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女记者停顿下来,端起桌上的杯子喝水。她想起主编的要求,感性的,能从这个人嘴里套出来的感性的回答。她注意到阿德勒握着女友的手放了下来,他没有喝过一口水,他的眼镜套在脑门上时不时地被他拨弄,他显得如此不耐烦,甚至礼貌上的掩饰都没有了。
“那么亲爱的莉莉小姐,从科隆到汉堡,有什么发现吗?”
“我发现勒内买了两双人字拖,还是情侣版的。”
于是乎这么一个梦想着能访问政界要人或者金融精英的记者瞬间变成了狗仔队,她还星星眼的望着对面漂亮的黑发女人爆更多的料,至少还能贴在他们报纸的左下角,弄个足够八卦的标题“新门将游易北河谷买情侣拖鞋”,我该给他们的脚来一次特写吗?卫诺戳了戳鼻梁上的眼镜框,发现自己变得十分愚蠢。
“我记得曾经在科隆晚报上有一篇关于对球员夜生活批判的论文,那篇文章是用的化名,可谁都知道作者的矛头是指向你的,阿德勒先生。你觉得这种无中生有或者发人深省的观点对您或者对其他球员的职业规划有何种影响,我知道您当时表现出来的几乎是赞美的言辞。那么现在呢,作者预言您将从1号到0号,目前而言这种预言有一定的准确性,或者说您真没当回事?”
愚蠢的问题!对面的男人可能会大发雷霆立刻离开。时间仿佛停了两秒,这问题尖锐地仿佛是插进了男人的胸腔,那种无关痛痒漫不经心的回答终于画上了句号。卫诺赌着她对阿德勒性情的了解,很高心地,他外表改变了,但内心仍旧是莱茵河畔翱翔的雄鹰。
一片冰心在玉壶。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以前面临的困难并不是我主观上照成的,职业球员都十分痛恨伤病,但伤病总是如影相随。我当然希望自己能百毒不侵,可我不能靠大脑去管自己的肋骨。我依然年轻,对于一个守门员来说我处于黄金年龄。心里素质更是一个守门员必备条件,我相信自己能处理好生活和工作上出现的一些冲突,但生活永远都无法和工作分开,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
是的,她不能因为伤病对一个球员提出任何批评,就像你不能埋怨夏日炎炎和冬雪皑皑一样。从开始到现在,卫诺甚至只希望着这个男人能记住她,但汉语名字对德国人来说确实有些难度,这也不能有什么好埋怨的。
我甚至的没有每个月给他写信。也没去看主场的每一场球。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跟莉莉会搬到汉堡来,我甚至考虑买一套房子。我渴望着能重回德甲赛场。就像是冬日里渴望阳光夏天里渴望甘霖。我有一副中国球迷送的汉字,意思是拿出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成功与否这是上天的事情,哪怕不能也是问心无愧的。这就是我目前的想法。”
其实信念永远都是私人的东西,鼓励与否全在自己。内心强大的人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信念微弱的人总是想到困难。卫诺庆幸当初在莱茵河畔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始终还是一如当初。人不该屈服于命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总得努力,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记者小姐,你已经把杯里的水喝完了。”
卫诺终于在阿德勒先生友好的提醒下看见杯子已经空了。曾经有个女孩为了在电视里看见过却从未谋面的男孩远渡重洋,来到异国他乡求学,她当然希望她会给他留下好印象,甚至是爱上她,不过那些童话终于也只是骗骗儿童,哪怕这样,女孩还是希望她能留下好印象,至少能记得她。
“阿德勒先生,我们可以合一张影吗?”
当然,他还是记住了她。还有她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