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若我是清风一缕,你便像是烛花一簇。谁说,风与烛不能同台共舞?
我在等着,你欠我的那一曲舞。
春歌
呐,你看,阳光明媚了花颜,雨水清新了绿语,啁啾声唤醒了春意的盎然。我,着紫衫,撑油伞,站在那目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的老槐树旁,微波湖畔,看着你当年消失在我视线以内最后留下脚印的方向。
君,忆否?我为你最后唱响的《思凡》。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仄歪的围墙里,依依呀呀的唱腔戏谑着春去秋来十几岁月的青春。“不与戏子为邻,不与书生对门”的年代,从拜师的那一刻,我们就成了只能粉墨在舞台,阿谀于酒间的卖艺人,你却不仅执着于秦腔京韵,生旦净末,你那句“梨园行也要是一个直起腰的行当”铮铮得回响在我的耳旁。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只得卑微地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嗅着墙角花的暗香,默默地,细细地尝着这个段子,我没有一身你那样的傲骨,我只能安于你不屑的清冷现状。可我有多怀念你当年清脆干净的语音音调,虽然它从未在我的记忆里稍退颜色,又有多想你能回来,再唱那一小曲给我听,只给我听——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俩缩在阴冷的小角落里,互相依偎着取暖,你哼着小调唱着小曲,我看着你神采飞扬的眉眼。这样,就很温暖,很足够。
于是我等,一直、一直地守在这里,等你回来——重温旧时的温暖。
夏曲
喏,你瞧,知了吵醒了炎日,炎日灼热了湖面。我,依旧站在那里,拖着水袖。凝望着你戏袍一角最后停留的方向
君,记否?你抱着琵琶为我奏了最后一曲,然后便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曾经的我们,都还是那鲜衣怒马的少年。只是我一个人天真又愚蠢地以为,我们的世界,就仅仅局限于那一方圆形的唱台,踩着板眼,踏着小步,不出百步便可以踱完。可你呢?我以为,我了解你的,不需要太多的掌声和观众,唱着戏,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游园惊梦,霸王别姬。可终究还是我太愚蠢,戏子……我们只是戏子而已啊。卑微低下的戏子。要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着靠达官显贵们的喜欢赏赐才可以得以存活,又怎可能会有那闲云野鹤的潇洒心情呢?这样的人,只有我一个吧。我怎么会不知呢,你的心飞了啊,不再局限于这个小台子了,你,想飞了,飞到外面的那个大世界去,展开你的双翼,绽放你的光彩。我明知,却不敢承认。直到你成了“角”,声名远播的时候,我还是站在原地,做着一个小小的戏子。你知不知道呢?在你光鲜亮丽的身影之后,我蜷在你看不见也不想再看见的湿冷阴暗的角落里,承受着世人的白眼,路人的可怜。
可是,也只能蹲在原地,等着,等着,等你的回心转意,等着你回来的那一天。
秋词
呢,你听。“……庭前明月秋思系,玉盘无改人早异。月有圆期人无计。休问起,伊人可赏同玉璧?泪落忧填王侯第,纵有相伴心犹寂。娇儿难比红烛丽,雨丝密,花颜泪尽犹红腻……”这婉转的歌声是谁呵的?你呵的。这宛转的词文是谁作的?我作的。有谁说过的:这是极好的。
君,忘否?我们曾一起嬉闹在戏班子院前那棵火红火红的枫树下,踩着地上堆积起火红火红的枫叶,竖着耳,听着无数枫叶脉络在一瞬间被被踩裂发出的清脆悦耳响声,眯着眼,神往地望向遥远到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你说:“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我抬头,看了看枫叶被飒飒的秋风吹断了与枫树的最后一丝牵挂,悠悠地,幽幽地飘落下来,落在你的发间,你却不在意,我自嘲地笑笑:“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最终,你还是走了,只看着遥不可及的“白云深处”,却不见触手可及的“枫林晚花”。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却还是忘不了也放不了。
于是,只好等。我是如此虔诚又卑微地等待着啊,只希望你还能记着,这儿,还有一个痴心为你等候的人。在你永远也不会去看的角落里,为你守着一个等待着你的“家”。
冬调
呵,你闻,这是什么味道?
“……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虽英勇,怎提防十面埋伏!传一令,休出兵各归营帐——虞啊!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十面埋伏》的琵琶声略过耳际,鼻尖嗅到这是和着腊梅高傲的芳香。听出了么?是你我年少时最爱唱的《霸王别姬》呵。可惜呀,我不是你的霸王,你也不是我的虞姬。我们,不过都只是天生就被遗弃的戏子,卑微如斯。可你会拼,会搏,你是那样倔强的性子啊,就算知道只能拼得个头破血流、鱼死网破,也要勇往直前。你是天生傲骨啊,嗯,就像院前的那树寒梅,迎着风雪,绝不低头。别怕,去吧,去吧,就算是拼得个头破血流,你也有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
只要,你还记得回家的路。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君,思否?“……自随大王战天下,风霜劳碌年复年。妾无怨,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我们在戏台上多年的默契,你扮霸王,我串虞姬,那眉眼之间干净的笑容,直到今天仍然刻在我心里呢。你,怎么就舍得呢?我,怎么就是舍不得呢?
无法,无法。便等吧,等下去吧。
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沧海桑田,等到你回来的那天——可好?
啊,梅花又香了,是你回来了么?
我是在这里的,一直、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因为我怕你丢了回家的路,所以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可是,你,还会不会回来呢?
我知道的,你消失在风雪的转弯口后,你一定就在那里——在彼岸的那一头,撑着那个雨天我为你撑起的那把油伞,脸上挂着那天雨中干净快乐的笑容,等待着我——来与你相聚,重温那旧时的温暖。
啊,就再等等吧——等一轮红了樱桃了的炎日,等一场绿了芭蕉的小雨,等那皑皑的白色再香了门前的一支梅时,我总会等到你的,对吧?
若我是清风一缕,你便像是烛花一簇。谁说,风与烛不能同台共舞?
我在等着,你欠我的那一曲舞。
春歌
呐,你看,阳光明媚了花颜,雨水清新了绿语,啁啾声唤醒了春意的盎然。我,着紫衫,撑油伞,站在那目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的老槐树旁,微波湖畔,看着你当年消失在我视线以内最后留下脚印的方向。
君,忆否?我为你最后唱响的《思凡》。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仄歪的围墙里,依依呀呀的唱腔戏谑着春去秋来十几岁月的青春。“不与戏子为邻,不与书生对门”的年代,从拜师的那一刻,我们就成了只能粉墨在舞台,阿谀于酒间的卖艺人,你却不仅执着于秦腔京韵,生旦净末,你那句“梨园行也要是一个直起腰的行当”铮铮得回响在我的耳旁。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只得卑微地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嗅着墙角花的暗香,默默地,细细地尝着这个段子,我没有一身你那样的傲骨,我只能安于你不屑的清冷现状。可我有多怀念你当年清脆干净的语音音调,虽然它从未在我的记忆里稍退颜色,又有多想你能回来,再唱那一小曲给我听,只给我听——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俩缩在阴冷的小角落里,互相依偎着取暖,你哼着小调唱着小曲,我看着你神采飞扬的眉眼。这样,就很温暖,很足够。
于是我等,一直、一直地守在这里,等你回来——重温旧时的温暖。
夏曲
喏,你瞧,知了吵醒了炎日,炎日灼热了湖面。我,依旧站在那里,拖着水袖。凝望着你戏袍一角最后停留的方向
君,记否?你抱着琵琶为我奏了最后一曲,然后便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之中。曾经的我们,都还是那鲜衣怒马的少年。只是我一个人天真又愚蠢地以为,我们的世界,就仅仅局限于那一方圆形的唱台,踩着板眼,踏着小步,不出百步便可以踱完。可你呢?我以为,我了解你的,不需要太多的掌声和观众,唱着戏,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游园惊梦,霸王别姬。可终究还是我太愚蠢,戏子……我们只是戏子而已啊。卑微低下的戏子。要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着靠达官显贵们的喜欢赏赐才可以得以存活,又怎可能会有那闲云野鹤的潇洒心情呢?这样的人,只有我一个吧。我怎么会不知呢,你的心飞了啊,不再局限于这个小台子了,你,想飞了,飞到外面的那个大世界去,展开你的双翼,绽放你的光彩。我明知,却不敢承认。直到你成了“角”,声名远播的时候,我还是站在原地,做着一个小小的戏子。你知不知道呢?在你光鲜亮丽的身影之后,我蜷在你看不见也不想再看见的湿冷阴暗的角落里,承受着世人的白眼,路人的可怜。
可是,也只能蹲在原地,等着,等着,等你的回心转意,等着你回来的那一天。
秋词
呢,你听。“……庭前明月秋思系,玉盘无改人早异。月有圆期人无计。休问起,伊人可赏同玉璧?泪落忧填王侯第,纵有相伴心犹寂。娇儿难比红烛丽,雨丝密,花颜泪尽犹红腻……”这婉转的歌声是谁呵的?你呵的。这宛转的词文是谁作的?我作的。有谁说过的:这是极好的。
君,忘否?我们曾一起嬉闹在戏班子院前那棵火红火红的枫树下,踩着地上堆积起火红火红的枫叶,竖着耳,听着无数枫叶脉络在一瞬间被被踩裂发出的清脆悦耳响声,眯着眼,神往地望向遥远到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你说:“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我抬头,看了看枫叶被飒飒的秋风吹断了与枫树的最后一丝牵挂,悠悠地,幽幽地飘落下来,落在你的发间,你却不在意,我自嘲地笑笑:“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最终,你还是走了,只看着遥不可及的“白云深处”,却不见触手可及的“枫林晚花”。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却还是忘不了也放不了。
于是,只好等。我是如此虔诚又卑微地等待着啊,只希望你还能记着,这儿,还有一个痴心为你等候的人。在你永远也不会去看的角落里,为你守着一个等待着你的“家”。
冬调
呵,你闻,这是什么味道?
“……今日里,败阵归心神不定。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虽英勇,怎提防十面埋伏!传一令,休出兵各归营帐——虞啊!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十面埋伏》的琵琶声略过耳际,鼻尖嗅到这是和着腊梅高傲的芳香。听出了么?是你我年少时最爱唱的《霸王别姬》呵。可惜呀,我不是你的霸王,你也不是我的虞姬。我们,不过都只是天生就被遗弃的戏子,卑微如斯。可你会拼,会搏,你是那样倔强的性子啊,就算知道只能拼得个头破血流、鱼死网破,也要勇往直前。你是天生傲骨啊,嗯,就像院前的那树寒梅,迎着风雪,绝不低头。别怕,去吧,去吧,就算是拼得个头破血流,你也有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
只要,你还记得回家的路。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君,思否?“……自随大王战天下,风霜劳碌年复年。妾无怨,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我们在戏台上多年的默契,你扮霸王,我串虞姬,那眉眼之间干净的笑容,直到今天仍然刻在我心里呢。你,怎么就舍得呢?我,怎么就是舍不得呢?
无法,无法。便等吧,等下去吧。
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沧海桑田,等到你回来的那天——可好?
啊,梅花又香了,是你回来了么?
我是在这里的,一直、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因为我怕你丢了回家的路,所以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可是,你,还会不会回来呢?
我知道的,你消失在风雪的转弯口后,你一定就在那里——在彼岸的那一头,撑着那个雨天我为你撑起的那把油伞,脸上挂着那天雨中干净快乐的笑容,等待着我——来与你相聚,重温那旧时的温暖。
啊,就再等等吧——等一轮红了樱桃了的炎日,等一场绿了芭蕉的小雨,等那皑皑的白色再香了门前的一支梅时,我总会等到你的,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