答应着，眉眼弯弯，笑容很甜美。总司犹豫着拿起了团子，咬了一口，是真的，可以吃。青灯和卖团子的大婶看着总司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付钱的时候，总司盯着青灯手里的冥币，青灯解释道：“这些是一个老人给我烧的。”其实就是那个给了青灯药方的老人，几年前，在他临死时青灯去看过他，老人就托付家人除了给自己烧纸钱之外，再给青灯烧一些。青灯从心底里感激那个老人。
     “走吧，去别的地方看看。”青灯站起来，“跟着我，快点。”她一路小跑，总司加快了步伐，跟在她身后。她的神情与动作充满了十足的孩子气。看着她的身影，总司的笑意直达眼底。
     几乎是逛了一个晚上，青灯看着天空，天快亮了呢。她转头看着总司说：“天快亮了呢，我们再干些什么？”“我们应该不能在白天活动吧？”总司看着天边破晓的初光，侧过头问青灯。
     “也不是不行，躲过正午时分就行了。”青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眼睛一直盯着天边。“那走吧。”这次换总司拉着青灯了，他的步伐很大，所以青灯不得不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到了。”总司将青灯带到了一条河流的前面，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反射着晨光，呈现出了橘红色，映入了青灯漆黑的眸子里。青灯拉了拉总司的衣袖，不解的看着他。“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以前听说这条河通向我的家乡。”河水反射的橘红色反射到总司的眼睛里，和他眸中的碧绿混合在一起，青灯看着总司的侧脸，说：“阴间也有一条河，叫忘川河，又叫三途河，听说跨过忘川水，就可以转世投胎，只是我一直没去。”她轻轻地叹息：“我不想再做人了，做人太累了，经历的痛苦太多，所以还不如以鬼魂这种形态，游离于世间。但这也是需要代价的，我很孤独，这种孤独真的很可怕。然后，我遇到了你。”
     “刚遇到你，我觉得你很怪异，我以为你会是个高傲的孩子，后来我才发现你很安静，很温和，可是我刚刚才发现，你还很幼稚。”总司伸手在青灯的头上摸了摸，青灯怒视着他，但眼底却是埋不住的笑意。
     冲田总司，这个男人给了自己太多的感动，太多的温暖，他们之间有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默契与感情，那种感情，纯粹地可以一眼望到底，不夹杂任何私欲与虚假。
     终于，青灯的眼睛湿润了，她低下头，极力忍住想哭的冲动，“想哭就哭吧。”听到总司的声音，青灯再也忍不住了，她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她还是哭出来了，大滴大滴的泪水，沾湿了总司胸前的衣服，她的泪水很烫。渐渐的，她平静了下来，擦干了眼泪。
     “已经决定了吗？”青灯有些不舍地问总司，“能不能再晚几天？”她似乎是祈求般问道。
     “没错，我已经决定去投胎了。”总司笑着看着青灯，“这几天多谢你了。”青灯紧紧攥着他衣角的手终是放开，“再见。”她看着他，最后还是扬起了一个笑容，“也许来世，我还能见到你。”总司对她说，然后，青灯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走上了忘川河的渡船，直到总司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凋零，心头似乎是被尖刀狠狠划开，窒息般的疼痛，她蹲在了地上，泪水终于落下来。
       冲田总司，再见。来生，但愿你还能看见我提着青色灯笼，站在黑暗的角落看着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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