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后。
“月光是透亮的。”子维把长袖卷到胳膊肘上面,用脚点了点冰凉的池水。
「你也是透亮的。」旁边的人似乎是想了一会,才把一张墨迹犹新的纸递了过来。
“你的字真工整。”子维看了,忍不住笑,让手沾上了那纸上的一些墨水,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子敬不再写字,只是看看子维,毫无生气的眼轻微地弯了一下,似乎也是在笑。
一年以来,子敬多多少少也对子维友好了的,肯在那眼睛的表面上流露出真心的东西,但那眼睛里,依旧是死的。子维倒也不泄气,他总是乐观的。他认为再这么下去,不管几十年还是一生,又或是几辈子他都愿意等下去。起初的那种好奇心已然不复存在,子维只是想去慢慢的了解他,哪怕付出全部他都想要守护他,那双眼睛他读不懂,但起码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自己。既然自己陪在他身边,那就要把他护好了。
好奇心只不过是一时心灵的冲动,了解过后便是万事大吉。而那种脱口而出,又模糊不清的守护,才是真正的情感。
子敬细微地改变着,子维却不胜从前。本身虚弱的他更是愈渐衰败,病态张扬。虽说他是富家子弟不愁大夫,但是家里的大夫一波又换了一波,门槛都快踏烂了。昔日的健康烟消云散,子维却不在乎,嘴角一挑他依旧优雅。来来往往的客人见了他都会叹着气说可惜,可惜了这满腹才学,可惜了这气高心阔,可惜了这么个美貌君子。
子维听着这些话听惯了,所以也不太注意,举手抬足照样还是美景一番,而时刻随行在他身边的子敬,倒不太讨客人喜欢,他也不需要。
“诶,你看看,那书童的脸。是不是毁容了啊……”“谁知道!别猜了,被主子听了可不好,听 说这可是她执意要给大少爷的书童呢,看样子大少爷也挺喜欢……”
那些侍女的声音他们不是没听见,而是懒得去搭理,去搭理还要多桩事,多麻烦。
他们两个人都很安静,碰到一块儿也谈不上什么新鲜。但两个人都很享受这一切,他们都喜欢安静,则不同的是,子维更喜欢的是旁边这个人带给他的安静。虽然他始终不清楚子敬在想什么,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谜团。但是他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喜欢他。
他有在乎过自己么?他对自己是怎么想的?看着那双眼睛,子维会由不住地想。那种眼睛,就好像从没沾染上什么,从没有感情的顿挫,让人看了会心生冰冷的眼睛。
“我看不透你,我想把你也变得透亮的。”子维轻声说着,俊美的脸上是说不出口的哀伤。
布料的摩擦声穿了过来,子维知道他又在写字了,但是声音响到一半,又突然没了。握笔的人扔下笔走了,不知为何。
子维孤零零地坐在原地,石头的冰冷感渗透了他,周围的水声也哗哗地响着,许久过后他才怔 怔地回头看那张写到一半的纸。
「我和你……」
突然空虚贯穿了自己,子维向后倒去,双眼直视着漆黑的天空,渐渐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