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看着面前似乎沉稳老练其实不谙世故的年轻军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云知晓的。孔明不必有所顾虑,放开手干吧。”
露齿一笑,温暖纯净如透着初春气息的冬阳。 孔明感激地看着他。是了,就是这个人了————
初来的一段时间里,孔明总是如履薄冰地处理着与同僚的关系,即使是在刘备面前也只能故作轻松见机行事,尤其是对关羽和张飞。唯有听见赵云远远地叫“军师”,便无所顾忌地回头,卸下伪装宽心地笑。
那日赵云闲来无事,想着到军师府上问一问他最近的情况。刚到门口,便看到一个女僮样的少女拎着两条翻着白眼的鱼,气呼呼地同站在门口的一个小卒理论着:“送两条生鱼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让我家先生吃生的吗?!”
小卒也不知哪来的底气,趾高气昂道:“三将军说了,‘大哥是鱼,军师可不着就是水了嘛。’没准儿把鱼闷怀里,过一会儿就熟了呢。”
少女气不过,嘤嘤地哭起来。孔明闻声走出:“清荷,怎么了?” “先生你看,他仗着三将军撑腰欺人太甚!午膳送来两条生鱼不说,还侮辱您!”小卒在一旁听了非但不悔改,反而自豪似的昂起头直视孔明。孔明不禁怒从心起,想这几天懒得跟关羽张飞扛,竟连这小卒也欺负到军师头上来了么?!方要和张飞撕破脸皮,狠狠地训这小卒一顿,却听得一旁传来厉声一喝:
“放肆!你倒比三将军还威风么?!” 赵云实在看不下去,三两步走上前来站到孔明身边。小卒一见是赵云,自知闯了大祸,赶紧心虚地低下头去不吱声了。“三哥这几日忙着练兵,你倒先欺负上军师了。我问你,跟了三哥多久,竟敢如此张狂?”
“……小的,刚入伍,是新,新来的……”
赵云冷冷一笑:“哦,新来的,怪不得这么不懂规矩。你走,给我去领五十军棍。”小卒一听要挨军棍,立马吓得瘫到了地上。
孔明轻轻扯了扯赵云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子龙……好意亮心领了。只是,犯不着为亮得罪了张将军。”说完像做错事似的垂下眼帘。
赵云心里不忍,便安慰道:“军师勿忧。过段时间三哥一定会理解你的,他总是知错便会改。”于是转头瞥那小卒,“念在军师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三十军棍,那二十棍少不了。你去吧,长点记性————等等,回来。三哥问起来,尽管说是我罚的。”
看着小卒灰溜溜地走了,孔明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内疚:“子龙将军……”赵云冲他一笑,堵住了他的话:“不要紧的,孔明。”
孔明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赵云,总是这样淡淡的一句话,微微的一个笑,却不可思议地让人感到安心。见孔明终于也稍稍放心地舒展了紧蹙的眉,赵云拎过清荷手里的鱼,径自朝厨堂走去。清荷赶紧追上来:“将军这是?……”“煮鱼汤呗。”“使不得使不得,这种碎事儿还是奴婢来做……”
孔明闻言也追了上来:“子龙,在亮这儿你是客,怎么好让你做菜呢。”
赵云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身,撞了孔明个猝不及防,心想这军师还真是给三哥恐吓惯了不成,见了他都战战兢兢:“得了,军师瞧不起云的手艺吗?”
“不是不是。”
“那就是了,烦劳军师去准备点水吧。”
孔明一愣,最终会意地笑笑,也不再阻拦,自个儿接水去了。
清荷晾在一旁,看着赵云和孔明折腾了半天自己完全插不上手,等一锅鲜美诱人的鱼汤做好时便赶紧拿了碗来盛。
此后张飞也没来兴师问罪,据说是那小卒自知惭愧,也没好意思告诉他。到了孔明火烧新野、博望之后,张飞也果真如赵云所言,很痛快地赔罪了。
赵云就这么一边随着刘备家眷的车驾,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直到前方军队突然惊慌退回,一骑兵疾驰来报:“赵将军,曹兵杀来了!”
话音刚落,火光喊杀声便席卷而来,气势汹汹杀来的曹兵冲散人群,所到之处哀声不绝。赵云一惊,顾不上其他就骤马挺抢迎战。
一阵混战,方杀退曹兵,赵云猛然想起主母的车驾已在混乱中冲散,惊了一刹便调转马头往长坂坡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