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我只是……透透气。”夏目脸有些发红,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说实话。
因为谎话说了太久,连实话都不会说了——不过,在这个人面前,真的不用考虑这么多呢,只要说自己想说的就好。
黑色头发的温存男生扬了扬嘴角。因为学生们毕业的缘故,这条满是饭馆的街灯火通明。他坐上了一旁的座椅,示意夏目也坐下。大街上有很多人,人来人往,都不关他们的事,不会有人留意他们,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时间。
“呐……我是问,你想去哪里呢,夏目。”田沼垂下眼帘盯着地面。今年的雪很少。
“哎?”浅色头发的男孩子看着田沼的侧脸。他的刘海遮住了双眼,夏目看不清那两潭湖水深处的言语。
“抱歉,没有问明白。”田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头。“我是说,你的大学和我的大学不在同一处吧。未来的工作也是……不知道你会走到哪里。”
“啊,我的话,是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夏目把身体随意地靠在座椅背上,向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能以后也只有假期可以回家了吧。那个时候……还是可以看到田沼的。”夏目没有留意此刻自己眼中的落寞,他看着面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笑得很开心。
“很远的地方嘛……”田沼没有说下去。他撑着下巴望着远方山顶上微弱的灯火出神。一时很安静,夏目只能听见人来人往与车流的声音和少男少女们青春的呐喊,他们的世界一片空白。
“夏目,你说七年以后,我们会是什么样子。”田沼放下手臂,突然来了兴致,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好友。
如今高中毕业,他们十八岁。七年之后,他们二十五。
夏目弯起了眼睛。之前也和田沼幻想过自己的未来,不过结果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他不会是除妖师,田沼也不会是住持。现在这个问题放在面前,思考不早不晚。七年以后,他的事业已经有了起步,他会有自己的职业,自己的家,自己爱着的依偎在身边的人,又或许,一无所有。
即使一无所有,还是要走下去去争取所有,人类有几个七年。
“我也不知道呢。”夏目尴尬地笑了,“不过……我希望可以有自己的工作,至少可以回报塔子阿姨和滋叔,养活我自己和猫咪老师,继续与妖怪打好关系,以及……找到一个能够真正理解我的人。”说到最后一点时,少年把脸缩进围巾里,用眼角瞥着身边的友人。
“……”田沼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沉默。原来,你还没有遇到可以理解你的人么。
“就像……田沼这样的。”这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完以后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男孩愣了,又红着脸轻笑出声。夏目真的很想去捂住他的嘴。
“那……你呢,七年以后。”最烂的转移话题的方法。身旁的友人笑声渐渐平息,他故意咳嗽两声,转过头看着夏目。“与你一样迷茫,我倒是比较想当医生呢。夏目也有这种感觉吧,因为身体不好总是很痛苦。所以……”
经历的越是多,越是难过,人们越是会走向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是妄图让加之于旁人身上的不幸加倍,另一种极端是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减少别人的痛苦。热爱这个世界并不难,难的是被这个世界伤害许久,而心中坚定依旧。
他与他都是温柔的孩子,平凡又不平凡。他们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价值,却不知道自己的温柔让多少人悸动不已。
半晌,田沼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又开口道:“而且我的话,最近就要搬到上学的地方呢,父亲已经安排好了。我劝了好久,毕竟这里有这么多我的回忆。可惜还是没有结果啊……”孩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比较轻松,事实上他做的很好。末了又补充一句:“也就是这几天,不久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