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蓝眸黯〗
白凤凰没有想到赤练会再次消失在自己眼眶中。
麟儿来报时,他就已经能感觉到巨大的空洞和无助。但他没有想到,她真的会离开。
她竟绝望至此……
若非如此,大概以她的性子,是一定会守着流沙,至少,守住白凤凰这个影子,这个看似是替身的家伙。
但是,为什么她会离开……
她是去找她的楚鹰了么……那场梦,竟伤她如此之深。
白凤凰几乎想要嘶喊出来,却将一切生生咽了回去。
你怎么能离开呢?怎么能呢?回来!回来呀!
我不会再否认了,我不会再自欺欺人了。我就是楚鹰,我就是白楚鹰,而你也就是韩逸,是我的韩逸呀!我不会再骗你了,回来,好不好?
不要去找了,你注定,生生世世,都无法寻到的。
因为我一直在原地等你,你却那样固执地离开。
我就是那个人啊!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就是你梦中的楚鹰,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爱你的人。回来,回来呀!我需要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哪怕你不记得我,哪怕你否认我,也一并否认一切真理和事实,我也都会爱着你。
因为,你已经是促使我活下去的,最后一个希望。
你不是说过,我死了你会哭的么?就是因为这个,我才选择了坚强起来,看着你面向那个人笑颜的脸……
你不知道,你能重新记起我,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
回来!回来……
回到我身边来……好么……
歇斯底里的呼喊化作最后无力的哀求,却只能一并咽进肚子里。有太多太多次,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每一次都令他肝胆欲裂。
而在她忘了他的那段日子里,虽然每天心上都是那样的剧痛,但只要见到她,看到她向他回眸,或是躲在暗影里看她的一举一动,那疼痛便会舒缓。
白楼萧然,萧飒了凰舞九天,更荒吾心田。
荒吾……心田。
赤练,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甘霖。
他疯狂一般地骑上巨鹰,在大地上的每一寸搜索。
上一次,是身之痛、心之伤。这一次,却仅是我对你的爱意泛滥地悲伤,以及,愧疚。
他惟恐自己再也找不到那个红色的身影。
他知道她的身上还带着鬼毒,随时可能发作。
他亦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机会和时间了。
但是那是他多年的夙愿,他虽已决定了亲手葬送,却还是没办法狠下那个心。
但他别无他选。
〖终·蛇舞狂〗
他用一年的光阴飞逝自己的年华。
也终于找到那抹赤红。
他们的再见,终于是在一个清静的地方,终于可以真正地两两相望,月光却不那么明亮。
这一次,没有卫庄,亦没有凝郁。
剩下的,仅是他们,仅是彼此心上的伤。
他说,韩逸。
他说,韩逸,喝下去。
修长的手中,幽蓝色的瓷瓶映着月光,美不胜收。她知道那其中是什么。
忘尘缘?她明知故问,右手轻抬,作势要去接那瓷瓶。
他尽全力忍住哽咽,冷声道,是为你的安全。
她嘴角挑起一抹妩媚的笑,右手轻轻一拨,却是一掌从白凤托着瓷瓶那只手的小臂上劈下。
瓷瓶脱手。
白凤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却不敢使出全力,反手轻轻将她的小臂拨开,另一只手从下方稳稳接住忘尘缘,放入怀中。
赤练眼神一凛,右手继续与他纠缠着,左手去探链蛇软剑。
白凤心上一紧,索性使出五成力气将她推开,又急急地唤了一声:韩逸!
却见她手中的链蛇软剑已经开始挥舞,搅起呼啸的风。在肃杀的风声中,他隐隐听见她说了些什么,却只听到了前半句,后面的,再也听不真切。
她说,你不是他,你不懂。我不要再忘记。
她的猜疑好似一把尖刀,刺入他心最软弱的地方。
他说,韩逸,我在这里。
我是白楚鹰,不是白凤凰。
她却早已听不见。
链剑将整个世界劈成明暗两块,呼啸的声音在他耳边挥之不去。他不能伤害她,却也……
赤练,我要怎样才能告诉你,我是白楚鹰,我是你梦中的白楚鹰。
如果一首曲子到了终了的时候,你会不会有所挽留呢?
一点明亮划破了链蛇的攻势。
白凤手中,赫然是一颗血一样红的宝石。
逸,这下你信了么?
那是她与他指腹为婚时,她的母妃曾赠与他的娘亲的那颗红宝石。
她停下了动作,淡淡地看着他。
她说,楚鹰,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说,楚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她说,楚鹰,我爱你。
她的脚步有些趔趄,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他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她在他怀中点头。
他却告诉自己,不要去看。
冰凉的液体流入她的口中。
那味道既苦涩又腥甜,统统流入她荒凉的心中。她在他怀中缓缓抬起头,眼眸里还充斥着晶莹的液体,就那样哀戚地看着他。
他紧闭双眼。
他听见她说,原来如此……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忍不住想要看她最后一眼——这是第二次了,最后一眼。到底,我们之间,有多少个最后?
她的长睫轻轻抖动,眼睑正在一点一点阖上。
她最后的幻想,和在那最后一句无力的呼唤中,淡淡地破灭了。这一场幻梦,也终是结束了。
她说,楚鹰,为什么。我只是想记住……
他能感觉得到,她的绝望。
以及,最后一刻她用双手极力推开他的力量。
他知道,这一世,即使她有第二次机会可以想起来,也只能是恨他了。
他只是不舍得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