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终章） 消灭八苦
　　法界上空，飘着飞仓。
“不能再考虑一下么？”
圣不愿放弃。
“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怎么可能在这里和你那些妖怪一起生活！”
“我明白了……空命，拿起飞钵，在这里封印我吧。”
白莲如此主动，让空命愣了愣神。
“其实你也知道吧，用飞钵将我封印，那么飞仓就是解开封印的钥匙。”
白莲明白，命莲早就准备好了。
“封印我之后，魔界的入口便会慢慢关闭，你只能用飞仓逃出去。飞仓自然不能落到妖怪手里，不然便能将封印解开。你唯一能做的便是销毁或封印飞仓——完全销毁估计做不到，你可以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藏起来。”
空命已经满头是汗了。自己若不是借助飞钵飞仓，根本没有多高强的法力。
“卑鄙！这根本是你的陷阱！我一出这鬼地方，就会被妖怪们杀掉！”
“且听我说完。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吩咐让船提前开走，剩余的妖怪也会被带回山中。到时候请你务必直接回东大寺，不要再为难妖怪。这样人类也会相安无事。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我不会在这封印你的！对我没好处！”
白莲低头笑了笑。其实，只要她出去了，便能带着妖怪们一起到法界生活。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看着人们依旧生活在苦难之中，自己却和妖怪们一起无忧无虑。
自己还算是个人类么？她一直寻求着人类与妖怪的平衡，不正是因为自己作为人类的那一点点存在么。背负着命莲的寄托，借助于妖怪的力量，她才能活到现在。
生老病死都已无惧，爱恨情仇也都看穿。如今，最后的执念和追求之苦，在此刻也化为平静。
白莲飞出舱外，转身面对大惊失色的空命。她打开了许久未用的空气绘卷，随着魔法的咏唱，身后如同魔界蝶的翅膀，张开了四朵莲台。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南无三！”法力构成的光线和飞弹，在白莲的复诵下擦过飞仓的边缘。四道光柱将空命连同飞仓困在其中。
魔神复诵。
飞仓并没有受到任何直接攻击，里面的空命就已经手忙脚乱了。他慌忙拿起飞钵，向白莲抛去。
黑暗瞬间掠过白莲眼前。大魔法的威力渐渐渐弱——并不痛苦，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人有八苦。反过来，消灭了八苦，便不再为人。安排完之后的事情，白莲作为人类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法的世界充满了光芒。


　　青鬼并不在船上。
他在信贵山下，远远看着去往自由之地的宝船。
其实山中很多妖怪都不在船上，他们并不是不想去法界，而是不想跟人类一起。他们中的大多数，是鵺的手下。
他们在等待事态的发展。若是白莲说服了人类，他们便散去；若是白莲没说服人类，他们便搭着船去法界。
然而白莲若是出事了呢？妖怪们没有想过。
这些隔岸观火的妖怪，正是白莲让青鬼留在山下的原因。
“我若不能回来，妖怪们定会混乱。请一定将他们组织起来，带回山里面。”
当看到圣辇船飞起又坠下的时候，青鬼知道，自己报恩的时候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惊起一阵飞鸟。日头已经偏西，森林里一片幽寂。青鬼大声唱了起来：
忆从前，更难眠，沧海桑田
　　几度轮回，整个世界都改变
　　爱恨化作天堑，是是非非所有哀怨，都在眼前浮现
　　情~如浪花，拍打双脸
几个怨灵从草丛里探出头来，青鬼知道自己的歌声已经传出去了。虽然自己都觉得很难听，但是不妨碍他的目的。
到如今，已看遍，覆地翻天
　　依旧不改，是我坚守的誓言
　　生死分开两边，迷迷茫茫过往云烟，不再徘徊不前
　　意~早不在，人世边缘
一边走，一边唱，后面渐渐跟上了更多的妖怪。青鬼第一次有一种领导者的感觉。不过他明白他并不是领导者，只是一个唱歌的妖怪。
多少年，夜色中，繁星皓月
　　乘风破浪，自由飞翔在天空
　　真假何须弄懂，清清楚楚就能受用，又何必再强求
　　命~也难免，几度沉浮。
慢慢的，身后的妖怪越来越多，天色也越来越暗。山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响动。自己扯着嗓子拼命唱着，一面还数着到底有多少妖怪。希望，所有不在船上的妖怪都能过来吧。
携起手，一起走，同饮此酒
　　百鬼夜行，所有苦难共承受
　　善恶抛在脑后，悲悲欢欢熬过了头，总是一片晴空。
　　心~到最后，无愧无疚。
圈子越绕越大，妖怪的吵闹声也越来越响。是时候该出发了么？自己组织的这场百鬼夜行，究竟应该去哪呢。
带回山里面……圣是这么说的。
青鬼完全明白。这群混乱的妖怪，很可能因为圣而报复人类。白莲知道青鬼的过去，所以把这件事交给了他。
但是青鬼不愿意呆在这个山了。信与贵，只不过是好听的名字。
“我还是欠了你的恩情啊，圣。”
青鬼换了首歌，不再带着队伍转圈，吵吵嚷嚷地往山下——往奈良之外走去了。


　　空命觉得自己的老命就要丢在这了。早知道，就不跟圣白莲看什么法界了。总之就是没想到，法界是如此荒芜的一片地方——打死他也不愿和妖怪住在那种地方。
某种程度上，他也想看人妖共处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是一想到妖怪那可怖的模样，他就抖的不轻。
自己好不容易从快封闭的魔界逃出来，立刻遭到了妖怪的围攻。迫不得已，只得把飞仓连同飞船一起封印到地底。
这么一来，自己便是手无寸铁。偏偏走下山的时候，看到妖怪们唱着歌集结起来，一副要杀下山去的样子。
情况跟白莲告诉他的根本不一样！说什么船会提前开走，剩下的妖怪会被带进山里。还叫空命直接回东大寺。不要再为难妖怪。
船并没有开走，山下还挤满了妖怪！
他怕极了。自己虽然年事已高，估摸着也活不了多少年，但是终究不愿意死在妖怪手上。没有了飞仓的他，法力弱的可怜。
他咒骂起白莲来，忿恨自己为何会相信一个妖孽的话。
更何况，自己是没有错的——消灭妖怪，不正是自己的本分么。封印了妖怪，便等于救了很多人类，又有什么错呢。
不过目前还是保全自身吧。东大寺是回不去了，且不说信贵山下挤满了妖怪，自己这把老骨头，只怕是没体力再走了。
他想到了山腰的寺庙。里面有这毗沙门天神。若是能得到毗沙门天的保护，自己熬过今晚，再想办法偷着回去。
于是他来到了寺门前。门是他离开之前换的，希望能够阻挡住妖怪。几十年前，第一次来到这个寺的时候，可没曾想过这地方会成为自己的避难所。
总之不要被妖怪发现就好了。
门被轻易地推开。不过幸好一个人也没有——当然更没有妖怪，只有大殿里的毗沙门天像还闪着金光。
“善哉善哉。”满心欢喜的他，直奔大殿里的金光。
他高兴的太早了。
白莲告诉过他要直接回东大寺去的。


第一章 梦现的缘起
　　【如果说我醒着时活在现实的世界中，那么睡觉时是否活在梦的世界中呢？
　　仔细一想就会发现这问题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因为在两个世界里我都清醒着，也就没办法判断哪边才是梦境——就更没办法判断哪边才是现实。
　　我既活在现实的世界中，也活在梦的世界中。不过最近，两个世界越来越难以区分了。纵然有一双能够看到境界的眼睛，还是无法区分梦现。
　　难怪在相对性精神学里，梦与现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呢。把梦里的东西当做现实去对待，这是老师教给我们的。
　　莲子却说，梦与现实是不同的东西。这让人很难理解。
　　倒是最近，在不断的梦现交替间，我的确发现了不同。
　　有莲子存在的世界便是现实，有秘封组的地方就是现实的世界。
　　如果不是这样，我将无法看清梦与现的差别。我必须坚信着这一点，直到永远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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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你居然又比我先到！我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快坐下吧。你看，我也不能总是迟到吧。”
　　“诶诶，不迟到的莲子就不是我认识的莲子了！就好像没了轮子的汽车就不是车一样。”
　　难道迟到已经变成自己的固有属性了么……莲子咧嘴盯着自己的搭档，伸手挥去额头的冷汗。梅莉抽出椅子在桌对面坐下后，两人便开始了如往常一样的交流。
　　虽然已经是七月中旬，天气却并没有到最热的时候。在没什么人光顾的街角茶馆里，更是感到有些冷清。秘封俱乐部的全部成员——莲子和梅莉，是这里的常客。放在角落的木制圆桌如果有生命，一定会是两人的旧相识。在这张桌上，莲子倾听梅莉述说自己的梦境，已经好多次了。
　　“这次是什么梦呢？”莲子从包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小本子，放在白色的桌布上。里面记载着梅莉之前所做的梦，称为是做梦日记也不为过。
　　“又拿出那东西来了……没必要记下来吧。”看着本子，梅莉嘟了嘟嘴，“只是梦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因为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好了。很多人想回忆自己做的梦都回忆不起来呢。”
　　莲子盯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梦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莲子知道，梅莉梦境的重要程度之高，连梅莉自己都未能察觉。自己会一反常态没有迟到，就是因为这些梦，关系到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梅莉的命运。
　　笔记本已经用掉一半。一开始零散的梦境，汇集在字里行间，竟慢慢的连贯起来了。听着并记录这些梦的莲子，就好像在读一篇小说，又好像在看一部电视剧。不过两人都看不到结局会是什么样子。特别是最近两个月，梅莉做梦越来越频繁，梦里发生的事情也越来越紧凑。有时候莲子想，把这些梦境编写一下，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怪谈小说呢。可是这种看不到结局的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所以莲子也觉得这些梦境很吸引人吧。昨晚的梦也是，我还带了有趣的东西回来。”
　　“有趣的东西？是什么？”莲子微微蹙眉。将梦中的物品拿出来已经不是头一回，梅莉自己倒是毫不在意。这种情况，已经超出莲子的认识范围，不过目前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
　　“别急嘛，让我先讲完昨晚的梦。”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梅莉认真细致地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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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风吹过鼻尖，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似乎每次梦境里都是晚上，不借助星月的光芒就什么都看不到，实在讨厌。
　　虽然不像莲子那样可以看星空就知道时间地点，我现在也学会看北极星辨别方位、看月相知道大致时间了。可惜身处树林中，看不到北极星，只好漫无目的向前走。
　　远处回响的尖啸是狼的叫声？亦或是妖怪的笑声？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希望会遇上。
　　好像前几次也到过这个地方？有时候做梦，总觉得自己有很久以前的记忆。是错觉么？树林里不论看什么都是一个样子，根本分不清吧。星空也总是大同小异。


　　手机在这里肯定没信号，不过我没法确认——在睡觉之前被我放在床头柜上，现在不在身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正想着总该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你猜我看见了什么？不是动物也不是妖怪，也不是什么灵异现象——我竟然看见一个人，背对着我，正在左顾右盼呢！
　　没错，是人类。一个穿着和服的普通女孩子，身高和我差不多。而且不可能是妖怪变成女孩的模样，因为我的眼睛能分辨出来。能在梦里首先遇到人类而不是妖怪，看来这次会是一个好梦啊。
　　她依旧没有发现我，继续四下张望。难道听不到我的脚步声么，又或是专注于寻找什么东西么？我决定过去打个招呼，当然，很普通的那种。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我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便吓得发出一声尖叫，简直就像是足球裁判的终场哨。接着我便被她丢过来的东西狠狠地砸中了面目，当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
　　我被这么一砸，直接跌坐在地上，也被惊的不轻。她则两腿一软瘫倒在地，还真是胆小啊。过了好一会，我们俩才缓过神来。
　　“吓……吓死我啦……我还以为是妖怪呢。心儿现在还砰砰跳……呼……”
　　差点没听懂她在说什么，随即便反应过来是古日语。这么说是在梦里遇到古人了。看她那样子，真觉得好笑。这时月光正好穿过树枝，照在我们身上。
　　“我才是被你吓到了啊……我要是妖怪，肯定直接把你吃了。”
　　“我也没想到身后会有人啦！”她定了定神，“你是哪家的？今晚的树林很危险，一个人出来的话……”这时，我才透过月光察觉到她那一头特殊的紫发。
　　“你才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吧。”我顶了一句回去。不过她说……危险？
　　“我可不一样哦。”她双手叉在胸前，看来是完全从惊吓中恢复，样子很是……神气？不，说神气似乎不大对，不如说有着一种奇怪的自信吧，“吾乃御阿礼之子——稗田阿一。在死神给我打招呼之前是绝对绝对不会死的哦！”
　　阿一？真是古怪的名字。既然对方报上了姓名，我不说出自己的名字似乎不大礼貌。
　　“我叫玛艾露贝莉·赫恩……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完全忽视我的存在，又去东张西望了，真是令人火大。
　　“啊啊……我在听啊，记住了记住了，好奇特的名字。”她一边在地上摸找着什么，一边敷衍地回答，“糟糕，丢哪去了。”
　　真是没办法。看她那慌张的样子，真是叫人又好气又好笑：“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吧？”
　　我将她刚刚扔过来的东西递了过去。那是一本书。
　　“啊啊！万分感谢！”她一把夺过去，“这个要是弄丢了，又得重写了。”
　　看来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我便问那是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就丢过来了，真是冒失。她倒是很乐于回答我的问题，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很是自豪的样子。
　　“这本书可是我们稗田家的《幻想乡缘起》。听你的名字应该是外来人，一定不知道幻想乡吧？就在离这不远处，住着各种各样妖怪的地方哦。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我有时候会跟着退治妖怪的大师进去。这本书就是记录各种妖怪的图鉴。我住在东边的人之里，也就是有名的御阿礼之子了……”
　　原来是记录妖怪的人员啊……真是怪异的职业。不过既然她出现在这里，想必附近也是有妖怪存在？
　　我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往黑暗处看了看。她察觉到我的紧张，反而安慰起我来。
　　“没事啦，虽然妖怪比较多，和我在一起也不必担……”
　　“快闪开！”
　　我一把把她拉了过来，一道黑影就从她刚才站的地方划了过去。
　　没有错，那不是人类的影子。要么是狼一类的动物，要么就是非人类的东西。
　　月光又隐去了，树林里五指难辨。
　　“阿一！你没有灯什么的吗？”一想到我唯一能照明的手机也没带，心里顿时没了底。
　　“点火的话反而会招来不好的东西吧！”


　　身后一阵凉风，我慌忙回头。
　　黑暗，完全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我的眼睛却能看到东西。与人类完全不同的东西！那是在我与黑暗之间，一条浮动的线。就像是空间裂开了一条口子。
　　人与妖怪的……境界么？人的气息与黑暗中的气息互相摩擦着，在我眼前形成一条线。
　　“你在看什么呀！快走！”这次是阿一拉我了。都没看清黑暗里窜出来的是什么，我们便飞奔起来。
　　她能分清方向么？还是说她看到了后面追赶的东西？我们到底应该去哪呢？虽然知道这是梦，但是我不得不跑。她作为梦里的人，一定是必须逃跑吧？明明很胆小的她，现在却依旧能头脑清晰？
　　“往东跑！跑到人里的地界就安全了！”
　　“你怎么知道哪边是东？！”我跳过地上的坑洼，差点没有站稳。不敢回头，却可以感觉到身后追赶的东西。这样的情况，在梦中是第几回了呢？
　　“我记得！”阿一大叫，“前面有树根，跳！”
　　五分钟？又或者十五分钟？我们是飞奔着么？为什么树林如此之大？
　　阿一已经停下了脚步。
　　“为……为什么……是跟刚才一样的景物？”阿一终于体力不支了，一下子坐在地上，“是妖精的恶作剧么……不对，仔细看也辨认不出。”
　　“现在可不是停下的时候！”刚才的妖怪已经不见了，但是四周的那些境界却越发混乱。可以看见，黑暗中那些杂乱的线条混乱的交织起来！
　　“跑……跑不了了……是，鬼打墙。不到天亮出不去了。”她沮丧的叫道。
　　鬼打墙，不是说是因为人两腿长度差别造成的现象么？但是……看阿一的表情，却显得很凝重。
　　到底现在是什么时间呢？莲子，有你在的话就好了吧。
　　但是现在不跑是不行的，我扶起她。四周都是妖怪，我们不能在这停留。
　　东边……东边……现在连天空都看不清了。我的视线里充满了境界线，很是影响走路。阿一似乎能记下各种障碍物的位置，没有她的提醒，大概要摔倒很多次。
　　“刚才的暗之妖怪，我想应该已经被我们甩掉了……”阿一叹了口气，“也许能找到一个地方熬到天亮……”
　　她突然不做声了，我也立刻知道了她沉默的原因。在我们正前方，飘着一团青色的火焰。
　　“狐火。”她默默地说，“如果不止一个的话……”
　　仿佛应证了她的担心，前方出现了第二团、第三团……越来越多，竟然把四周照的通亮！连星星的光芒都黯淡了，让我整个人从脊背往后发凉。
　　“没办法了……你往回跑吧，我来拦住它们……”
　　“开玩笑，这么多不可能拦住的，不要命了么。”
　　“我说了，死神跟我打招呼之前我不会死的。”
　　蠢蠢欲动的狐火围拢过来，完全不给我们争执的时间。逃跑也是不可能，因为不论怎么跑都会回到原地。真是，明明是梦境而已啊，为什么真的有一种命在旦夕的感觉呢！
　　这时候应该醒来了吧……做梦不都是这样吗？可是要是我醒了，阿一岂不是很危险？
　　狐火，应该就是鬼火吧？但是如果说是妖怪，我却完全不如莲子了解。莲子你在的话一定能够很快想出办法吧，不过，我也不能把你带进这危险的境地啊。
　　“阿一，鬼打墙是狐火造成的么？”
　　“什么！？不会的，狐火只是狐妖的法术，虽然也能造成迷路的情况但是跟鬼打墙完全不是一种。”
　　也就是说，狐火也在鬼打墙之中么……那么，它们也会绕一圈回到原地吧。只要我们两个能从鬼打墙之中出去的话……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不可能的，鬼打墙是类似结界一般的东西，没有破绽的！”
　　是么？结界，是一定有边界的。越是造成没有边界假象的结界，那边界就越发明显。因为不管是结界还是境界，我都能一览无余。
　　我拉起阿一往回跑去，身后的狐火穷追不舍，并开始不停的向我们这边发射火焰。这时，一条条界线在我面前越来越清晰。人与妖的境界、空气与泥土的境界、植物与动物的境界……将这些线排除掉的话，剩下的就只有那一条了！


　　迷途与归路的境界线。
　　回家的直路，被法术围成圈的话，就变成迷途。而我，现在能很清楚的看到那条线。
　　“就是这里！抓紧！”
　　“啊——！”
　　阿一一定觉得我是在往树上撞吧？不，这个“树”刚好在一个没人会走的地方，挡住了归家的路。
　　森林一下子开阔起来，我甚至都能看到森林边界的草地，还有边界处那矮小的地藏。有地藏的地方就有人了吧？真是太好了。
　　“成……成功了！”我欢呼，可欢呼的并不是时候。
　　阿一扑倒在我身后的土地上。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背后已经被火焰击中。现在昏迷不醒的她，怎么推也没动静。
　　“看来结束了。”
　　一个很轻柔的声音。我抬头，两米外，一位绿发的女性，正盯着我们这边。未曾见过的境界再次出现了。面前这个，既非人类，又非妖怪。
　　“你是……”面对妖怪，我更多只是想着快点逃掉。可是面对面前这个非人非妖的存在，我竟然一步都没法挪动。
　　“你竟然能看到在下。在下四季映姬，乃一介小小的地藏，看着幻想的森林与人里的交界，已经很久了。”
　　我望了望刚才森林的边界，那个矮小的地藏，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一她……昏过去了？”我询问。虽然不想知道确切答案，但是我能感受到那个事实。阿一身上那种活人的境界正在慢慢消失，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稗田阿一走过了她的一生，将要渡过三途河，去接受她的审判。”
　　“审判？有罪的人才会接受审判吧？等等……你说阿一已经……”
　　“接受了审判，才会知道有无罪责。是与非，是否那么绝对呢？”
　　她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着倒在地上的阿一。从阿一身上，冒出来的是幽灵么？又或者是灵魂么？那团模糊的形态，似乎还维持着阿一的样子。
　　阿一的灵体看了看地藏，又看到了我，对我笑了笑。
　　“看来死神没来给我打招呼呢。也是，死亡都是平等的，御阿礼之子也不例外。”
　　“阎魔大人在等你。去三途河吧。”
　　“谢谢。”阿一对四季点点头，接着便转向我，“你的名字我记住了，虽然很难念呢。那幻想乡的缘起，就交给你了。”
　　阿一就这么走了。
　　“其实，这本身只是一个梦才对啊……为什么……”
　　我很茫然。这样的离别让人不知道如何才能落泪，但是又确确实实有一个活生生的人离我而去了。明明只是一个梦而已，却有着如此现实的悲欢离合。
　　“人生本身就是亦幻亦梦的。当你经历了无数悲欢离合，也就不过如此了。你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能否看清梦与现实呢？”
　　四季映姬完成了她的职责，抛下这句话便慢慢的离开，又化为那个小小的地藏石像。天边慢慢亮起来，最黑暗的时候一过便是光明。
　　我从阿一的身上拿出那本《幻想乡缘起》，现在才看清封面上的黑字。
　　接着，昼夜的境界线划过脸颊……
　　———————境——界——线———————
“莲子你看，这就是那本书。”
　　莲子看着梅莉将《幻想乡缘起》从桌子那头推过来，其实并没有多少惊奇。在莲子看来即使这本书的内容是多么的有价值，也和梅莉梦境本身没有关系。
　　这次的梦境让莲子的某个担心变成了现实。这让她觉得，自己跟梅莉能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没能想到的是，一场关系到自己、关系到自己身边的人、关系到这个城市、关系到那个“幻想乡”甚至关系到梦境与现实的大事件，正在慢慢“缘起”。
（第一章 完）

　　“然后到了现在，虽然区别梦境和现实……
　　但却把两者当成相同的东西看待。
　　现在的现实和梦中的现实，现在的我和梦里的我，各自存在着。
　　深夜时的蝴蝶是自己吗，白昼时的人类是自己吗……
　　以现在的常识来看，两方都是自己呢”
“梦境和现实是不同的。所以才能够为了把梦境变成现实而努力。
　　所以——孩子们才会欢笑啊。
　　来吧，睁开双眼吧。
　　梦，是可以变成现实的。
　　让我们一起把梦境变成现实吧！”
——《梦违科学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