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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迟班车§唯美不落幕> 浮世德 <<<<< 陈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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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无知。
           可以称为爱情么。
                      <<< 全文来自 陈晨 《浮世德》


1楼2011-06-25 21:09回复

                                   20世纪末,城市背景下充满诡异色彩的残酷青春故事。5个都市少年,他们怀揣着各自的秘密,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爱与恨的印记。每一个人物个性分明。故事情节不流于表面和俗套。地铁里,广场上,高楼中,夜色下。少年的血与泪,罪与德,哀愁与堕落。这是《浮世德》里的青春,这是他茂盛悲悯的记忆。


    2楼2011-06-25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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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壹 【秘密】
           如果我叫喊 谁将在天使的序列中听到我
           即使他们之中有一位突然把我拥到他胸前
           我也将在他那强大的存在的力量中
           消失
           ————里尔克《杜伊诺哀歌》
           壹 【秘密】
           1
           电影结束的时候,城市的夜空已经像偷拍画面般模糊不清。
           新街口上空的鸟群如片尾字幕般,缓慢隐现在头顶的一小片天空里。
           在最近的那个灰色的梦境里,戴着白色面具的少年们被夹在高楼的缝隙里,无数的水滴在黑暗中涌起升腾,从而折射出他们眼里五彩斑斓的浮世梦。
           这个城市的存在就像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那群少年们的故事,就从秘密开始。
           2
           如果你俯瞰这座城市,觉得整座城市都黯淡无光。那么,总有一小块领域在暗色浑浊的空气中发出些活力的光亮来,那便是校园。
           尽管校园也有阴暗面,但和整个城市的浑浊相比,那些被欺凌者的眼泪又算得上什么。
           每个学校都有被孤立的人群,他们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人。
           第一类,他们卓然不群,他们的优秀和强大可以压倒所有人,同时也把自己逼向一个别人无法触碰到的高度。这类人,他们没有后路,只能带着光彩耀人的孤独感不断攀登,使自己变得更强大,直到最后,别人对他们的嫉妒渐渐变成了羡慕,曾经的仇视也变成了仰望。
           而第二类,他们因为弱小而被任意践踏和欺凌。人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挑战他们尊严和生命力的底线。他们无法强大,也不能强大,只能让自己变得更糟糕、更弱小。或许满目疮痍,就看不清自己身上的伤痕了。
           池海翔就是第二类人。
           可以用这样的词来定义——
           形象丑陋,体态怪异,或者基因突变。
           说得通俗点,或许是:变态,怪物,妖怪。
           或许你还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男生,他戴着黑框眼镜。身材极其瘦小,脸色一直是暗黄的,脸颊甚至有些下凹,面黄肌瘦。小腿也是精瘦的,没有一点肌肉。而他的肚子却像一座凸起的小山,不安分地在他身体上凸起。他的肚子太过突兀和明显,完全不能让人理解成正常的“大肚子”。他极少走在校园里,少数几次曝光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低年级的女生看到他甚至会尖叫着跑开。那些假装受到惊吓的女生嗲声嗲气地跑到班里面,不一会儿,更多的女生跑出来看这个“怪物”。嘲笑和讽刺是根本不带一点儿怜悯和尊重的,他们把池海翔当做难得的谈资,讨论着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还是天生就是这样怪形。
      


      3楼2011-06-25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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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天,黄昏后的教室多了一个人。纪澜饿着肚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地等着舞蹈排练还没有下课的滕汐。像这个校园里最常见的拍档一样,纪澜和滕汐,两个人分别是对方最好的朋友,好到甚至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隐私,仿佛两个人拥有着共同的秘密和心思一样。当然,这些都是友好和信任的错觉。有些秘密,只能吝啬地属于自己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没有秘密的。
             纪澜长相普通,可是成绩出众。滕汐是班里公认的美女,但大概是因为天生内向,她好像并不为此而感到骄傲,所以,即使追她的男生很多,但大多数是马上回绝,从不和男生周旋。所以,两个人在班里的地位是平衡的。这似乎也是她们成为好朋友的前提条件。
             纪澜在位子上转着笔,肚子已经开始打架,下午有场生物考试,耗费了大量的脑力和体力,所以更觉得饿。她无奈地翻着手机,仍旧没有滕汐的消息。她转过头,看到池海翔和自己一样焦躁地翻着书桌上的书本。她又抬起头,隐约看到了海翔被课桌遮挡住的腹部,突兀得可怕的肚子紧紧地顶着课桌。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季岸,正低着头不知在阅读什么。长长的睫毛缓缓地垂下来,形成了一小片阴影,像是狭小但却浓密的树荫。暗黄色的夕阳中,纪澜看不清季岸的表情,但应该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认真。
             那种冷漠明明应该是让人感觉到冰冷和隔阂的。可为什么在凝视他冰冷的表情时,纪澜会感觉到掺杂着爱意的温暖。
             ——排练结束了,快下来!
             滕汐的头像终于在手机屏上闪了起来。
             ——我快饿成僵尸了!
             纪澜扯下耳机,快速回复后便拎起书包匆匆跑下楼。
             在跑出教室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地朝季岸微微地瞥了一眼。男生安静地坐在位子上,白色的制服上泛着一圈毛茸茸的夕阳。他在这个世界上,像山岛纪一样高傲无比。
             可是在最近的那个梦境里,王子以沉睡的姿态躺在舞台中央。
             季岸死了。
             6
             王子。
             他躲藏在这个世界里,像高傲英俊的王子,是出众耀眼的存在。即使外表再冷漠也抵挡不住他冷峻有力的光芒。
             然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在夜的最深处,夜来香魅惑的味道包裹着另一个季岸。
             体育场附近聚集着很多Live House。“COCO”是这一带最奢靡的夜店。
             震耳欲聋的音乐撕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这里不是沼泽,可每个人都有溺水般的神情,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享受。如同地球腹部的原始森林,欲望、血腥、阴谋……全都赤裸裸地依次排开。这里好像没有秘密。
        


        6楼2011-06-25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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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者,根本不存在让他在这所重点中学就读的可能。
               但就是这样两个性格、身份,甚至是层次都迥然不同的人,却像彗星撞地球般突兀地走到了一起。就像两条平行的轨道,它们虽然永远也不能交汇,但是它们彼此吸引,最终合并成为一条耀眼的弧线。
               滕汐和烟焰或许就是那条明亮的弧线。
               但没有人知道这条弧线能滑动多长、多久。
               也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滑进黑洞里,最终变成一粒没有光感的质点。
               8
               如果把学校作为一个定点。
               那么,如果向北走,便是繁华的商业市中心;若向南,则会出现越来越密集的高层住宅。尽管两边都是灯火的海洋,但不同的是,以新街口为中心的市中心喧闹无比,街头立着巨大的液晶广告屏,各式各样的喧嚣让每个穿梭在灯火中的人们兴奋。而南边的住宅区,尽管高楼密集,但因为没有大型的购物中心,所以,在深夜里,那片石头森林像是夜间孤独航行的大船,在浑浊海洋里泛起微弱的光芒,喧嚣的浪潮吞没着海面上扬起的薄雾。
               滕汐和纪澜嬉笑着从学校出来后,便沿着湖山路向南走去。周围的环境很安静,马路也不算很宽,只是偶尔有几辆公交车亮着车次灯缓慢地行驶过去。两旁的香樟树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涂抹在两个女生的身上。
               “哎呀,今天真的好倒霉哦,体育课又是八百米!”
               “嗯。”
               “蒋雯雯今天又请假,上次她也请假,难道她一个月要来两次吗?!”
               “嗯。”
               “函数还是不会啊啊啊啊。”
               “嗯……”
               毫无疑问,一直说着“嗯”的是滕汐,而在旁边叽里呱啦唠叨着的是纪澜。虽然滕汐永远都是这样一个表情,这样一种语气,但纪澜却从没有感到过厌倦。让她感到厌倦和害怕的,是那种死一般的沉寂,即使大声说话也不会有人来应和,唯一与自己对峙的,是四周雪白墙壁苍白的回声。
               有的时候,我们说话其实只是想倾诉或者宣泄。那么,滕汐大概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她仿佛天生就有一种保守秘密的能力,她的言谈举止都让纪澜觉得安全。有的时候,纪澜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不是一直在依赖着滕汐。她把她的伤痛、她的快乐、她每天的小牢骚都说给滕汐听,虽然滕汐只是轻声应答,从来不评述和发表意见,但纪澜却依赖这样一个过程。
               如果身边没有这样一个朋友,她的生活会怎么样呢,纪澜不敢再想下去。
               ——而那时的纪澜根本不会想到,这样的一种依赖感,渐渐地,竟然会演变成恨意。
               9
               依旧是在“每日”便利店前分开,滕汐沿着湖山路继续走下去就可以到家。那是这个城市最高档的公寓之一,环境幽静,门口的地铁可以在几分钟后抵达最喧闹的市中心。门口有穿着制服的保安,会对每个走进大门的住户们微笑。高层公寓零零散散地亮着温暖的、让人安心的灯光。
          


          8楼2011-06-25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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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纪澜还要转好几个路口,拐进一条又一条阴森的弄堂才能到家。
                 总会在焦恩路的路口看到一个摆着煤饼炉卖水煮茶叶蛋的老婆婆。她面目和善,对路过的人都会微笑,煮的茶叶蛋也格外香,常常有晚自习回家的学生围在那里嘻嘻哈哈地挑选着裂壳最多的蛋。
                 纪澜走到了那个摊位旁。
                 面目和善的老婆婆看到纪澜,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小姑娘,我可是经常看到你的。”
                 纪澜笑了笑,看着热气腾腾的茶叶蛋,但掂量了口袋里的硬币,犹豫了下,还是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纪澜居住的公寓像一个巨大的蜂巢,那是市里的经济适用房。环形结构,做到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从最底层仰头向上看,环绕而上的楼梯让这幢楼像一座塔。每家每户并没有过多的来往,居住在这里的,是挣扎在这个城市里最底层的人们,五十平方米都不到的家承载着他们所有的秘密和隐私。
                 “妈,我回来了。”
                 “饭在厨房,自己去热一下。”从里面传来缝纫机咔嚓咔嚓的运作声。
                 刚把一碗水煮蛋放到电饭锅架上,便听到“咣当”一声,紧接着就听到妈妈的叫喊。
                 “纪澜!”
                 纪澜冲到卧室,看到自己书包里的书和文具已经散落一地。陈丽芬一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拿着山岛纪的CD,手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说。
                 “我辛辛苦苦打三份工,是让你拿钱去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纪澜低着头站着不说话,她知道,最好的应付方式,就是沉默。
                 “买这种东西干吗?!你钱多得直往袋子外漏吗?!”
                 陈丽芬说着,就用力扯出CD里面的歌词,然后用力地将里面的歌词海报撕得粉碎。
                 “妈!你干什么!”纪澜大声地冲了上去。
                 纪澜紧紧地抓着陈丽芬的手想把CD夺回来。陈丽芬没有想到女儿竟然会这样做,发疯似的把CD扔到了地上,然后用力地踩着,嘴里还振振有词:“我让你抢!让你抢!让你抢!”
                 崭新的CD在瞬间被踩烂,光滑的CD已经被划得模糊不清,内封也变成了一堆烂纸。
                 纪澜惊呆地看着地上已经变成一堆垃圾的CD,哑口无言。
                 她冷笑了一下,拎起地上的书包,然后走进房间,用了最大的力气“砰”地关上了房门,房间里的地板似乎都被微微地震动。
                 “你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门外的骂声比关门声更大。
                 纪澜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脑海里浮现出比“你滚”、“你去死”更恶毒的话语。但她紧紧咬着嘴唇,终究还是强忍着没骂出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并没有漆黑成一片,窗外各式各样的灯光在地板上倾洒成一片。
            


            9楼2011-06-25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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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漂亮,但那种不夸大不张显的美,让烟焰觉得她像白玉兰花那样纯粹干净。
                   ——1999年9月12日。
                   在校园天台上一块没有被粉刷过的墙壁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烟焰用打火机刻上这个日期,然后打着火,把刻在墙壁上的日期烤得发黑。这似乎便是印记,专属于年少的爱的印记。站在背后的女孩,看着这个额头上有刀痕的男生如火般热烈的神情,露出了干净的微笑。
                   然而在1999年,这群站在世纪末仓促尾巴上的少年,还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他们残酷的青春年少,其实才刚刚开始。
                   11
                   德基医院,曙光高中高一新生的年终体检正在忙碌有序地进行。
                   “下一位。”护士小姐拿过体检表。
                   一个身材矮小、佝着身子、有点儿驼背的男生从队伍的最前面走到扫描机前。他战战兢兢,仿佛摄像孔会将他吞噬。
                   “这位同学,请你对着摄像孔站好。”护士微微皱了皱眉头。
                   男生低着头,手紧紧攥着校服的一角,紧抿着嘴唇。仪器渐渐向他的身体靠近,隐匿在空气中的红外线渐渐集中到他的腹部。
                   护士刚想拿走他的体检表叫下一位同学,却发现显示屏有黑影在闪动。
                   “这位同学,请你站好。”护士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无法用肉眼识别的光线一点一点地剥开男生身体里可怕的秘密,那一团黑影渐渐在显示屏前清晰起来。
                   操作仪器的护士紧张地抖动着嘴唇:“快……快去叫主任来!”
                   刘富强顶着啤酒肚赶到B超室,有些莫名其妙地询问着。
                   已经面目苍白的护士用颤抖的手指着显示屏。刘富强推了推眼镜靠近显示屏,然后猛地抬起头看着站在仪器前的男孩。他表情冰冷,身子微微震颤着,浓密的刘海像茂密的海棠般隐约盖着他狭长的眼睛,秘密在那团海棠下隐藏着。只不过,先进的医学仪器轻易地揭开了他身体的秘密。
                   刘富强猛地向后一倒,险些坐倒在地上。
                   他……他肚子里的那团黑影,五官清晰分明,甚至能辨别出它正在狞笑的表情。
                   分明是——一个人的脸!
                   12
                   世纪末的最后一场台风过去了,反向旋转的气旋在城市的上空渐渐消失。
                   从新街口向这个城市蔓延开来的八条地铁线依旧每天超负荷运行着。巨型液晶广告屏下面依旧有拽着书包疯狂逃窜的少年,没有人能看清他们仓惶的表情。新街口中心那片唯一没有被拆除的平房依旧在石头森林里挣扎着。
                   世纪末的钟声敲响,城市的一切依旧像往常一样翻滚前进着。所有的秘密,都安全无比。
                   ——你看到的仅仅是真相,不是真实。
              


              11楼2011-06-25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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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贰 【青阳】
                     1
                     “周四和周五两天值班的管理员是纪澜和池海翔。”辅导老师刚说完,班里就传出一阵嘘声。
                     大多数的眼光朝向了纪澜。
                     “不会吧,小澜那么惨。”
                     “要是我肯定抗议。”
                     “和那个怪物一起没话讲啦。”
                     “一定超无聊。”
                     纪澜心里也暗暗地埋怨:“糟糕……竟然和那个怪胎一起。”
                     辅导老师见底下同学讨论激烈,便用讲义夹拍了拍讲台。
                     “纪澜同学,你能胜任这个工作吗?”
                     纪澜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有些怨念地朝池海翔看了一眼。刚好与她对视,男生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没问题。老师。” 不情愿的语气,男生听得一清二楚。
                     2
                     其实图书管理员的工作非常轻松,到校图书馆借阅书籍的同学很少,原因是里面大多数只是一些深奥乏味的世界名著。纪澜和海翔两个人分好工后,便开始做自己的事情。纪澜从讲义夹里抽出物理试卷,做到第四道选择题便卡住了,有些烦躁,便停下了笔。
                     她无意当中看到了站在窗户前看书的池海翔。阳光的照射使他身体的轮廓更加明显。
                     他可真是怪胎啊。”纪澜暗暗感叹着。肚子突兀地拱出,明显不是一般的大肚子,是一种病态。好奇心驱使她离开位置,靠近窗边的那个男生。
                     走近,发现他捧着一本贴有校图书馆编码条的书。
                     “咦?你在读什么?”纪澜凑上前去。
                     “啊?”海翔猛地合上了书,有些胆怯地向后退了一步。
                     “嗯?”纪澜仔细一看,是一本1983年版的《浮士德》。
                     “《浮士德》?你也喜欢看这些深奥的名著哈。”
                     “只是随便翻翻而已。”海翔有些不好意思。
                     “里面大概讲什么哈?”纪澜没话找话着。
                     “……内容?”
                     “嗯。”
                     “在广阔的天庭……上帝召见群臣,几乎所有的臣子都颂扬上帝造化万物的丰功伟绩。只有恶魔靡非斯特口中无一句称颂的话,反而大发一通议论,说什么世界是一片苦海,而且永远不会变;人只能终身受苦,像虫鱼一样,任何追求都不可能有什么成就。”
                     海翔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胆怯地看着对面的女生。
                     “嗯,然后呢?”纪澜继续问。
                     海翔顿了顿,语气依旧有些畏畏缩缩。
                     “然后……为了验证靡非斯特的看法,他请求上帝把浮士德交给他,他说浮士德正处在绝望之中。因为他欲望无尽,什么也不能使他满足。上帝答应了他。他自信能将浮士德引向邪路,让他堕落,并为这事同上帝打赌。”
                


                12楼2011-06-25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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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森看着训练得满头大汗的少年们,然后拍了拍手,示意他们停下来。
                       “下面进行二人对决,蓝带烟焰对决蓝红带洪杨。”
                       两名少年从队列中走出来。林森看着级别较低的烟焰,心里却对这个经验不多的学员充满信心。
                       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的训练课结束,他要求学员们自告奋勇进行二人对决。而学员们一个个低着头看着地板,没有任何人站出来。那时他看到了烟焰的神情,有别于其他人,没有任何的胆怯和羞涩,那完全是一种藐视的态度。他怀着激动和疑惑的心情让烟焰出列。烟焰的表现让他惊叹。林森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学员,虽然仅仅学习一周,但无论是前踢还是勾踢,甚至是腿连踢,都那么自然有力,仿佛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力量。对方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却没有半点的同情和退让,踢腿依旧果断准确,没有任何的迟疑,直到对方被踢得趴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林森才大声呵斥少年停下来。他看着表情冷漠淡定的少年,内心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后者似乎早就明白了这项竞技必须以强制强、以刚制刚的道理。他甚至可以断定,这个少年,如果刻苦锻炼,加上来之不易的天分,一定会是全国冠军!
                       完全在林森的意料之中,烟焰击败了比他高一级的对手。
                       ——不,即使面对的是级别更高的对手,他也完全有获胜的可能。
                       5
                       换好运动服的烟焰走出训练房,便看到了一直坐在走廊长椅上的滕汐,她安静地翻着英语书默记着单词。
                       他走上前去,直到站在滕汐面前,她还是没反应过来。他笑着伸出手捋了捋滕汐额前的刘海。滕汐不由得抬起头,露出了单纯的微笑。
                       身后其他的学员嬉笑着走上来。
                       “烟哥,这位就是咱们未来的大嫂吗?”
                       “靠,大哥好有眼光哦。”
                       “唉,我们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了。”
                       烟焰与那群小学员们打打闹闹了一阵,便一手拎过滕汐的书包,轻轻地说:“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
                       像所有年少时的恋爱一样,他们的爱情并没有什么特别。两个人走在新街口繁华的大街上,彼此谈笑,话题即使枯燥也不会觉得厌烦。烟焰常常带滕汐去一条靠近市中心,却透着浓浓市井风味的小巷子。巷子虽窄,但各式各样的小吃应有尽有:台北刨冰口味纯正,老板娘是正宗的台湾人;鱿鱼伴随着滚滚青烟被烤得吱吱响;韩国石锅饭虽然价钱便宜但是作料丰富。
                       而那条摆着各式各样小吃摊位的小巷子,成为了烟焰少年时期不可磨灭的记忆。
                       ——你知道吗,自从你走之后。每次训练结束后我都不敢再去那条巷子。那里的每一个摊位都有你的影子,你被麻辣鱿鱼呛得脸红的样子,你吃着红豆冰对着我微笑的样子,我甚至感觉你依然存在。我憎恨这种幻觉。
                  


                  14楼2011-06-25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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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如果我看到了你,即便是我的幻觉,我也要质问你。你曾经说过,和我一起走路,牵着我的手,就会有安全感,就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可为什么,你离开得那么义无反顾?是我太没用,已经失去了保护你的能力吗?你知道吗,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样憎恨着自己。
                         ——说实话,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喜欢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在你离开之后,我终于体会到了那是怎样一种感受。你离开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的世界,好像真的像小说里写得那样暗淡无光。喜欢你的感觉,就像被金色的阳光所笼罩。
                         西方的诗人,称那种让人感到无比温暖的金色阳光为——
                         青阳。
                         6
                         傍晚,天空泛起火烧云,团团炽热的云朵与城市里的烟尘融合在一起。这场大火从天空的某一点开始燃烧,然后逐渐弥漫开来,并蔓延到了校园的上空。
                         滕汐和纪澜在操场上散步。火烧云的倒影把每个人都染成了血红色。
                         “对了,和海翔一起值班怎么样啊?”
                         “怪闷的,奇奇怪怪的一个人。”纪澜踢着操场上的小石子。
                         “嗯。”滕汐轻声答应着。
                         “他性格那么孤僻,说不定是个变态狂唉,最怕的就是这类人。”纪澜嘟嘟囔囔。
                         “好啦,不要乱说了,我要回教室,还有两道几何题没做完。”滕汐牵着纪澜的手,向教学楼小跑过去。
                         此时的教室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季岸站在窗台前,影子被已经沉得很低的夕阳拉得很长。在喧闹的操场上,他依旧能辨认出滕汐的身影,她捧着午后红茶暖着手,她在冷风中微微颤抖的声音,她拉着纪澜走进教学楼。这一切,就像一部仰角拍摄的电影,在季岸的记忆里,显得清晰无比。
                         远处燃烧着的云朵渐渐隐匿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夕阳正向着另一个空间奔去。
                         一切又跌进黑暗里。
                         7
                         ——那些几乎可以被忽略的细节,渐渐堆砌在一起。
                         放学后。
                         “哎呀,时间来不及了,我还要去物理辅导班唉。”
                         “那我帮你打扫好了。”
                         “啊……滕汐,谢谢你。”
                         接着。
                         “我的手今天体育课扭了唉。”
                         “那你回家休息吧,这里我来。”
                         “啊……那怎么好意思啊。”
                         “没事啦,擦黑板和窗户其实不费力啦。”
                         最后。
                         “滕汐啊……”
                         “啊,我知道了。刚才看到阿栋在楼下等你,你快点儿下去吧,这里我来。”
                         “那麻烦你了哦。”
                         “和男朋友约会要紧哈。”
                         出现这样的情况,坐在角落一脸默然的季岸心里其实在冷笑。这不过是拉拢人心的把戏而已。只是这样的情况一二再、再而三地出现,每次听到的,依然是平和温暖的语气,在忙碌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的时候,依旧是那么坦然自若。而她,也绝对不是充当着被欺负的角色。滕汐,无论家境、长相还是成绩,都有着傲人的资本。这些,都是她与其他同学隐形的距离,无法逾越的高度。
                    


                    15楼2011-06-25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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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从来没有感到过厌烦吗?
                           ——你觉得你究竟能得到什么?
                           ——你真的……对这个世界,没有过失望吗?
                           空荡荡的教室,支离破碎的尘埃,悲凉的浮光涂抹着斑驳。
                           季岸看着站在黑板前拧着抹布的滕汐,白色的校服在暖色的夕阳里渐渐模糊起来。
                           他紧紧地攥紧了制服的一角。
                           8
                           五星级饭店的高档客房里,暖气很足,落地灯泛着暧昧的红光。欲望和激情在暖气中凝固。
                           季岸拧亮床头灯,然后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上。一个中年男人赤裸着上身背朝季岸坐着,双手紧紧地捏着膝盖。
                           季岸点了点放在床头柜上的钱,然后扔下两张在床上。
                           他冷冷地说了句:“我不用那么多。”
                           男人佝着背,身子微微颤抖:“其实我还有老婆孩子……我***的不是人……”
                           季岸冷笑了一下,扣上了最后一个扣子,站起身,“那么在意干什么呢,出来玩嘛。”
                           新街口最繁华的庆春路上,少年穿着薄衬衫,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场暴雨刚刚经过这个城市,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广告屏上冰冷的荧光缓慢地流向液态的天空。
                           季岸走进街边的便利店,用口袋里几张崭新的钞票买了一包最贵的烟。然后蹲在门口猛烈地吸着。尼古丁的味道让人内心平静,衣服上的香水味还没有褪去。垂下来的刘海遮盖住了眼前漆黑的世界。
                           一个中年妇女骑着脚踏车缓缓经过,篮筐里盛放着新鲜的蔬菜。这一段路还没有修好,路面上坑坑洼洼。
                           她骑到季岸对面的时候,刚好激起一个水洼里的污水。污水夹杂着沙砾溅了季岸一身。季岸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站了起来。
                           “啊,不好意思啊小伙子。”中年妇女赶紧停下车。
                           “哎呀呀,身上那么脏了,这怎么办啊……”妇女紧张地道着歉。
                           “……没事。”季岸冷笑着,然后朝街的深处走去,夜色包裹着他模糊的背影。中年妇女脸上一脸疑惑,嘴里还不由地嘟囔着:“这么脏了啊,唉……”
                           ——脏,再脏也比我干净。
                           9
                           又一个傍晚,天空泛起火烧云,团团炽热的云朵与城市里的烟尘融合在一起。欲望和罪恶还没有完全在黑暗里显露,校园的上空浮游着红彤彤的光晕。
                           虽然和池海翔一起值班很无聊,他通常是自顾自地看着一本书,或者对着本子上涂涂抹抹,仿佛纪澜不存在一样。但这样也好,纪澜有了一段难得可以静下心的时间写作业。时间过得飞快,在解决了两张化学讲义后,已经到了闭馆时间。
                           纪澜收拾好讲义盖上笔盖,海翔坐在图书馆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漆黑的图书馆里,唯独亮着海翔头顶上的一盏日光灯。在明亮冰冷的灯光下,海翔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16楼2011-06-25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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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澜走过去,海翔匆忙地把一本书塞到课本下面,神色有些紧张。
                             “看什么呢?”纪澜疑惑地问道。
                             “啊……”海翔匆忙把书摞起来起身准备走。
                             纪澜走上前去,挡在了海翔前面,然后摊开了左手。
                             海翔看了看对面神情有些强势的女生,然后战战兢兢地从一大叠练习集中抽出一本白色封皮的画册递给了纪澜。
                             纪澜有些纳闷地翻了翻,里面是抽象的钢笔画,线条刚硬流畅,图案复杂诡异。
                             长在高楼上的花。
                             城市炸裂成一片汪洋大海。
                             在十字架下尖叫的人们。
                             长满海葵的眼睛。
                             漂浮在城市上空、皮肤透明的婴儿。
                             “好像从来没有看过这个画家的画唉……”纪澜抬起头。
                             “啊……”池海翔轻声答应着。
                             “真没劲,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纪澜看了看手表。
                             海翔接过画册,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达缇特。以色列、法国、巴基斯坦血统的天才混血儿。
                             ——有着超凡的绘画能力。可他说,我从不承认自己在绘画,我只是在描述另外一个世界。
                             10
                             等关好图书馆的门,夜色已经降临。阅读室里空空荡荡,月光沿着窗户洒满一地。
                             池海翔锁好门,刚走下楼梯,就听到了纪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喂,能说一会儿话吗?”女生的声音依旧有些霸道。
                             “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啊。”
                             “随便?”海翔有些疑惑,微微皱起了眉头。
                             ——其实,我想告诉你我的秘密。
                             有的时候,把一些话告诉一个与自己完全两个世界的人,会感觉格外安全。只有把那些苦痛告诉比自己还悲惨的人,我们才会心安理得。说到底,我们都还是自私懦弱的动物。
                             “其实,我一直很欣赏李秀兰。” 纪澜坐在台阶上微微靠下头。
                             “李秀兰是谁?”
                             “我爸现在的老婆,我妈见到就要掐死的人。”
                             “啊?”
                             “我妈有什么用,只是会说一些‘狐狸精’、‘贱货’这样没深度的词语。她根本不了解李秀兰的优雅。男人爱上她情有可原。”
                             “你怎么可以喜欢抢走你爸爸的女人?”海翔疑惑地问。
                             “一开始我也是恨死她的。直到有一次,我妈让我去他们家要我的生活费。那天下着大雨,我全身湿透了。到了他们家,我爸没在,只有李秀兰在家。她先让我洗澡,给我干净的衣服,我不知道那些衣服是不是她的,上面的味道很好闻。”
                             纪澜在黑暗中渐渐露出微笑。
                             “她没有为难我,很快就给了我一大叠钱,显然比预期的要多。她的一举一动都优雅极了,温柔得体。” 纪澜的语气里透着向往。
                        


                        17楼2011-06-25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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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焰结束训练离开道馆,走在街上感觉有点儿冷,于是他套上帽衫上的帽子。
                               他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00:04”。于是,他打了一条短信。
                               “亲爱的,圣诞快乐。”
                               但在发送之前,还是不太好意思地去掉了“亲爱的”三个字。
                               手机上面还残留着男生温热的体温。
                               不一会儿,手机的显示屏上跳出了滕汐的头像。烟焰打开看了看,轻轻地笑出了声。
                               然后掏出口袋里的万宝路,用手挡着寒风暗暗点上,然后低着头继续向前走去。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公寓里的客厅干净整洁,吸顶灯的灯光干净柔和。
                               滕兆明坐在白色的沙发上阅读着《财经日报》,妻子在厨房里准备着西式的晚宴。他们两个人是游学异国时认识的,有着很深的西方情结。西餐更是滕母的拿手好戏。餐桌上放着干净如新的西餐餐具,白色蜡烛烘托着平安夜宁静安详的气氛。
                               滕兆明合上报纸:“汐汐,过来弹一段钢琴给爸爸听听。”
                               滕汐应和着走到白色烤漆的钢琴前,对着父亲微笑了一下,然后掀开了琴盖。她弹奏的是《水边的阿狄丽娜》。琴声如流水般从她的指尖奏出,滕兆明看着女儿,欣慰地点了点头。
                               但马上,他的脸上洋溢出一种无法描述的悲伤。
                               眼角暗暗抽动着的皱纹渐渐浮现出那种类似于绝望的、无法倾诉和解脱的伤痛。
                               15
                               然而对于城市的另外一个群体,任何节日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生活并不会因为某个特殊的日期而发生改变。
                               纪澜在昏暗的台灯下演算着线段函数题。疲惫地做完一张讲义后,悄悄地拿出破旧的CD机,为了不让母亲看见,她把耳机塞进衣服袖子里,然后用袖子贴着耳朵。当听到山岛纪富有磁性的嗓音时,她闭上了眼睛。
                               房间外面,依旧是缝纫机咔嚓咔嚓的声音。这是陈丽芬的兼职,帮一些私人服装厂加工衣服。尽管薪水微薄,但每天晚上她依旧要蹬着缝纫机的踏板干到凌晨1点。
                               又加工好一箱衣服,陈丽芬从板凳上站起身,但猛然间眼前一黑,险些向后跌倒过去。她使劲地睁了睁眼睛,感觉意识恢复了点儿,才叹了口气朝厨房走去。
                               那是发生在几天前的一个片段。
                               医生拿着病历卡叹了口气,说:“你一直有严重的贫血,怎么不治疗呢。我先给你配点儿补品,你要按时服用。”
                               “啊?好吧……”陈丽芬的语气有些犹豫,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医生在病历卡上龙飞凤舞着。
                               接过病历卡,其他的字模糊不清,倒是那几个数字在陈丽芬的眼睛里格外清晰。
                               上面硬生生地写着:合计,304元。
                          


                          20楼2011-06-25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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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4元,这个月的生活费还可以满打满算地凑合着应付。但上个月拖欠的104块水电费还没有付,房东肯定又要来催了。哪还有多余的300块钱可以用来买补品啊。她站在药店前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天空苍白,时而有南下过冬的黑色鸟群飞过。
                                 仓皇的的黑点像是人们结痂的影子。
                                 16
                                 平安之夜的月光也倾洒在城市80年代建造的平房上。
                                 苍翠的爬山虎在墙壁上涂抹着大团浓绿色,坚韧的藤蔓紧紧围住苍老的楼房。那种生命力,仿佛有着把欲望和秘密吞噬的巨大能量。
                                 其中的一间普通小屋里,池国明坐在竹藤椅上,手中拿着病历卡,气得手直发抖。
                                 “我和你妈妈好不容易凑足了医药费!你却……”
                                 海翔紧紧地咬着嘴唇,跪在油漆已被磨光的地板上,刘海遮住了眼睛。
                                 “儿啊……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声音带着哭腔的妈妈扑到海翔身上。
                                 “不管怎么,我都决定了,不做这个手术。”海翔语气微弱,但是坚定。
                                 “不做手术你怎么做人!你说!你怎么做人!” 池国明气急败坏地抡起手朝海翔劈过来。妈妈尖叫着扑过去阻止。
                                 海翔坦然地抹了抹嘴唇的血丝,“我说过了,我不会做手术。”
                                 “除非……让我死。”海翔低下头,用手轻轻地抚摩着他突兀隆起的肚子。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没错,让他离开,除非我死。
                                 ——因为,我爱他,至死不渝。
                            


                            21楼2011-06-25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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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叁 【城噬】
                                   1
                                   这是初冬清晨的城市。
                                   被肺叶过滤过的浑浊空气在日光之下渐渐归于平静。微弱的晨曦划破覆盖在城市表面的雾壳,灰暗的车流在模糊的雾气中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电影中的少年们从各自浑浊的梦境中醒来。然后他们起身,打开窗户,头顶是清晨城市灰蒙蒙的天空。
                                   不知道是谁说过每一天都是崭新的”这句话。事实上,我们生命中大多数的日子,都是平常陈旧的,它们平凡到可以任意在我们的记忆中抹去。因为我们的一生并没有那么多值得纪念的东西。很多个“崭新的一天”似乎都是效仿着已经过去的“昨天”。
                                   陈旧,平常,黯淡无光。
                                   早晨6点半,纪澜依旧在路口的便利店等着要一起上学的滕汐。
                                   时间还有点儿早,初冬的气温还没到戴手套的地步,但在早晨双手还是会觉得冰冷。纪澜一边搓着手一边看着马路的尽头。
                                   便利店的第一锅关东煮渐渐浮在了沸腾的水面上,鱼丸的香味在空气清新的清晨显得格外诱人。
                                   纪澜饿着肚子在寒风中晃着身子,口袋里几个零零散散的硬币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一会儿,滕汐拎着挎包小跑着过来。
                                   “呼,今天好像有点晚了。”滕汐看了看表。然后迅速转身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一分钟后,滕汐捂着纸杯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
                                   粉红色的鱼丸上弥漫着热气,作料并不丰富的清汤闻起来却格外诱人。
                                   “咦?你怎么不买早点啊。”滕汐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我吃过了。”纪澜低下了头。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季岸被手机闹铃声惊醒。他在沙发上缓缓睁开眼睛,然后脱下身上妖艳的红色衬衫,他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卫生间。莲蓬头里冰凉的自来水从头顶一直冲到脚跟。身体不由得在冷水中打着寒战。少年赤裸的轮廓在镜头前渐渐模糊起来。
                                   这应该是一个极其平常的清晨。
                                   每个人都穿着笔挺的制服走进学校的大门。
                                   在那些个平凡的清晨里,他们离死亡还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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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新街口,霓虹大道上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夜店的招牌开始发出夺目的荧光。街机店已经人满为患。街上到处都是刚放学、背着书包的学生,三五成群地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嬉笑着。
                                   纪澜和池海翔并排走在一起,穿梭在人群中。池海翔低着头沉默,身旁总有忍不住回头的人们在窃窃私语着什么。池海翔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把头垂得更低,心里埋怨着不该和纪澜一起回家,不仅绕了远路,还要陪她在大街上闲逛。他频繁地看着手表,心想着回家晚了又要遭到父亲的责骂了。
                                   “喂,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和滕汐一起回家了吗?”
                                   “啊?”海翔朝纪澜看了一眼。
                                   “你知道吗,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压抑。”
                                   “什么?”海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算了。”纪澜挥了挥手。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们是没有任何阻隔的好朋友。我们彼此应该不存在任何心机。可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总有莫名的压抑。
                                   你有很好的家境,有一直会保护着你的男朋友,有很多喜欢你的同学,你好像不知道孤独是怎样一种感觉。而我不同,口袋里的硬币还不够买一串鱼丸。我拥有的,仅仅是一个残缺压抑的家,或者说还不能称做为“家”。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我终于知道了我有多卑贱,卑劣到骨子里的贱。
                                   我厌恶那种和你在一起的压抑感。那种厌恶,是你带给我的。
                                   是你,是你!
                                   ——可是滕汐,如果现在你还在,如果现在你可以站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对着上苍为我上面的想法表示忏悔。我一定会握紧你的手,对着上天发誓,纪澜和滕汐将是天长地久的好朋友,不能同日生,但求同日死!滕汐,你看,这些话多矫情啊。可这是因为我内心的汹涌的爱啊,还有我铭心的愧疚。
                              


                              22楼2011-06-25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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