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收拢手指，握住手心里对方微热的指尖。
“亚瑟，”他的话摩擦着嘴唇，听起来含混不清，然后是将脸埋到臂弯里的动作。
“亚瑟，你千万不要死……”
时针正指向下午二时。
二
两个月前搬家，从城东搬到城西。无关父母的工作调动，也没有发生校园暴力案。一定要说发生了什么事的话，那大概就是一星期前姐姐出嫁吧。
姐姐是小孩子性格，还没学会怎么做大人，就已经成为别人的新嫁娘。妈妈放心不下，再加上原来住的地方偏僻，干脆就搬了家，说是住的近了比较方便。
但是，本田菊其实很不适应。
找了个理由从尚未适应的新家里跑出来，顺便就拐去文具店买下学年所需要用到的笔记本。夏天的风黏黏的，本田抬起手擦去而头上冒出的汗珠。
自己是适应能力差的人，同时也不善言辞。相比起来，姐姐的性格就要开朗得多。
所以从小到大，似乎都是姐姐比较受欢迎。无论是父母，朋友，还是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都很容易喜欢上姐姐。
三
“诶，你是……”
打开门后，站在门外的金发男性发出迟疑的声音。
“您是……？”也发出了迟疑的问询。
“我找本田杏。”男人自我介绍到，但眼神里还是透出了疑问，似乎在奇怪打开门后出现的是他的脸。
“我姐姐不在家，请您等会儿再来吧。”看到对方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不知哪里被触动了一样，本田把门敞开，对他露出礼貌的微笑，“不过她应该快回来了，您进来等吗？”
男人点点头，露出同样生疏而礼貌的笑容来：“叨扰了。”
四
曾经被人这样说过。
“像是机械一样啊。”
“本田的身上有开关吗？按一下就会有不同的反应那种。”平时一起嬉闹的同班叼着雪糕随口说着，“像这样。啪，向前走。啪，微笑。啪，说话……”
那天的同伴说了很多，可掠过本田的鼓膜，就变成了海潮涌起似的嗡嗡声。他将手插到兜里，摸到一枚凉凉的100円硬币，将它攥在手心，直至硬币变得微热。
男人是姐姐的旧友，据说是姐姐赴英交换的时候认识的，这次来日本工作，顺道来看望姐姐。
“真是的，和本田说过了，结果她自己又跑出去。啊，抱歉，我并不是在指你……”微微松了松颈间的领带，叫做亚瑟柯克兰的英国男人不满的抱怨着，突然又转过来尴尬的对自己道歉。
“没关系的，我知道您指谁。”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暗暗地摩擦裤子上堆积起来的褶皱，“姐姐她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说过的话不放在心上，大大咧咧的，有时候确实叫人头疼。”
“哈，说的好像你是哥哥一样呢。”亚瑟柯克兰撑起下巴，冲他笑起来，“小小年纪，还真了不起。”
本田菊抓紧了褶皱，露出疏离的笑容：“是么……谢谢夸奖。”
五
等了一会儿后，柯克兰便不耐烦起来。他将腿舒展开，过一会儿又蜷起来。本田菊在房间里翻看画册，听到客厅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于是起身推开门。
“……柯克兰先生，请问您是在干嘛？”
刚刚还彬彬有礼的和姐姐一样大的“成熟男人”亚瑟柯克兰此时已经将西装外套脱掉，只穿了件衬衣。他手里拿着根笔，正敲击墙上装饰用的铃鼓。
“啊啊……我，我只是闲的无聊而已！”居然脸红了，两只手也惊慌失措的在胸前摆啊摆的。
本田菊沉默。
“所以说了我只是无聊……快叫你姐回来啦！”脸红得更厉害，口气也变得差劲，好像在掩盖什么似的。
“好的……”
平生第一次的，本田菊感觉有点脱力。
六
“不要溜号，喂，本田菊，你小子有听到我在讲话吗？！”跟随着急躁的声音的还有毛糙的动作，亚瑟柯克兰在他头上猛敲一下。
啊，不对，现在似乎是应该叫他“柯克兰老师“了……吧？
尽管如此，本田菊完全不想承认。
事情发生的唐突。那天姐姐回家后自己就进了房间，停了一会儿后听到姐姐兴奋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小菊小菊~！快出来啦，以后让亚瑟来辅导你英文怎么样？”
姐姐一脸欢欣地搂着兔子抱枕，身后是眉毛皱成一团的柯克兰，并且嘴里还大声抗议着：“别他妈擅作决定啊你我还没答……应……”
话说到一半看到站在门口一脸平静的本田菊。
“没关系的，如果柯克兰先生不愿意的话也无所谓。”
“啊……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就辅导小菊吧，从明天开始，每天一节怎么样？”姐姐边单纯的微笑着边用抱枕砸了一下柯克兰的头，“呐，怎么样，小菊？”
本田菊看见柯克兰在后面冲姐姐比了个中指，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所以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不得不说相处久了，人的本性就会流露出来。比如说亚瑟柯克兰。或者，柯克兰老师。但是，本田更愿意叫他——
“笨蛋老师你能别打人吗？”
“谁是笨蛋了？！”又是一下。
说亚瑟柯克兰是笨蛋并不是毫无道理。第一次见面时本田菊以为他是个十足的英国绅士，成熟礼貌而又彬彬有礼，当时还在纳闷怎么这样人会和姐姐成为朋友。但时间长了本田菊便发现他跟姐姐根本就是一种人，虽然说属性不太一样罢了。
“我第一次见你，以为你礼貌乖巧，谁想到你是这么一个阴沉沉还嘴巴不良的人？”
亚瑟一边转着手里的笔，一边看着本田把卷子上的空白填满。
“我一直都礼貌乖巧，只不过是对正常人。”毫不客气的回嘴。
“你就不能专心点吗？”
“是谁一直在旁边罗里罗嗦的说个没完啊？”
本田抬起头，却看到对方笑着的脸。
“你啊。”他这么说着，绿色的眼睛像自己小时候用树叶叠的那只船，轻轻摇动着在水里飘远。
本田按住自己的胸口，抿住唇。
七
“像机械一样啊。”
下午二时，本该是补课的时间。但在一时半的时候，本田就偷偷跑出了家。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翻翻钱包，空的。颠过来倒一下，只有一枚100円的硬币，叮当响着落在他脚边。
他俯下身捡起来，突然想起来那时朋友说的话。
硬币还是硬币，夏天将它烤的滚烫，不再需要他身体的温度。使劲去攥，只会灼伤自己的手。
他松开手，任那枚硬币在地上丢丢的滚，一下就不见了。
“本田菊，”他小声说，“你适可而止吧。”
八
本田的确是阴沉的人，或者说，太过于悲观。
他对告白的女生也只是留下这样的话，“对不起，我是驽钝的人，并不能配上您。”
本田不敢想象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后是什么样子。
“我们没有未来，所以……”
所以在这之前，亲手将这羁绊斩断吧。
磨磨蹭蹭回家，亚瑟柯克兰在门口环胸而立。
本田微微抬起头看他。对方比他略微高一点，今天没有穿的正式，夏季的风把他的身形吹得涣散，连侧脸的轮廓都温柔许多。
可事实是，他走近他，他紧咬着唇，下颚线条也因此紧绷。两条浓黑的眉毛蹙在一起。他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你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也是哑的。
“出去玩了。”他避开他的目光。
“玩？***的知道今天上课吗？”果然生气了。
“知道啊，但是我不想上，你能拿我怎么样？”本田抬起头，眼睛却并不看他，“我讨厌你，走开，不要再来了。”
“你说什么？”露出了这样的腔调，好像快要哭了一样。
“不要再来了。我不想见到你了。”
对方的沉默在夏风中发酵，弄得本田不得不闭上眼睛来阻止微热的液体从眼眶逃脱。
“失望吗？失望就别来了。”
太阳失去最后一点力气，坠落进湖底。
九
记得小时候和朋友一起玩，各种各样小孩子发明的游戏，虽然现在想起来很无聊不过那时候的确是用了心思在里面。其中一个叫做“跳井盖”的，是自己最擅长的游戏。
从一个圈跳进另一个，因为不知道下一个在哪里，又不能向回跳，所以跳错一步就意味着无可挽回。


“我是冠军了吗？”抬起眼睛，小心的向四周的小孩子们确认着。
“是啊是啊，本田已经是冠军啦！”
“大家都已经输掉了呢，只有本田还在跳吔！”
小小的自己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更坚定的一个一个跳起来。
但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看一会儿也就没了兴致。随着天色渐渐变暗，周围的人也都渐渐散去，也有人招呼他，叫他回家吧，可他拒绝了。
落日在身后融化成小小的一朵橘色，映照着他脸上残余的汗珠。
“终于是……无路可走了吗？”
他回身向后看去，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向前看，是一道栅栏，将别人家的房屋和自己隔开。
无路可去。
最后是姐姐找到了自己。
“菊，我们回家吧。”
一反常态的没有露出夸张的小孩子表情，异常的平静，什么也没有问的姐姐，轻轻拉住自己的手。
“不可以，姐姐。……我没有路可以走了。”压抑住哭腔。
“怎么会没路可走呢？”姐姐蹲下来，拨开他脸上的头发，冲他微笑：“迈出来，想要到达哪里，就向哪里走吧。”
十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啊，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像是夹心糖一样，流露出自己的内心。
本田菊把卷头上打着鲜红的A+的英文试卷收进书包里，跟着放学的人流一起走出教室。
可是吃到甜心的人毕竟是少数吧？
他停下脚步。亚瑟柯克兰正站在学校外。
“你姐姐说要出去旅行。”
“哦。”
“你母亲和你父亲也一起去。”
“是吗。”
“你去吗？”
“大概是不去吧，这边还要上课。”
低着头跟在柯克兰的身后，视界里只有自己的脚尖，磨磨蹭蹭的，一边踢着路边的碎石子一边往前挪动。
“你还是去吧。”柯克兰停下来。
“啊？”本田也停下来。
天空是一片澄澈的蓝，像一面映射出湖面的玻璃，蓝的虚假。
“你姐想让我照顾你，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肯定不愿意。”
本田哑然，他说不出话来。
世界一瞬间没了声音，像是他被莫名情感堵住的喉咙。夏天变成了一把绿色雨伞，只撑在两人头上，将其他的一切隔离在身后。
“我……”
“我也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况且年龄差距也是有的吧。不懂你是怎么了，但如果这几天让你烦恼了，还是说声……抱歉。”
“不是……”
“抱歉。”
“……”
“也许是我自以为是了吗？觉得大概……你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是我多心了吧。”
“……你是怎么想的。”
假设声音要经过大脑，然后经过无数神经细胞，彼此传递，声带振动，经过嘴唇，在身体里炸个天翻地覆。
他终于把声音组织好，词语连缀成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哈，别问我了。真的，别问我了。”柯克兰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笑声里是尖锐的无奈。
本田抿住嘴，低下头。
“如果，如果我也是……”
“……”
“我们还是无路可走，对吧。”
“我没那么聪明，你还是不要让我想那么多。别告诉我不确定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准备啊。”他转过身，一只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他的肩，“没有殊途同归，再见吧。”
十一
迈出来，想要到达哪里，就向哪里走吧。
十二
我还能到达吗？
假如目标不在了，我还能到达吗？
-TBC-

本来想一次完结但是还是无力了……
因为是中篇所以不会拖很久的……
大概下一次就完结了。
好，那就这样。

先占沙发～

文美好～一直滚床一直看～于是，迫切，果断等更新！

这文我喜欢W。(袅杳啊又见面了)

加油wwwww

帮楼主顶文！顺便围观加催文！【喂！
回8楼：嗯嗯，又见面了～想不到亲（不好意思了～这样称呼没问题吧～还请多多见谅～）也萌岛国～在天朝找多几个萌朝菊的真不容易啊！！怨念中…【额…话说亲该怎样称呼呢？额…如果不介意叫我杳就行了～

顶文+催文W。总觉得发展很纠结…【回10L。啊…好的杳同学请称呼咱为略…W。

决对继续！楼主懂的！楼主要知道有很多可爱的，忠实的催文者【被抽】守护你的呦～楼主，快更吧【被殴

喜欢这文，超萌朝菊啊！

>袅杳:恭喜沙发~于是一边滚床一边傻笑什么的也是私经常做的事情TUT~
前几天忙着写作业没更新，让大家久等了=v=
>省略の符号:于是是略？（厚脸皮的这么叫一下= =）发展纠结是必须的【喂】
总觉得纠结了才能在一起吧。顺顺利利的反而不真实？【这人是伪亲妈】
>黑色：>3333333333333<看到你了好开心~~~~~~！
>柯斯娜:围观就好不要围攻【咦？】
>璃茉茉7：谢谢支持=v=
看到萌朝菊的队伍壮大了我也好开心。记得两年前吧里几乎没什么人，在别处说到自己萌朝菊还会被围攻【是的不是围观】
其实现在觉得身份蛮尴尬的啦，既不能说是新人也算不上是老资格，毕竟中途离开了好久。但不论怎样，看着当时自己和一些同伴们努力建起来的朝菊吧很好还是非常开心的！并且对这两只的爱还是在这里啊。
两年过去，人长大了很多，文笔也成熟了一些。现在回头看看过去留下的文字，虽然稚嫩可笑，不过也是爱的证明【即使如此还是很想统统删光= =】
就像1L说明那样，更多的是怀念。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