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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小说集】《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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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度娘。
我再不写东西再不创作我就成废人一个了啊喂。我已经沉寂了半年了……


IP属地:广东1楼2012-02-04 14:42回复
    【001】少女与失明之塔
    我不远千里而来,伫立于世界之巅。
    我静默了百年的时光,倥偬了岁月,只留余音袅袅。我的钟声不再响起,我的台阶不再清明,旋转而上,却只能望见无边际的未知。
    我失却了一切的载负与荣光,空听着时间的声响,虚看着尘世的浮烟。
    我想念他。
    我想念你。
    因为我是为你而来。
    而我看不见你。
    我愿为了再见一次你的容颜,剐去我的双眼。
    少女在旅途中遇见了失去双眼的塔。
    这座塔屹立在世界最高的地方。之前有无数的人来到这里,想在世界之巅上的塔顶,俯瞰一眼苍茫的世界,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登上塔顶。
    塔看上去不高,似乎不用多长时间便可以登顶,然而塔顶却依旧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少女不想登塔,她只是累了,所以靠在塔身上稍事休息。
    这是一座失明的塔。没有了双眼的塔不知道谁来了,也不知道谁去了,不知道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将来世界会从何而终。
    “你为什么会失明呢?”他听见少女问。
    “因为想见到一个人。”他说——干瘪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嗓音——他已然很久没有说话。
    少女笑了,“有了眼睛才能见到那个人啊。”
    她睁着明亮的眼睛嘲笑着塔。
    塔不说话。沉默的风刮过来,撩起少女单薄的衣衫。
    少女便离开了塔,继续她的旅程。
    旅行久了,旅行的目的也渐渐变得模糊。走累了便停下来休息,渴了便饮溪水,夜晚露宿在放牧的牧人家中或是林间的草地。
    没有终点的旅行让少女渐渐变得憔悴。兜兜转转,少女又回到了塔的身边,靠在塔的身上,疲惫地问:“你还在等谁?”
    “……”塔张口想回答什么,然而过久的无言已经让他彻底失语,他不仅看不见,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唉,”少女叹息,站起身来,看着这矮小而破败的失明之塔,说,“我帮你看看那个人有没有来吧。”
    听不到塔的回答,少女便开始登塔。
    塔的台阶破碎而稀少,通过缝隙穿进来的风猛烈地摧枯拉朽着塔内一切的事物,塔依然不言,不语。少女越登越高,却依旧听不见塔的心声。
    她疲惫地歇脚,躺在塔内破旧的台阶上,无法入眠。缝隙中窥见的夜空也暗淡无光,在这种偏僻而衰败的地方,能等到什么人呢?
    她问着自己,问着塔。然而塔仍然没有回答。于是少女便继续登塔。
    已然不记得有多少的岁月,少女都在塔中度过。每天醒来便开始攀登那无尽而漫长的台阶,而塔在这孤寂的时光中没有发出过一丝声音,也许塔已经死了吧。
    少女这么告诉自己,然而有什么东西让她无法放弃。
    “能帮塔看到那个人也好。”她这么想,继续登塔。
    终于,在某个清晨,少女终于站在塔顶上,俯瞰着世界。
    她的目光不知该放在哪里,她只知道,有一些太多的东西在一瞬间冲进她的视线,比塔中的风还要肆虐地攻占她眼球的每一个角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能被容纳,什么也无法比此刻更永垂不朽。
    少女登上了塔,看见了世界。
    她刺瞎了双眼。
    失明的少女与失明之塔,想见到一个共同的人。
    我放弃我将看见的一切,只为了再见一次你的容颜。
    【The End】


    IP属地:广东2楼2012-02-04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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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荒诞...为什么主人公的身体总是残缺不全?


      IP属地:美国5楼2012-02-04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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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3】长子为贵
        有一个家族,有一条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规矩,那便是“长子为贵”。这个“贵”字不可作寻常理解,比如“一家之长”之类——这个“贵”字,只有一个字能替换,那便是“先”。
        长子为先。
        吃饭、走访、分财之类的事情,长子当先;但是,杀头、消灾的责任,也一律由长子来承担。这种规矩中所指的长子,不像族长、村长这种由选举产生的人物,而是当第一个儿子诞生便确立于他,不可改变。
        历代的长子往往获得了最多的财富,最多的美人与最多的豪宅,可往往寿命不长,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一个家族不可能没有灾祸,而这一切的灾祸都将由长子承担。有的长子甚至未出生便因为承担灾祸而胎死腹中,但是这个家族却保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兴旺——一代又一代,即使死了无数的“长子”,也不一个接一个的次子顶替上来,成为新的长子。
        ——今年的长子又是谁呢?
        他是最小的儿子,他叫曜。前面的哥哥总是很不幸,死了一个又一个,但是好像总是死不尽,直到他十六岁的时候,才渐渐能数清位列于自己之前的哥哥有多少个。
        不过他根本无心长子的地位,在他看来,长子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一种得到了可以短暂的欢喜一下,而失去了便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潘多拉魔盒。他没有想打开这个盒子的欲望,直到那天他终于杀死了自己的最后一个哥哥。
        是“失手”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觉得肯定不是无意。当他听闻他自小爱着的姑娘玥要嫁给哥哥之时,心中有一只手便开始缓缓地收紧,抓着他激烈跳动的心脏,让他窒息。
        哥哥和他都喜欢玥,这是他和哥哥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自己作为长子亲自挑选妻子的机会。可是命运的洪流偏偏就将他们推到了这一尴尬的位置,而且一旦抓住,便不想放手。
        “曜,你——”他看见临死前的哥哥赤红的双眼凝视着自己,眼眸深处是深深的悲哀。
        曜将手颤抖地放在哥哥的肩膀上,发觉哥哥的身躯也和自己一样震颤着,然而他面对着那双眼睛,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哥哥却惨淡地笑了一声,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变冷。
        自那天起,他便享受到了族内最高的待遇,一切的香车美人,金银珠宝似乎都不值一提。
        他如愿迎娶了玥。他自小爱着的姑娘果然温柔贤惠,做得一手好菜,细致贴心,他似乎觉得,弑兄之罪也不再令他如此惶遽。
        但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弟弟疯狂地多了起来。几乎以两个星期一个的速度增长着——他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情况——他已然是这一辈最小的儿子,在他之后十八年,没有一房诞下孩子,而如今,只过了短短的三个月,他便拥有了五个弟弟,整日整夜,在襁褓中哇哇啼哭。
        他渐渐开始不安起来,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然而似乎上天待他不薄,这个家族始终保持兴旺,金钱与权力如同流淌的美酒一般涌入家门,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族人以更快的速度生产着一个又一个孩子——他在长子之位十年,他的弟弟居然涨至一百五十七人。
        命运的板斧一直没有向他的头上落下,他心里也暗自诧异,自己这样一个弑兄之人,上天怎能忍十年之久呢?虽然他知道,在他的家族,弑兄弑弟之人大有人在,但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又何尝想过,自己也会堕落成这样的人呢?
        他不忍心像杀自己的哥哥一样“无意”杀了自己的弟弟,尽管他的弟弟——最大的才十岁——未必没有这个心。他是一百五十七个弟弟的众矢之的,他只要一死,平衡就会打破,疯狂的杀戮便会如他即位之前那样开始,一切……
        他知道不论玥有没有存在,不论是他爱的姑娘还是渴望的权利,他的本能如此——他依然会杀了哥哥,然后登上长子的位置。
        ——这是这个家族“长子为贵”的诅咒啊。
        他的弟弟们一天天地成长起来,成长为与他和哥哥当日何其相似的少年,沉默的外表下隐藏着的爪牙不知何日便会狰狞着伸出,将他扼杀——然而,没有人曾迈出过这一步,因为长子拥有的不仅是生与荣誉的特权,也是死与灾难的承载。
        时光便这样静静流逝,流逝到了他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他日夜提心吊胆地活着,几十年了,他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他疯狂增长的弟弟们渐渐地比他更高,比他更壮,比他更有才华,比他更有能力,然而只是因为他是长子,所以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
        ——这样的囚笼,便是上天给他的弑兄之罪所施加的最大惩罚罢?
        他日日饮酒,不理族事,然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诫,也没有一个人斥责。他依然作为这个家族最有尊严的长子存在,拥有无上的荣光。
        也许那日,哥哥眼中的悲哀已然说明了一切……是自己给予了他自由。
        曜活到了之前的长子们所没有达到的岁数,妻子玥病死后,过了三年,族人在井里发现他的尸体——他竟是因醉酒而跳井身亡的。
        曜死的时候,他的弟弟达到了这个家族所从未有过的数量,葬礼上清一色的男子佩戴着黑纱站出一里有余,绵延不绝。
        然而似乎一切都是天命作祟,刚刚被推上位的长子很快就被这几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灾祸而定罪处死,之后一个接着一个的长子,几乎刚上位就被杀死,族内蔓延着一种弥散不开的血腥气味,只差光天化日之下的互相残杀了。
        曜的弟弟以一种比诞生还迅速的速度减少下去,最多的时候,一天换了三十九位长子。然而族人却依然麻木,似乎看不见也假装看不见这残忍的厮杀,只是将尸体埋葬,然后推举新的长子上位。
        这场浩劫持续了一年之久,最后只剩下了十一个兄弟,最小的一个只有十六岁。
        只是这一切已与死去的曜无关。他已然是众多死去的长子中黯淡的一个影子,千百年后族人提起他也许只是一句“他是活的最久的长子”,甚至会被冠以“他杀了多少个兄弟呢”的猜测与不堪的指责,但是——是的,这一切已然与他无关。
        与活着的族人相关的,只有在位的长子。不论下一位是谁将为家族带来什么,也不论上一位曾经予家族怎样的辉煌,他们的眼睛只是怀着复杂的表情观察着现任的长子的一言一行。
        ——因为,长子为贵啊。
        【The End】


        IP属地:广东6楼2012-02-04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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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该怎么回答呢。。。这是一种表现手法……?囧


          IP属地:广东7楼2012-02-04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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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2】你一直……?
            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有过一样的想法——总之我是一个奇怪的人,也许吧,只有我曾经有过这种该被大人笑话的想法——那就是,全世界,除了我,别人都是死人!
            呃,看到这里,你可以笑了,当初我也笑的,毕竟一个人在黑洞洞的房间里突然想这件事,没什么好玩的是吧?
            可是我渐渐地就有些急躁不安,有一些细小的声音渐渐从我的骨骼中传出来,让我有些不想听到这种类似的声音,外面很热闹,车水马龙喧嚣不息,家里没有别的人,我披上大衣便出了门。
            ——啊,果然还是外面好呢!夜晚的城市有一种醉人的气息,因为它很喧嚣,却又透出种沧桑的宁静。
            我嘲笑起自己刚才的想法来,如果全世界都是死人,那么怎么会发出如此喧嚣之音呢?
            我在路上走着,脑袋里还回荡着自己的猜测,一边走着一边嗤笑。
            然而路人的目光却渐渐地聚集到我身上来,似乎我有什么奇怪之处一样。我想大概是我一边走一边笑的行为招人白眼了,于是我便停止了笑声。可是尽管我这样做了,路人还是盯着我,甚至走过我几十步了还在回头怪异地看我。
            我低头注视自己,并没有什么引人注目之处,我渐渐地有些惶恐——然而盯着我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一直跟着我——我终于知道了害怕,开始狂奔起来——然而当我奔跑起来的时候,那些人也跟着我奔跑,大街上仿佛出现了一支混乱的队伍,由我带头,无数的人与我一同奔跑。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要盯着我看?我怎么了?我——
            前方的商店隔着橱窗我看到我一个同学,低着头拿出皮夹付钱,似乎被我这里的响声惊动,然后有些迟疑地将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我的心脏一抖,然而他却没有像别人一样盯着我看,似乎看出了我的危险,招着手示意我进来。
            我心中一喜,虽然我不知道身后的人为什么跟着我、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但是我果然还是更相信认识的人——我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将人潮阻挡在门外。
            商店里很静,很静。
            那些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推一下门便可以进来,然而他们却只是站在门外,用一种阴冷的眼神瞧着我,然后便纷纷离去了。
            我这下才放心,转过身来——
            同学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一凛,这和刚才的人有什么两样吗?
            我下意识地拔腿想逃,然而同学的手却缓缓地按上我的肩膀,带着些许阴沉:“怎么了?走什么啊——”
            我真的被吓到了,我拨开他的手,渐渐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商店的门,我带着哭腔喊道:“怎么了!为什么都要这样看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同学却不说话,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缓缓地走近。然而我不知道怎么了,浑身绵软无力,连推开门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
            “梓君,你怎么了?我刚才看见你一个人在外面疯跑,然后突然一脸害怕地过来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听到同学这样带着些许温柔的声音,便睁开眼睛,看见他关切的脸。
            我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握住他的肩膀:“你没有看见吗?!外面的人在追我!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他们都在追我!”
            “……”同学又露出方才那种神情,让我更加紧张了,但他有些迟疑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你要是不敢的话,我送你回家吧?没记错的话你家在这附近吧?”
            我稍稍松口气,也顾不上一个男生让另外一个男生亲自送回家去是多么难堪的事了,我只记得那种埋根没骨般的恐惧深深地植入了我的心中。
            “好咯,送到你家楼下了,没事了吧?”同学笑着问我。
            我全身仍在颤抖,看着楼栋里来往的人,仍无法释然,只能丢脸地请求道:“能把我送到家里吗……?”
            “唉,梓君你到底怎么了啊……”同学叹息,却没有更多的话,走在前面引路。走在同学身边我安心多了,也再也没有人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了。
            同学带我一直走到我家门口,拍拍我的肩膀:“好了,进去吧,真是的……”
            “谢谢。”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而同学看到我进了家门才挥手离去。
            家里依然没有人。然而“人”这种生物已然让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阴影。幸好有同学……
            ……等等!
            刚才一直都是同学带路,可他是怎么知道我家的门牌号的?
            他的确可能知道我住在哪里,可他绝对不知道我家的门牌号!因为就在两天前,我家从这栋楼的二楼搬到了十三楼,而这个消息我尚未告诉任何人,学籍资料上也是我以前的住址。
            一阵寒意从我的后背升起……同学……他……
            “咚咚!”
            敲门声响起。
            我颤抖地问道:“谁?”
            “是我啊。”同学的声音。
            我几乎不敢应声:“有、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在家里了,应该放心了吧。我和你说啊,我刚才在你身后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啊,你一定是没睡好所以出现幻觉了吧?过几个星期就要考试了要注意身体啊!梓君,其实,”同学沉默了一下,“我一直……”
            我不敢说话,只能用后背紧紧地抵着家里的大门,冰凉的感觉透过我的衣服传入我的血管,流淌着冰冷而残酷的凉意。
            同学张开口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他就离开了,之后也没有再来过。
            那之后,我再想起自己那个荒谬的猜测,还会嗤笑自己当初的无知。
            世界上怎么可能除了我,都是死人呢!真是太好笑了啊!哈哈哈哈!
            【The End】


            IP属地:广东8楼2012-02-05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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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太快了……


              IP属地:广东10楼2012-02-18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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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7枪洞症患者
                [01]
                第一个枪洞症患者在这个城市出现,是在十五年前。那是个放学回家的女学生,在过街的时候被一辆轿车撞得面目全非——她被撞得飞起来,人们都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行人通过她书包里的书知道了她的名字,并很快地通知了她的家属。女孩被送到医院,然而似乎是奇迹,她并没有死,身体也未出现明显的伤痕,除了浑身全是血迹,以及——
                对穿心脏,出现的犹如枪孔一般的空洞。
                那一块部分让人怀疑是否遗落在了车祸现场,也曾派人去找寻,然而没有什么结果——但最令人吃惊的,应该是女孩的存活——心脏丢失了一部分,整个身体中间空出大概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圆柱体——就算被某种特制的子弹射穿了一般。
                医学界震惊了,各地的专家纷纷前来探视,然而女孩却无任何不适,身体部分的缺少对她正常的生活也毫无影响。连最权威的心脏学家也无法解释这种奇异的现象,直到——
                这种被称为“枪洞症”的疾病开始传染。
                先是女孩的父母,然后是她的护士、主治医生,疾病渐渐地传染开来。外界甚至产生了这种流言——那个枪洞是魔鬼的种子,触碰到它、看到过它的人都会携带这种子,直到被吞噬而死。
                这种不祥的流言似乎应验了。女孩的父母、护士相继死去。——除了女孩,所有患有枪洞症的患者都在三天内死去,死因是心脏衰竭。整个医院开始恐慌,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准备辞职离开,仿佛这样就可以逃离魔鬼的预言。
                然而他们都没能离开。政府下达了强制命令,将这所医院以及处在医院中所有的人永久封闭,直到他们死在里面。
                ——没有人能够出来。包括枪洞症的首例患者,那个女孩。
                城市恐慌了一段时间,然而似乎封闭起到了一定效果。整个城市再也没有出现过“枪洞症”这种奇怪的疾病。
                


                IP属地:广东11楼2012-03-25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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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然是傍晚时分。商君不知为何在放学时鬼鬼祟祟地叫住我,说要给我看样东西。虽然我对他口中的“神秘东西”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为了不拂他的兴致,只得敷衍地应了一声:“啊,是什么?”
                  似乎觉得我和他一样起了好奇心,商君更加兴奋,把我拉到无人的天台角落,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发黄的硬壳笔记本。
                  我只瞥了一眼,心里大致就有了数。大概又是他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找到了什么考古传记或是侦探纪录吧。
                  “景,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开始后悔跟他来天台了,商君这个人总是好奇心很强,把我这个被孤立的人当作朋友,几乎是同情一般的与我交往着。每当他对什么东西有了兴趣,他一定要拉上我,而且觉得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会感兴趣。
                  “是日记哦,”商君眨了眨眼睛,晃了晃手里发黄的纸张,“女生的日记。”
                  “……拜托……”我摞下狠话,转身推开天台的门,“我还忙着回家,没有时间——”
                  “——你真的不想看吗?”
                  后面商君有些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真的不想——”我转过身来有些恼怒地注视着他。然而商君却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注视着我,在逐渐落下的夕阳中,他的眼睛带着暗红的色泽,似乎要把我吞没。
                  “真的不想看吗?”他安静地再次问了一次,语调平淡,眼睛中的光芒也消失了。
                  我缓下一口气,果然,商君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我只是回家有事……”
                  就这样,我回到了家。我回想起那时商君的表情,总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呢?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吧。我开始后悔,也许还是该对商君温柔一些吧?
                  商君是我唯一的朋友。
                  因为性格孤僻,我在班上没有朋友,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放学回家,一个人完成手工作业,而商君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一切。商君性格开朗,虽然因为有时很烦人,人缘并不是那么好,但是有几个固定的朋友。当和我做朋友后,那些朋友也离开了他。我曾因此对他感到很愧疚,但是商君却总是那么微笑着,说着没关系,有什么事情都和我分享。
                  我也许真的做的过分了。
                  明天去找他道歉吧。我这么想着。
                  但我不知道,我再也没有和他道歉的机会了。


                  IP属地:广东12楼2012-03-25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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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进了班级,我第一眼就看到商君坐在他的座位上做着习题。不说话的商君是很少见的,我立马和他打了个招呼,然而商君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再次埋下头来。
                    商君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吧!我走到他的身边,开玩笑似的说:“商君,我回家想了想,昨天的日记,女生的日记,我果然还是很感兴趣呢!给我看看好不好?”
                    这样对他的态度是第一次。也许是因为我从未对商君这么愧疚过。
                    而商君并不像平时那样,大笑起来然后把日记本递给我,而是再次用那种冰冷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我没得到回应,只好悻悻离开他的座位。
                    然而这个时候我却没有意识到什么,我以为商君只是太生气了,所以暂时还没有原谅我罢了。
                    午休的时候商君不在座位上,我偷偷地翻了他的书包和他的抽屉,仔细查找后才在抽屉深处找到了那本发黄的日记本。当我准备翻开它时,手中的日记却被一把夺过。
                    我惊讶地转过头,迎上我的是商君愤怒到赤红的眼眸。
                    “你在干什么?!”他吼道。
                    “我……只是想看一看……”我嗫嚅道,“我……”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商君失态地大吼,“我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动!给我滚!离我远一点!!”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愤怒的商君,他甚至开始哭泣,泪水从眼角顺着脸颊流下,浸湿了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日记本。
                    哭泣的商君也没有再引起我的同情,被激怒的我愤然转身离去,没有再看他的表情。
                    之后我时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回头,只是回一下头,那么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呢?可是我决然地离开了,身后远远地留下商君和当时他脸上我永远无法得知的一个表情。
                    第二天商君死了。
                    刚踏进教室,我就感到教室的气氛不对。商君的位置是空的,而教室是一片难堪的死寂,直到班主任进来宣布了商君的死讯。同学间开始窃窃私语,那些话语飘进我的耳朵,如同针刺一般。
                    “听说是心脏衰竭。”
                    “心脏衰竭?17岁的少年会心脏衰竭?难道是——”
                    “……别说话!说出来了就成真的了!”
                    “那我们……?”
                    商君因为心脏衰竭而在十七岁的某个夜晚去世了。在他死前的那一天还和他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吵过架,没有和解,之后也不会和解。
                    我的心里是满满的愧疚与不可置信。因了同学的话,我也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是的,十五年前的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


                    IP属地:广东13楼2012-03-25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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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XX年X月X日
                      今天我就已经被停止了食物供应。这并不是政府的强制命令,而是因为医院里的食物已经不足以维持几天了,而作为这一切祸起之源的我,是该第一个死去的。
                      我被囚禁在一间独立的病房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应该说“敢”接近我。我的病传染给了我的父母以及身边所有接触过我的人,在这个医院里的人也许部分也被传染,将在三天内死亡。
                      而我不知道为什么,令人憎恨而孤单地没有死去。
                      是的,孤单地没有死去。
                      XX年X月X日
                      嘴里的干裂感提醒我我已经两天没有喝水了。我可能很快就要死去。可是……
                      XX年X月X日
                      我没有死去。
                      XX年X月X日
                      我仍活着。
                      XX年X月X日
                      医院里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人了吧?我想。政府的封闭命令在最短的时间内切断了他们所有的供给,相当于给他们所有人留下了唯一一条道路,死。
                      我没有细数,也没有时间概念,不过大概过了两个星期了吧?外面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几乎快消失不见了。
                      XX年X月X日
                      有人。有人来到了我的门外。他没有敲门而是用某种榔头之类的东西在敲打我的门锁。这声音并没有让我感到害怕。因为我是早该死的人了。
                      他似乎失败了,因为敲打的声音越来越弱,他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力气,而这种长时间的敲打极大的耗费了他的体力,他可能倒在我的门外了。
                      我想出声,然而过久没有讲话我说不出一个字,只有嘶哑的喉咙发出“啊啊”的声音。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但是医院在这一刻,终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除了我,这个医院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了。
                      XX年X月X日
                      火焰。
                      好热。
                      XX年X月X日
                      我现在要将心愿留在这本日记里,所有看到它的人都会帮助我实现心愿。
                      看到这里的你,会不会帮我实现心愿呢?
                      如果实现不了的话,就和我一起……
                      


                      IP属地:广东14楼2012-03-25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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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在商君的葬礼上,我终于又看到了那本日记。
                        商君心脏衰竭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那本日记。我在他的遗物里看到了这个发黄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上曾沾染过他的泪水。
                        我不是因为好奇,只是源于那份愧疚,我将那本日记偷偷地收了起来,商君似乎看到了,遗照上的眼神略有责备。
                        我知道,在翻开这本日记之前就知道,商君是十五年后感染枪洞症的患者。是不是第一个我不知道,但是从报道来看,他是目前唯一的感染者。
                        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感染的,媒体加以很多猜测,然而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那本日记。这本日记,是一个女孩的日记。是十五年前那个女孩——首例枪洞症感染者的日记。
                        也许我会和商君一样,看完这本日记后,就因心脏衰竭而死去,但我仍记得那天夕阳下,商君暗红色的眼眸与低沉的话语,安静地在我耳边回响。
                        商君,商君啊!
                        那天你想要和我分享的,是什么呢?
                        ——是这本日记吗?
                        ——还是……
                        你所惧怕的死亡?
                        [06]
                        政府在完全封闭医院一个月后,放火烧了那个地域。大火燃烧了两天两夜,终于在某个阴雨的夜里渐渐归熄。
                        之后的十五年,那里都没有生命的迹象。
                        而当十五年后的第一个感染者出现时,政府再次考察了那块地域,依旧寂静,死人和建筑化成的灰烬渐渐地融进了土壤,成为一片荒芜的平地。
                        我不知道商君是怎样拿到这本日记,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到最后,当我看完日记后,我只是又一次想起了他的泪水和愤怒的脸庞。
                        如果那天,我回头看一眼他,看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或者更早,在那天的夕阳下,与他一起读完这本日记……或者更早更早,真心地与他做朋友……
                        也许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但我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和商君道歉,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就像此时出现在我心口上的,那个枪洞。
                        [07]
                        ——如果可以的话,和我做朋友吧。
                        ——不要躲避我,不要害怕我,不要逃离我。
                        ——这就是我以心为代价,送出的诚意。
                        【The End】
                        2012.03.25


                        IP属地:广东15楼2012-03-25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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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4】死生逆转
                          大概就是某一天,在这个世界上,法则突然发生了转变。
                          死生发生了逆转。
                          一切或因为浩劫或因为病痛或因为事故——各种原因死去的平凡的人、伟大的人、被唾弃的人、被尊敬的人,在时空开启的一刹那,重新获得了生命,以他们死去那一瞬间的容貌复活在他们死去的地方。
                          而那些原本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掌握权力的人、卑微的人、贫穷的人、富贵的人,却死去了,葬于漆黑的海底,灵魂漂泊于轮回之间。
                          活过来的人有些是刚刚死去,有些已经死去很久很久,他们茫然地注视着现实的一切,不知归属。而死去的人永远比当时活着的人多,于是这个世界开始拥挤不堪。曾经享有权利的人妄图再次执掌这个世界的所有权,然而与他一样的人太多太多,——他们曾经从类似世界首领的位置上被死亡邀请至黑暗的地狱,当他们终于复活,谁都想再复曾经的荣耀与梦想——可是这种野心已然很难实现。
                          曾经的伟人共存在此刻,他们大声争吵着谁才更适合这个时代,然而日日夜夜都没有结果。世界开始动荡不安,各个党派开始了漫长的战争。
                          而更可怖的是曾经的战场。倒下的士兵与车马再次站起来,仿佛要继续剩下的使命。将军握着大将的旗帜,仍在喊着冲击。于是千千万万的战士冲了上去,在更短的时间内迎来了他们第二次的死亡。鲜血与泥土混合在他们狰狞的面孔,死去犹有不甘的神情很快又被马蹄碾去。
                          第二次死去的时候,铁血的将军握着犹立不倒的旗帜第一次流了红色的泪。第一次死亡,他没有流泪,然而当第二次死亡来临时,他却控制不住澎湃的心境——他曾许诺过一个人,如果凯旋归来,带她去看樱花。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眼前仿佛长出了千万颗樱花树,碾转在他的喉间,身后传来遥遥一声轻唤:将军。
                          生离死别的亲人和情人再见面时,已认不出对方。颤抖的手指与斑白的发鬓,仿佛诉说着已然无法挽回的时光。前世的记忆与冰冷的现实似乎永远无法磨合,他们放弃了简单的祈愿,放手离开,然后死在寻找的路上。
                          也有少数人获得了美好的结局。他们幸福地度过了剩下的时光——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死亡与生存,世界上的人似乎只有这样的状态。而对于某些人,死去与生存,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场梦何时会醒、会不会醒。
                          随着死生逆转带来的新一轮战争与争夺,世界上人的数量急剧的减少,渐渐地恢复到死生逆转前的数量,再慢慢地增加着。一切似乎都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仿佛某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渴望死生逆转再一次发生的人又开始出现。有人甚至自杀,以获得复活的体验。世界的统治者恢复到了一个,在漫长的斗争中,他通过各种手段终于获得了如今的位置,然而他却也伤痕累累,重负不堪。
                          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谁是曾经死去的人,谁又是由死去的人所创造出的新的生命。只有世界知道,只有见证了这一切的时间知道,但是世界与时间都不愿意说出这些答案,他们只是一直沉睡着,仿佛在死生逆转的浩劫中,死去了一般。
                          【The End】
                          2011.03.25


                          IP属地:广东16楼2012-03-25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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