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冢吧 关注:1,984贴子:16,072

【授权转载】醉生梦死 OT by 撒旦的门徒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贴授权



1楼2012-07-17 13:58回复
    “啊哈哈哥们儿,总算来了啊。”故意提高的音调根本压不下这个特殊嗓音极度慵懒诱惑的因子,除了他还有谁,手冢被拖著走得狼狈不堪,不满地瞟了一眼那张笑得无限纯良的脸。
    后面传来了喝住他们的挑衅。
    “快跟我走。”忍足表情不变,声音压得极低,他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手冢心领神会,顺著他的力道一起加快脚步,几步就把那些醉鬼远远甩在后面。
    他们一直走到他的酒吧门口,忍足放开了手,跟保安交代了一句,示意手冢跟他进去。
    “方才失礼了,对不起啊。”带著他在VIP室坐下,忍足笑道,“不过你该感谢我,你站在狼窝门口露出那麽天真无邪的表情,只会刺激他们去做更邪恶的事情,如果他们只是路过还好,如果真对你有兴趣,在**赶来之前你就会被那些丧失理智的恶鬼解决掉,下次当心。”
    “你的经验之谈?”手冢面无表情。没有等待回答的意思,他接著说,“谢谢你。”
    忍足庆幸晦涩灯光下手冢一定没有看到他方才结舌的瞬间,回击简洁迅速,将来如果有人再说手冢是个木头,忍足誓必要驳倒他。
    “你为什麽会在这个时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错过最后一班车了,想借你点钱打个电话回去。”
    “出门不带手机?”
    “……”
    “你这麽晚来城区是为了什麽事?”
    “你怎麽会跑到pub外面?”
    忍足沈思片刻,他笑了。
    “我刚才出去买烟。今天吧里也不忙,咱们再叙叙旧,我还请你。”
    “不用,我得马上回去,明早要去学校。”
    “那我送你吧。”忍足起身,不顾手冢的推托,不由分说拉著手冢从后门来到了停车的地方。
    手冢有些惊愕地看著忍足在停满车的巷子里高速倒车,可爱的运动版小丰田很快上了路。
    忍足突然趴在方向盘上哈哈大笑:“你被打劫了吧,有什麽不好意思说的?”
    手冢一脸黑线:“有必要说吗?”
    “穿著清洁工的制服深夜出门,一定是被骗到家里搜刮了,连瓶清洁剂都没给你剩吗?”忍足直捶方向盘。手冢自道眼不见为净,侧头看向窗外。
    午夜时分,路上车辆稀疏,忍足单手控制方向盘,一只拳头顶著腮,舒舒服服地靠坐著,从反光镜看了两眼目不转睛望著窗外的手冢。
    “何必干这种苦力,缺钱吗?”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声调,好像几秒前笑得说不成话的人根本不是他。
    “反正除了学习也有空闲,挣点学费房租生活费而已。”
    “为什麽不找不脏不累的工作?”
    “签证只有一年,很多地方不愿用。”
    “你可以在学校做临时助教,工资是清洁工的近十倍。”
    “他们会录用一年交换生吗。”
    “也许会麻烦一些。那这样,我帮你出马搞定。”
    手冢转过头来:“你为什麽可以搞定?”
    “我跟管理助教的老师很熟,我就是他提拔上去的。”
    惊愕打量那英俊的侧脸,回想他悠闲的神情轻描淡写的语调,就好像随意叙述著三餐一样普通的事,可是居然能在鬼佬的地盘开酒吧,在鬼佬的大学做助教,这个看似懒懒散散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能力远远超出了手冢的想象。
    “怎麽住这麽远的地方?”
    “交通方便。”公交站牌就在门口,既然出门就要搭车,远近都是一样,而且,手冢不想说因为便宜。
    “室友都怎麽样?”忍足笑笑,“不过你这样的人住在哪里大概都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我是突然想起来,我自己独租了一套单元,两个卧室,一直太忙没有找房客,想找你搬过去如何。咱们一个学校的,我又有车,方便一些。”
    “……不必了吧。”想到搬家毕竟是件极其折腾的事,不想麻烦太多人,可是手冢还真的有点动心,时常半小时一小时地等公交著实令人崩溃。
    “你跟现在的室友很有感情吗?我是说,难道没有人很吵?”
    手冢想起邻屋的小弟有开功放听摇滚边吹口哨边做功课的习惯……
    “难道没有人不讲卫生?”
    手冢想起里屋的大哥经常舔公用盘子不刷碗,除此之外此人常把整座房子搞得灯火通明记不得关……
    “难道没有花痴女?”
    不敢再回忆侧屋的美眉每次看到他都流露一脸贪婪幸福的神色,坚决要把源源不断涌来的恐怖回忆截断,手冢打断他:“行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什麽好计较的。”
    “你的室友居然都没什麽让你讨厌的恶习吗,”几条房客最头疼的问题向来放之四海而皆准,被问到的人接下来无一例外会吐出一连串诉苦和抱怨,谁料今天居然会碰上一人说不计较,该说他运气太好摊了群好房客,还是他那群好房客运气太好摊上了好室友。这样的挫败感使得忍足实在不甘心,“可是我一个人也孤苦伶仃的,好歹看在我……”
    “我没有说不搬。”
    忍足愣了一下,随后满意地笑。这是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成功,至少不必天天泡碗面了。
    对於忍足来说成功诱拐了一位厨子,而对於手冢来说成功收服了一名司机,搬家本就是个互利的举动。
    


    6楼2012-07-17 14:07
    回复
      忍足卸下围裙,端正坐在了手冢对面。
      “恭喜乔迁,欢迎来到这里。”砰地一声启开香槟,忍足露出了职业性微笑。
      手冢仍然微蹙著眉打量菜肴,他抬头礼貌地回答:“啊,谢谢。”
      “第一次见这麽豪放的中餐吧?刚来的时候跟室友学的。他们在烹饪方面很有一手,我也偷到了不少手艺。这道菜需要动作迅速连贯,方才手忙脚乱,见笑了。”
      “哪里。”
      忍足随著他眼光的落点看向那一汪油。
      “我根据自己的理解把流程改进了一些,也许看起来很恐怖,不过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你可以试试,不会让你后悔的。”
      手冢望著他,眼神说不上是质疑,说不上是有所顾忌,但就是一副谨慎的样子。忍足想起了那杯151,不由得笑了出来:“你怕我下毒还是放呛药?那我先吃给你看了。”
      “不是……”
      “那就先尝尝。”
      手冢跟著尝了一口。入口的首先是肉的鲜嫩清香,尚未来得及享受,后力强劲的辣味以掠夺之势大举压上,瞬间就觉得心跳加速七窍生烟,五官全都失了控,不想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不想哈巴狗似的吐著舌头,可惜此时鼻子不是自己的眼睛不是自己的嘴巴不是自己的,处处只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手冢不由自主地连连倒吸凉气,他连忙挡住嘴,遮住自己失控的表情。
      可是当他看到忍足已经笑得相当娱乐,便清楚自己这次洋相已经於事无补了。
      “快压一压。”忍足忙递上香槟。手冢一口气就灌了下去,冰凉液体依然压不住十足火力,他仍然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素色薄唇开始红肿,忍足禁不住笑道,“想不到你这麽不能吃辣。”
      紧紧攥著高脚杯,手冢半晌才勉强抬起头来:“没你厉害。”
      “其实第一次尝这道菜,没有吐出舌头两手扇风已经很不简单了。”忍足若无其事地品尝他的得意之作,“不过它的精髓也在於这种辛辣,待你这阵刺激熬过去了,自然会爱上它的味道。”
      “恐怕我不是那块料。”
      手冢艰难恢复了表情的控制权,滴水成冰的眼神一扫满桌佳肴,神色恢复了方才的严肃谨慎。
      “你经常吃这麽油腻的食物吗?”手冢问。
      “也不是,怎麽了?”
      “这种饮食习惯很不健康。煎那麽热的油,厨房油烟浓度过高,高温下油的成分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有毒气体致癌物质,伤害人的大脑神经感觉器官,入侵人的呼吸道,极易引起食欲不振心烦嗜睡疲乏无力并继而引发呼吸道疾病诱发肺组织癌变。”手冢面无表情轻描淡写。
      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子上,忍足目瞪口呆,惊悚地看著手冢。
      “而且,放太多油,不利於食物消化吸收,引起腹泻,同时诱发肥胖症高血压冠心病,促使胆汁胰液分泌,引发胆囊炎胰腺炎等等。”
      忍足脸部已经呈现轻度抽搐。
      “还有,”手冢一扫边缘的虾仁和橙子,“海鲜不可以跟水果一起吃,否则不但影响营养吸收,而且形成沈淀刺激胃肠道甚至引起腹痛恶心呕吐等症状。”
      忍足有些颤抖地扭过头看了那些食物两眼,冷不丁手冢继续面无表情轻描淡写:“而且,海鲜不可以和维生素C同食,否则会氧化还原生成有毒物质砒霜……”
      “等等等等,”忍足伸手做出了阻止的手势,“不用说了太专业我听不懂了。”
      


      8楼2012-07-17 14:17
      回复
        (6)
        然后又是和往常一样的一周,忍足直到周一下午才睡,晚上起来备课,第二天去学校,傍晚回来才睡,深夜起床看书,白天上课,赶实验进度,回来半夜去睡,总算把时差倒了过来,若是平常,当他好容易调整过作息时,就又要面临两个通宵的工作了。而这一次,忍足居然要自己彻夜驾车去S市,足足20小时的车程。
        对此,手冢只能感慨,还好年轻,经得起这种折腾。
        临行时忍**代了一大堆安全问题,手冢交代了一大堆健康问题。
        彼此突然有种老夫老妻相依为命的喜感。
        忍足的生意很顺利,对方曾经提出Z和忍足同是日籍,如果忍足能够在日方提供赞助,这笔生意就能够达成。忍足马上想到了中学时期那个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家夥现在已成为年轻的富豪,拉赞助找他准没错。於是一纸合同爽朗签下,忍足仿佛看到大笔利润划进户头。
        生意已达成,几天光景,居然发现自己开始怀念家庭的温暖了;回到家,如期迎来满桌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忍足突然无限幸福,神经兮兮地一把跟手冢来了个拥抱。
        “哥们儿,有你真好啊。”忍足把自己感动得差点涕泪纵横。
        “放手。”极冷感的命令。
        不过也并没有一把推开忍足。手冢不懂得表达,这几天来,望著隔壁空空的卧室,心里也空空的,直到方才他回来。
        几个月,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习惯了就这麽担心他。
        时光如此逝如流水,从那杯151开始,他们成为室友,出门旅游,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上班,一点一滴仿佛都是昨天的事,却已经跨越了几个月光景。
        “手冢,几个月没去过酒吧了吧,一起去周末的party怎样?”
        “有party?”
        “交通灯聚会,已经在周刊做了整版广告,一定精彩。”忍足将手冢的疑惑看在眼里,笑道,“交通灯的称法来源於著装,红色代表只是来看看,黄色表示可以聊天,绿色就是干什麽都OK,想要告别单身就通过颜色来狩猎,这次聚会也能撮合不少的单身贵族,很有意思。想必你也很少参加洋人的聚会,不去体验一下吗?”
        “抱歉,我对配对没有兴趣。”
        意料之中地被拒绝,忍足笑著,改变策略。
        “那就算帮我打理会场好吗,聚会那晚会很忙,我只求醉得走不了直线的时候有人能扶一把。”
        当看到手冢眉头蹙了一下,忍足一笑,清楚自己已经得手,他正中手冢不堪一击的同情心。
        临行当天,忍足随口问了一句你要穿黄色还是绿色,手冢愣了一下,马上回去将衣柜翻了底朝天,却没能找出一件入得了pub的红衣服,这是显然的,他本就很少穿那种鲜艳的色调。
        一回头,忍足正一手撑在他的卧室门口乐著。
        “你有合适的红衣服吗?”很难为情,可是时间已经不多,迫不得已。
        “啊,我找找。”
        错觉吗,手冢总觉得忍足此刻相当开心。
        翻找了一会儿,忍足送过来一件红色T恤,很普通,没什麽花哨,颜色也比较正,除了不得不接受这种无奈的颜色之外,还都算符合手冢的标准。只是忍足此刻笑得相当不善,手冢瞪了他很久,这种笑容似曾相似,酷似打骰当晚那麽欠扁。
        “你这是什麽颜色?”上下打量忍足的著装,一贯的衬衣西服,很随意。
        “我是服务行业的嘛,不必受客人规则的限制。”忍足依然在笑,看不出他是否在搞什麽猫腻。手冢在途中看了他一路,他的脸部一直陷於忍笑却又努力笑得自然的痛苦挣扎中,直让手冢心里发毛。
        这次又被耍了?
        “笑什麽?”
        “没什麽,太高兴了。”
        手冢开始在心里做最坏的打算。
        忍足的猫腻在两人一同踏入这家名为SaSquare的酒吧瞬间被揭穿了。
        “先生,您今天穿得真醒目。”不知情的保安忍不住好奇打了声招呼。
        “交通灯聚会不是有著装颜色的讲究吗?”手冢问。
        “是啊,可是不是女孩子才……”
        “哈哈哈哈……”突然爆发酣畅淋漓的大笑,忍足终於忍不住了,再也顾不得玉树临风的完美形象,笑得喘不过气直不起腰,直到被阴著脸的手冢揪起来,身临无比强悍的杀气,忍足心呼大事不妙,却还是一看到红衣手冢就憋不住喷出来。
        


        14楼2012-07-17 14:39
        回复
          然后,那也成了唯一一个迹部在忍足答应之前就得手的记录;也从那时起,忍足再也没有机会找迹部打这种赌了。
          后来再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再普通不过了,就像最平常的两校部长之间的交情那样淡如水,只是偶尔会想起彼此的朋友而已。就像这几个月以来,他们话题里完全没有这个人,他的存在好像和其他任何最普通的朋友一样,理所当然地不被提及。
          忍足不知道手冢和迹部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麽,但他知道一些流传的耳语是真的,因为迹部曾经告诉他,他和手冢分手了。
          “因为那家夥说他的父亲哭了。我和他一样。”
          天蒙蒙亮了,手冢和忍足搭出租回家。因了酒精的作用,手冢的头脑还是昏沈而刺痛,身旁的忍足大概太醉或是太累,睡了过去。
          想不出应该怎样圆场,尤其当看到忍足恢复了往日从容的笑容招呼他上车,手冢脑子里更是乱麻一团。可是以目前头脑的状况也没什麽可能正常冷静地思考,也许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休息一下,毕竟经过那些回忆一幕幕地华丽上演,大脑已经发热膨胀得快要炸掉了。
          进了家门,刚刚被从车上叫醒看似依然神志不清的忍足含糊了一句我去睡了就钻进了卧室,门被规规矩矩关上了。手冢方才记起他昨天将早餐放在车里带到了酒吧,可是今早却彻底忘了;不过就算记起来了又怎样,他们谁有心情用早点呢。
          手冢简单洗漱就去睡了,他以为历经彻夜喧嚣会疲惫不堪倒床入梦,可惜他想错了,彻底安静下去之后,那些回忆反而在眼前愈加清晰,挥之不去了。
          那个游戏,是迹部教给他的。
          那天,迹部将笔温柔一挥,以胜利者最高傲的姿态,对著中了招的满脸黑线的手冢说,沈醉在本大爷华丽的诡计之下吧。
          手冢猜迹部一定是被谁耍了才想拖他一起下水,因为看得出玩过这个游戏的人一旦中招,一定会迫不及待找身边可能的所有人报复。然而迹部得意洋洋地响指:“本大爷在中招之前就识破了阴谋,没有人做得到在本大爷手上画得了线。”手冢嗤之以鼻,迹部满面春风地接著宣布,“这条线可以看作是征服和殖民的记号,嗯?”
          “你的记号实在不华丽。”
          待他们互相奚落够了,迹部用香水替他擦那条圆珠笔线。
          “我已经在这手臂上打上了记号,今后这手臂就是我的,你的整个身体都是我的,不可以亏待,不许有第二个人伤到你。这是我们的约定。”
          那时手冢抬头却没有迎上他的眼神,他只是低著头,专注於手中的动作。
          他的眼神沈默深邃,一如那一战的尾声。
          沈默了许久,手冢别开眼神:“我也有一个约定。”
          迹部的惊喜尚没彻底浮现,随著手冢大笔一挥,他满眼的光彩刹那间凝固,张口结舌盯著自己手背上的线。
          “我也画下记号了,这是我那一份约定。”手冢难得扬起眉毛,“谁说没人能在你手上画线?”
          这个损人的小游戏使得他们同时给对方打下互相征服的印记,曾经互相在心底发誓无论如何都会遵守约定,他们不怕困难阻隔,却无法面对对重要的人的伤害,当双方父母的失望和悲伤真实地摆在眼前,他们做不到自私任性。
          他们和平分手,谁都没有给对方留下誓言。
          是彼此的默契和信任,还是这段极其短暂的交情根本不值得约定,无从得知。
          如果不是经历了立海一战,手冢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此忘记那条线的约定。
          与真田一战结束之时,体力消耗殆尽的手冢轻抚手臂,瘀血的异物感就如嵌进伤口一只来回摩挲的梭子,残忍地割锯他的血肉。他随著众人注目的焦点抬头,望向迟到的支柱,同时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有那麽个瞬间,手冢多想看到他投来关切的目光,那曾有过的沈默而深邃的情意,哪怕只有一瞥。
          可是已经分开了谁也不是谁的谁了,不该有奢望的吧。
          却是在比赛中途手冢一人回更衣室的时候,迹部突然怒气冲冲地冲出来摁住他的双肩,眼中满是怒火。
          他甚至咬紧了牙,甚至举起拳头,他揪住他衣领的手在颤抖,他的眼睛发红,犹如痛恨。
          手冢没有反抗没有辩解,坦然面对著他,静静等著他。
          他的拳头最终无力地放下,他被强行压制的愤怒显然还没有平息;他的眼眶有点发红,他的悲伤终於无法掩饰;他看起来快要哭了,但是最终没有。
          他的双唇略微开启,有些微颤,他也许想要表达什麽,可是最终,他只留下了简单几个音节。
          “你违约了,笨蛋。”
          他的声音竟然也能如此寂寞而深沈。言罢,他就离开了。
          那一刻手冢道不清自己的心情,尤其相隔这麽多年,更记不起那究竟是种怎样的滋味,也许根本就不是滋味。他只记得当时在想,如果迹部这拳落下来,如果他狠狠责骂出来,彼此心里是否会好受一些。
          后来手冢并没有去德国继续他的网球生涯,他的手臂被鉴定为经不起职业网坛的残酷蹂躏,网球抛弃了他,於是他抛弃了网球。
          日后偶尔见到迹部他会想,他们是因了网球而结缘,而今他已经失去了与这个王者较量的资本,他不再有资格与之并肩了。
          可是转而告诉自己何必这麽想呢,两人本来就没有什麽关系了。
          然后就再也不去想了。
          这些年,手冢和迹部维持著最平淡的君子之交,他偶尔会想起迹部,想起也就淡淡地想过去了,都说对一个人从想念变为想起,就证明已经开始忘却。
          也许,随著时间流逝,他会逐渐忘记迹部景吾这个人,这个曾经与自己的灵魂激烈碰撞过的强者,毕竟不再有交集,毕竟什麽都经不起岁月蹉跎。
          可是历经高中大学直到现在,他始终孑然一身,他爱不上别人。
          这次,当想起那条线,想起迹部,心中涌现莫名的寂寞,想要得以慰藉,却触犯了自己的准则。
          酒后乱性,理智最脆弱的时刻背德就在一念之间,模糊的意识里只想去抓住眼前短暂的快乐,甚至不惜永世堕入地狱来换取一刻的天堂。
          可惜,手冢的头脑还是过於清醒了,当心里还有别人,他固执地认为不能跟其他人**。
          本来,互利共生也好,相濡以沫也好,两个人这样过日子是件如此和谐的事;这样一来,他和忍足还能够持著正常心来面对彼此吗。
          如果不可能了,也许……自己该离开这里了。
          


          19楼2012-07-17 14:44
          回复

            耳边那些醉鬼的叫骂声已经远去,一丝不经意察觉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嘴角。在红灯区混的时间虽不算长,他早已掌握如何保住自己,将自己弄脏是打消对方兴趣欲望的最好办法。
            他抓紧铁丝网,挣扎著起身,几十米的巷道也能如此漫长无边,路口依旧在远方,好像方才艰难前行的努力根本没有缩短他和路口之间的距离。他擦去嘴边残留的呕吐物,扶了扶欲裂的脑袋,忍住针刺般的剧痛,强制执行前行的指令。墙的那边依旧传来红灯区的喧闹声,另一边的铁丝网里是个硕大的停车场,停车场一旁,教堂的歌德式尖顶直冲天际,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红灯区和教堂也不过隔著一层铁丝网而已,这个时代的神和妓女都可以毗邻了,信仰是神圣的吗,相信神是万能的吗,星空和不夜城的灯火本就一样,绚烂繁华却又残破腐烂,喧闹却又冷酷,他想扯出一丝嘲讽的线条,牵动剧痛神经中枢的结果只剩艰难喘息的声音。红灯区甚至这个世界的冷酷和黑暗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当初那麽艰难都走过来了,多大的困难都挺过来了,现在,不过是条几十米的路要走而已,又有何惧,一步一挨,纵使势比登天,至少目标就在前面。而眼前,依然还有无际的使命。
            他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出巷道,心中已经没有力气去豁然轻松。刷刷飞驰而过的计程车对脸色铁青的醉鬼敬而远之,路口卖烤肠的黑人皱眉皱了很久,终於看不下去跑到路边为他截下了一辆的士。司机是个印度大叔,几分不情愿地盯著一身酒腥衣衫凌乱地爬上副驾驶的年轻男人,问他去哪里,忍足已经顾不得形象了,爬上出租就瘫软在座位上,含糊报出住址之后看司机还有几分犹豫,摸出钱包晃了晃意示他会付钱。
            “先生你没事吗?”司机借著依稀晨光看得清他脸色煞白口唇青紫,有点害怕。忍足摆摆手,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意识甚至开始陷入半昏迷状态,只要马上歇息下来就可以,一秒都不想再撑下去了。
            手冢隐约听到门口有动静。
            方才他还是迷迷糊糊重新入睡了。他凝神仔细辨认,几分锺内i鸦雀无声,连悉悉索索的动静都没有。想到忍足说过这里治安不是很好,会有入室抢劫的可能性,手冢准备披件衣服出来查看。
            突然传来异常清晰的椅子翻倒的声音。手冢心惊,寻思遇贼的可能性较大,他谨慎打开卧室的门,刺鼻的烟熏酒腥味儿将他狠狠呛了一下,隔壁卧室的门开著。手冢冲进去,眼前的场景狠狠振颤了他的心。忍足跪倒在床前,呼吸急促的程度绝非寻常。迅速反应出眼前的状况,手冢上前搀扶他,触摸到他的刹那,手指被他冰冷异常的身体刺痛了。难怪他自己根本爬不上床,他已彻底冻僵了,末梢循环障碍,指尖绀紫,呼吸道痉挛,放任下去会有呼吸衰竭致死的危险。
            手冢剥下了他满是酒腥的外衣,将他搀扶上床,摘下他的眼镜,用被子紧紧裹住他冰凉的身体,他的第一反应是马上打急救电话,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醉酒,俨然已经造成了重度酒精中毒。他正要离开,忍足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非常用力,不容挣脱。
            手冢愣了愣,试著跟他说话:“放松……我去打急救电话,马上就回来。”
            他正处在半昏迷状态,呼吸急促意识模糊,做不出反应;可是他依然紧紧握著他的手,就像畏惧失去。突然他开始涌起剧烈的呕吐感,手冢将他的身体扶侧在床边,以免呕吐物阻塞了他的呼吸。他吐了很久,可是什麽也没吐出来,他本来就将近三十小时没有进食了,方才在巷道早就把肚子里仅存的几滴酒水全都吐在了身上,肠胃在酒精的刺激之下就是再难受也什麽都吐不出来。手冢始终护住他的身体,待他的呕吐感逐渐得到控制,小心将他放平。他的身体太凉了,手冢坐在他的身边蹙起眉,回握著冰凉的手,他揭开尚未温暖起来的被子,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拥住了他。那个刹那,手冢全身猛地被寒意刺痛,刺得头皮发麻,可是起码这是最快的取暖方式。
            他的衬衫同样酒气熏人,衣领上还留有唇印,除了喝酒他还干过多少疯狂的事,这个看似举重若轻的家夥究竟是个能疯狂到何种程度的人。难道他经常醉得这般****,难道他都是一个人度过的吗……
            突然感到心中受到冲击,想起方才一晃而过的孤独感,他比他孤独。
            更加紧凑地贴紧他冰凉的身躯,手冢低语:“放松,我不走了,放心……”
            至少,绝对不可以这样抛下他一个人。
            


            26楼2012-07-17 15:03
            回复
              (12)
              情况并没有想象的糟糕。在忍足的身体暖和起来之后,他的生理征状开始回复,脸色好转,呼吸逐渐平稳,脉搏正常,可以吞咽,能够对手冢的简单问话做正常反应,想来方才应是过冷引起肌肉收缩和痉挛的缘故。手冢给他喂了镇心药,喂了加蜂蜜的热牛奶缓和肠胃刺激,把自己尚有余温的被子换过来,充了热水袋,煮上热粥。忍足不时会把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手冢一直守著清理,拿热毛巾为他擦洗上身。
              他的表情平静了下来。最难熬的已经过去了。
              手冢没再打急救电话,忍足一定很累了,目前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再来回折腾适得其反。他给他裹上干净衣服,将他放平盖好,抱著换下的酒气熏天的衣服被褥带著一身粘腻退了出去。
              突然有种刚刚把一个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错觉。方才太紧张,刚刚起床,手冢就已经感到精神疲惫了,他全身冰凉,不仅是因为身体受凉,连心都是冰凉的。诸多不容忽视的问题冲入手冢思维。他想起了路有冻死骨的报道,想起了他夜晚经过红灯区路过同志酒吧的经历,想起了五更天黎明前夕正是醉鬼强盗劫匪出没人性丑恶一面大暴露的高峰期。
              如果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手冢感到毛骨悚然。
              这个工作,并不仅仅伤身,甚至危机四伏。而他毫不怀疑,实际的危险比他所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这样不行,待到他醒过来一定要劝他辞掉。
              他把屋里清扫干净,所有沾了酒腥的衣物拿去洗,回屋观察,熟睡中的忍足一切正常。看了看表,已经到了商店周末营业的时间,他出门买了补肝的食物,估计周末睡懒觉的人也该起床了,便拨通了学校助教负责人的私人电话。
              “姓名,科目,请假日期!”说到请假对方显然没什麽好态度,一听到忍足的名字,对方愈加没好气地说,“怎麽又是他。你是代实验课的手冢国光吧,他那门你能教吗,如果可以今后他就不用来了。”
              手冢怔住了,直到对方再次催问,他才语序混乱地回答:“我……大概不能……”
              “那门不是化学吗,你交换来之前没学过?”
              “……学过,”
              “那就再复习一下,明天来趟学院的办公室。”
              手冢举著话筒愣在原地。
              尚且不清楚底是怎麽回事,不过他告诉自己要谨慎。如果在这件事上有任何处理不当的地方导致忍足被炒鱿鱼,手冢不会原谅自己。
              下午手冢听到隔壁有动静,正打算过去看看,门口却传来关门的声音。
              他走出房门,隔壁的门虚掩著,看得出忍足已经出门了。
              和昨天一样,连招呼都没打。
              差点忘了他们之间还有过节,能否用正常的心态面对彼此还是个问题,或许自己还要马上搬走,若是没有发生早上的事也许他已经搬走了,可是现在却放心不下。
              无论怎样,等他回来谈一下再说吧。
              忍足此时在通往城区的公交上。他去把私车开回来,其实只是想独自出来走走。
              他不停地灌一瓶矿泉水以稀释血液,胃里还是虫噬一样难受,头还有点晕,酒精的麻痹尚未完全散去。
              凝望窗外飞驰的景物,他依稀看得到玻璃上自己的映像,不算太糟糕,这得归功於手冢大清早不嫌脏乱帮他擦洗身上的污垢。当时他什麽都知道,包括抓住手冢,包括手冢给他暖身体,他都体会得清清楚楚。
              他只是愧於以那麽狼狈的样子示人,醉酒的样子太龌龊,以往不管一个人怎麽难堪都没有让别人看到过,就为了这点微薄的尊严一直没有请人帮过自己,只要撑过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就好了,只要撑到回家,哪怕只是撑著回到吧里找到可以保暖的东西,睡一觉就会好。
              即使心中呐喊著手冢不要走过来,呐喊著不要来看自己这狼狈的样子,却从没想过有人照顾的感觉这样贴心,那一刻居然渴望有人陪著,依赖得如此强烈以至於自尊心无法接受;可是当那股暖流烫上胸口,那是种无论如何都无法不去贪恋的温暖,哪怕被看到自己最丑陋的一面也不愿放手。其实早就放不开了,从没想到带手冢过来同住会得到这样的照顾,就如黑暗中伸出的援手;一个人太久了,身边突然有了另一个人朝夕相处,即使关系并不密切,至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不孤独。
              


              27楼2012-07-17 15:05
              回复
                手冢的嘴角意外上扬,这是师兄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意。
                “可能是一个小问题,样本骨架另一个官能团干扰了催化,我准备把样本预处理一下再试。”
                他的自信和震慑力,闪著异彩的神情,使得无人不会去怀疑他这次一定会成功。
                这天晚上,手冢心情良好地回到家里,才意识到是周五酒吧营业日。
                赫然发现自己非常失望。
                难道因为没有见到他?
                手冢不否认自己真的非常想见到他,与其说想念,不如说是挂念,几天不见不知他现在安好,又是一个通宵的营业,下一个凌晨那个家夥是否还会大醉而归?
                突然想要知道他现在怎麽样,手冢抓过手机拨了过去,纯粹的关心,完全来不及考虑他们先前的过节。
                可惜一个手机震动所能发出的声响,在震耳欲聋的酒吧里根本不可能有人注意得到。
                手冢皱起眉头,他隐约感到不安,潜意识里有种力量控制著他非要得知忍足的状况,非要亲耳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说放心不可。
                凌晨两点正是客流巅峰,酒吧里塞满了舞动的人群,乐声轰鸣,地面振颤。忍足在吧台后面忙得不可开交,完全没有意识到手机不在身上。BigNightOut(夜间穿梭在城区的双层公车,车上卖酒)停在pub门口,半醉的乘客一股脑冲进了酒吧。忍足最喜欢这车停在这里,因为这些人都是消费的大手。只是也许又会是一个辛苦的晚上,醉鬼向来肆意放纵只顾自己欢愉,从不体谅别人。忍足不会被轻易灌倒,可是经过了上周的深度中毒事件,短时间内还是尽量不要乱来才好。
                其实他也清楚,一旦暴利摆上眼前,先前的顾虑全都是废物。
                突然,舞池一角的尖叫惊悚了所有脑子清醒的和不清醒的酒客,接著就是酒瓶子砸碎的声音。DJ诧异抬头,乐声戛然而止,人群惊慌退向两边,七八个越难人将一个保安揍倒在地,将手里酒杯瓶子一股脑砸上去,由不得其他保安匆匆赶过去,鲜血四溅就在刹那之间。
                忍足迅速挤过炸开锅的人群,拦在几个尚未被控制住的醉鬼面前,护住已经受伤的保安:“住手,我是老板,有事找我。”
                面前五官粗大的酒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是传说中睡到股份的老板啊,***的!”
                话音未落冷不丁一只酒瓶子砸上忍足的脸,玻璃破碎的响声震惊了全场所有人,眼镜摔进了骚动人群。
                他们惊愕看到红灯区王牌调酒师脸上的血,在一片昏暗彩灯翻滚的舞池里呈现著暗红发黑的色彩,蜿蜒而下。
                这个时候这些人,不是想要第一时间逃离是非之地,就是挤在前面等著看热闹,依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得到吧台一角抽屉里发了狂一般震动的手机。
                手冢在这几个小时之间不时拨打忍足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并不是从没考虑过忘带手机的情形,他自然明白若是那样,他就是把手机打爆也不会有人接;只是这次莫名恐惧,揪得他坐卧不安,一想到在红灯区可能发生的种种,他就会毛骨悚然,越是无人接听就越是担心,除非亲自确认忍足的安危,否则根本入睡不能。
                他决定亲自去吧里确认。简单换上衣服,他冲出了家门,初冬深夜的凛冽激得他一个寒颤。这个时间早就没了公交,在这偏远的郊区想要等到一辆的士还是需要点耐心,眼前死寂的黑夜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各种不安的因子蠢蠢欲动。突然拐角冲出一辆跑车从他脸前擦过,副驾上头发五颜六色旁客冲著手冢吹口哨,尖利地刺激手冢的中枢神经,一面惊叫狂呼:“哇塞有个人耶”。手冢惊魂未定,就听得路对面有含糊的对话声,几个土著人从小街里拐了出来。
                头一次切身体会深夜处於毫无戒备状态下的恐惧,竟然是这般令人叫人窒息。手冢怵了,想到忍足最经常交代的就是这里治安不好,切记注意安全,现在他应该做的不是出来冒险,否则结果只能是惹麻烦。他迅速退回家里锁上门,心仍然怦怦直跳。
                可是区区住宅区域已是如此,那麽那个高犯罪率的红灯区呢,那个家夥现在到底怎麽样了,究竟发生了什麽?心中揣著各种糟糕的猜想,手冢愈加不安地守著一声声急促的忙音,心脏提到了喉口,也许下一秒就会有人接起,会传来怎样的消息,完全未知。
                “接啊……”
                


                31楼2012-07-17 15:07
                回复
                  “嗨……手冢,我又不是实验室里开膛的老鼠,死不了人的。”
                  又是这种该死的,故作轻松的,反而安慰别人的,虚伪的调调。长期缺乏睡眠也是,深度酒精中毒也是,都是家常便饭,都没什麽大不了的,都不在乎。他没有折腾够,可手冢看够了,彻底看够了。
                  “闭上嘴,别说话,老实休息。”
                  将他的头揽在自己肩头,竭力温暖他冰凉的躯体,手冢却直觉忍足露出了微笑,带著调侃戏谑,带著温柔惬意,也带著自嘲和悲哀。
                  何必掩饰赤裸裸的痛苦。
                  我会为你分担痛苦。哪怕你逃避拒绝,甚至厌恶。
                  天冷得厉害。大片瘀伤不能泡热水澡,会加重出血。家里太简陋,没有空调,没有电暖,没有任何取暖设施。
                  手冢充了热水袋,小心隔在被褥间,多少给床铺增添些许温暖。瘫倒在床的忍足被手冢几次喝令闭嘴不许说话,而他也早已没有力气开口。
                  家里有异常齐全的first aid工具,手冢不想去想缘由。他用消毒水清洗他头上的伤口,不忍去看他微皱的眉头。
                  “疼了告诉我。”
                  忍足的眉头舒展开,嘴角浮出微弱的笑意:“你不许我说话的啊。”
                  无暇跟他计较,手冢小心翼翼擦去他脸上的血和污渍,上药包扎,然后一点一点给他身上发热的瘀伤擦酒精,减轻皮下出血,也让他从遍身灼热的胀痛中汲取几分凉意。只是在冬天,裸露的皮肤加上酒精的作用势必更加寒冷,他在发抖。手冢低著头,那一处处的被擦过的伤也一点点刻在了他的心上,倘若真的可以替他来承受,心里也许不会如此难受。
                  仔细为那只被跺伤的手消毒,从翻烂的皮肉间洗去血污,手冢想起一周前,曾经在这手背上划下一条线。
                  很早的时候,给自己划下线的人说,这是个必须服从的记号,约定不可以亏待自己。
                  脑海中赫然浮现那双满是怒火的双眼,华丽的蓝色眼眸被悲愤染得通红。
                  是不是被划下这条线的人都会违约,是不是划下这条线的人都会愤怒而心痛。这明明并不是苛刻的制约。
                  手冢将那只手包扎完毕才记起,他并没有给忍足立下这个制约,一切不过是他和另一个人随口打发寂寞的调侃罢了,那些约定和牵绊不过是存在於冰封的记忆里而已,那条线早就没有了,那个轻易为调侃的誓言认真的笨小孩大约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
                  手冢握著手心被绷带包裹的手,很久才抬起头来。
                  也许可以给忍足立下这个制约,但愿他并不是自己这种不守信用的人。
                  可是此刻的忍足出奇地安静,他睡著了。现在已经是中午,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手冢摇摇头,为他检查并擦洗了全身的伤口,仔细为他盖好被子,静静退出了他的卧室。
                  黄昏时分,火速从屋子里冲出来的忍足跟听到动静迅速赶来的手冢差点撞个满怀。忍足一觉睡过了头,看到手冢的同时心说完蛋了,但是还是硬著头皮装著蒜看著挂锺试图越过手冢向前走,果然被手冢一把拖回来。
                  “干什麽去?你还能上班是不是?你敢出门我就把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手冢目光如剑,冰冷坚决。
                  忍足瞠目结舌,几秒锺后突然爆发大笑,夸张的笑声惹得手冢一脸黑线:“……笑什麽?”
                  “手冢啊……你太幽默了哈哈哈……”忍足持续狂笑。手冢三分尴尬七分恼怒,无奈忍足正笑得刹不住车,他一脸冰凉地站在他面前等著他笑够。
                  忍足再三控制表情,依然无法自制地想笑:“你实在太不适合说这话了。真叫人惊诧啊。”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手冢的气势是震慑的,可他越是正经忍足越是觉得有趣,总算挨到他收敛起来,微笑转而温和。
                  “可是再过两周我那里就要举行签售了,最近要抓紧布置,所以你行行好,给个方便吧。”
                  手冢实在有冲动一拳打上这张无害的笑脸。
                  “你昨天还没被揍够麽?想找打你尽管走出一步试试。”
                  “你下得了手?”
                  手冢面无表情。
                  “那你揍过之后能让我去吗……”忍足小心翼翼乞求。
                  手冢皱起了眉头,忍足望著低下眼去的手冢,他在为自己难过,而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持续加深他的难过罢了。
                  


                  36楼2012-07-17 15:13
                  回复
                    (16)
                    当晚手冢担心忍足的伤势,执意要守在他床边。而实际上手冢睡著得比忍足更早,持续了一周的高强度学习,昨晚也没有睡安稳,实验的事伤员的事过去的事充斥著大脑,他早已疲惫不堪。
                    忍足的胃里剧痛如刀绞,他没有惊动手冢,静悄悄走出卧室,伏在盥洗室的水池前吐血。
                    痛楚非常清晰,但是并不难过。
                    现在的日子与刚刚入道的时候相比已经轻松太多了。最难熬的早就过去了。
                    两年前在一次纠纷中,他的眼睛差点报废,巩膜充血,在医院躺了一个多个月才得以见人,即使那时也只是孤身一人挺过去了,如今更没有什麽好担心的。
                    这些事幸好家里人不知道。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别说住院,几乎连病都没有得过,打架受到的一点小伤都会使家人惊吓得半死。这个样子若是被看到,他们脆弱的神经一定会受到毁灭性的冲击。
                    他有点怀念那些曾被自己躲得远远的数落和唠叨了。
                    今天,他也遭到了手冢的数落,心里已不再是当年厌烦的情绪。
                    也该好好谢谢手冢。
                    他抬起头,眼前的镜子里,隐约回放著手冢急匆匆赶回来的样子。
                    什麽都帮不到的是我才对吧。
                    几个月前第一眼见到手冢,除了清冷的惊艳,他还清晰触碰到一种寂寞。那是同样寂寞的人才能察觉的。
                    当时他以为,两个人靠在一起多少可以互相驱寒,多少可以互相得到安慰。
                    而至今,得到温暖和安慰的只是自己而已。手冢的寂寞并不源於孤独,而是在人生中缺了一部分。那一部分并不是谁都可以填补的。
                    用恶作剧约定善待自己,这显然就是那个家夥的作风。
                    折服了那个心高气傲的家夥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他也不会轻易忘记过去的,就像现在的手冢一样。
                    签售快要进行了,那个家夥也马上会来的。也许他将就此带走手冢,自己又得一个人过日子了。
                    不过,如果签售达到了预期收益,需要的钱基本可以凑齐了,玩命的生活将得以终结。
                    总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黎明前的黑暗是短暂的……前人的总结总是经典的。
                    再看一眼镜子里从容微笑的脸,他转身走回卧室,轻轻拍拍趴在他床边熟睡的手冢:“快躺好休息吧,要不咱们一起睡?”
                    忍足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他好久没有睡得这麽舒服了。而手冢也已经出门了,餐桌上放著早餐午餐,压著一张字条。
                    “我给你请了两天假,不许出门,不许随便走动,老实躺著休息,否则把你绑在家里。”
                    这话看得忍足直皱眉头。手冢发令是很有让人服从的震慑力,可是后面一句恶毒的话总是非常喜感,大有兔子COS老虎之势,让人没法严肃对待。
                    此刻手冢打了个喷嚏。他正在实验室回收培养液,尽管牵挂忍足的伤势,可原计划昨天回收的培养液再继续反应下去,这个实验就该玩完了。即使如此,耽搁了满满一天的工作,实验也延误了许多。想要追上计划,怕是又要花上几个通宵。
                    回收萃取工作量大枯燥繁琐,吸了整整一天挥发性溶剂,手冢头昏脑胀地回到家,迎面扑来中药的清香。
                    “欢迎回家!”
                    仿佛时光倒流,他又看到忍足火天火地做饭的久违的场景。
                    “你的伤养好了?”言外之意不好好休息瞎折腾什麽。
                    “反正我在家闲著也没事,你学习工作辛苦了,脸色发黄体制变弱,做点补菜给你补一补。”
                    “有什麽好补的。”手冢黑线,居然说得像坐月子一样。
                    “那就当我坐月子,你沾点光就好了。”
                    听了这话手冢更加确信忍足是照著伺候月子的方式准备了晚饭和台词,还好他没有把红糖大枣鸽子肉都备齐了。不过既然坐月子的不是自己也就不追究了。他靠近灶台,隐约认得出这是种叫黄!的中药,不过他实在并不懂得怎样运用中药来炖鸡。忍足做菜总是要动用许许多多调料,火候讲究,这麽专业的中式手法绝不只是跟室友学学那麽简单,一定是打工的时候偷的手艺,不然翻锅的姿势怎会比美食节目里的大厨还潇洒。
                    当然,大厨确实没有他长得潇洒。
                    尽管不愿说出来,手冢对於再次品尝忍足的手艺实在期待了很久了。而这顿晚餐也果然不负期待,忍足得意地看著手冢大饱口福。
                    


                    38楼2012-07-17 15:17
                    回复
                      “这也太小了吧。”忍足看著手冢用玻璃刀把8x8cm2规格的矽胶板掰成至少10块,目瞪口呆。
                      “这就够用了。”
                      “人家制造这种规格不就是让你直接用的麽。”
                      “可我用不著这麽大啊……”
                      忍足盘算著手冢的导师一定能省下不少科研经费跑到酒吧腐败,别人用一次的东西手冢居然可以用十次。於是忍足再目瞪口呆看著手冢用比小麽指还小的矽胶板调试溶剂。蒸馏回收液按混合溶剂和提取溶质类型分类储存循环使用,不许用单一溶剂按固定比例配制……
                      “太麻烦了……”
                      “可是节省纯溶剂啊。”
                      “按理论比例重新配不是更准确吗?”
                      “理论比例也是这麽调配的。”手冢无暇理他,待层析结束夹出矽胶板,拿到通风橱里用酒精灯加热。
                      节约……忍足脑袋里只剩下这两个字,这个全世界通用的美德在眼前的白大褂之上闪闪发光。
                      “我说手冢,浪费的人多了去了,溶剂又不贵又不是你出钱,省了钱又不退给你,何必这麽讲究……”
                      他马上闭上了嘴,看到手冢抬头看他的眼神他就明白,他被手冢鄙视了,从头发鄙视到鞋底。
                      “如果不是因为你受了伤,我会罚你绕著A市跑50圈。”
                      好吧,忍足承认正是因为很多人像他这麽想才会造成浪费。望著测量比例的手冢,他不由得感慨:“优秀的人果然到处都是优秀。”
                      “所以呢?颁给我诺贝尔节约奖?”手冢目不转睛读著刻度。
                      “你的课题是什麽,讲给我听听。”忍足拉来一把椅子坐下。
                      闻言,手冢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自然界既然存在有珍稀抗肿瘤活性的东西,就一定有合成的办法,我想通过人工把母核相似的无活性化合物合成为具有药理活性的东西。”手冢举起一只三角瓶,“这是一种天然植物的细胞悬浮培养液,这种植物可以产生抗肿瘤物质,想要分析复合反应并精确分离!和催化剂的难度很大,而我所要尝试的,就是直接将底物投入培养液,利用自然的生物催化而非单一化学催化,利用!的选择性催化能力逐步修饰官能团,进行药物的人工合成。”(以上无关剧情可无视,内行见笑||||)
                      忍足饶有兴趣地聆听,并不是被内容所吸引,那些理论只是被淡淡地陈述,音色分明沈静无华,却也如此光彩照人。他仿佛看得到数年之后那个站在讲堂面对鲜花和掌声,面对来自各国的学者和前辈,从容淡定地做报告的年轻科学家。
                      “於是?”
                      手冢举起手里细小的矽胶板:“我成功了。”
                      矽胶板上一片杂斑,其中两个个浅浅的棕色斑点尤其显眼:底物,转化产物。
                      忍足抬起头,他看到了手冢的微笑,自信而骄傲。曾几何时,这个帝王站在昔日的领域,称霸天下的实力和从容清冷的态度叫人臣服;而今,他依然站在顶峰,即使已经是另一个领域。
                      以微笑回应他,忍足鼓掌。
                      “我以你为荣,伟大的科学家手冢国光。”
                      


                      40楼2012-07-17 15:17
                      收起回复
                        (18)
                        小丰田在一片狂呼和口哨声中上了路,架势像极了欢送踏出教堂的新婚夫妇。
                        手冢一言不发安全开车。忍足坐在副驾,他有些醉了,一向清晰的意识有些混沌了。
                        原来还是会醉的,放松了紧绷的精神防备,他和别人一样会麻痹疯狂失态甚至失控,一醉不醒并不是奢求。
                        让他不去想手冢方才的举动根本不可能,他望著反光镜里的手冢,清秀的轮廓一遍遍烫进眼里烙进灵魂,他的理智正在企图第一次脱离意志。就算只有少许的明天,也势必好好贪恋眼前。
                        “没想到你的车速也这麽快啊,男朋友。”
                        “得了吧,那就男朋友了?老外见面不也常常这麽打招呼吗。”手冢说不出我是为了给你解围云云的话。
                        “你见过同性之间亲嘴打招呼的?那是你自己发明的打招呼的方式吧。”忍足得意地看著手冢满脸愠色,“不过你说的没错,男朋友哪有那麽粗暴潦草地接吻的,不如我们……”
                        “Shut up!”手冢抓起装甜点的塑料袋扔过去,趁早拿食物塞住他的嘴以免胡说八道。那边怪叫了一声,没动静了。
                        车继续飞驰在主干道上。手冢早料到帮了这个忙后忙忍足会顺竿爬,心理准备很充分,并没有太在意。即使再发生一次,他也一样会帮的。
                        “胃还好吗?想吐的话可以回去再吃。”
                        没有反应。
                        手冢突然一身冷汗,难道方才砸到了他头上的伤口?小车吱哇一声急停在路旁,忍足差点一头栽在挡风玻璃上,他狼狈地爬起来张望:“怎麽了?”
                        手冢黑线万丈。
                        “是你让我闭嘴的。”忍足连忙解释。手冢无可奈何地继续发动车。
                        “那我可以说话了吧?我说……不如我们比比接吻的技术吧?” 忍足今天异常亢奋,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手冢面前露出醉态。
                        “我认输。”手冢毫无兴趣。
                        “你承认我更攻了?嗨,我想起来你那种恶狗抢食似的接吻了,即使把对方咬得血淋淋的,你也单单接吻就能被人压制……”他突然一把抓住手冢的手腕,“你不敢比?”
                        车第二次在路边熄了火。
                        “你说什麽?”
                        手腕突然受力,手冢被拉到与忍足近在咫尺的距离。
                        “我说,你在害羞吗?”
                        


                        44楼2012-07-17 15:33
                        回复
                          他以为自己和手冢可以互相慰藉,结果却还是这样,单方面地接受关心,却把对方拉下泥沼。
                          站不稳身体,因了眩晕而后退,身体撞在了墙上,眼前手冢的睡颜被雾气模糊。
                          他摸出了烟和打火机。
                          发烫的指尖碰到冰凉质地的物体,蚀骨刺痛,应激性地颤抖,打火机掉在了地上。想要弯腰去捡,空间随著每一个动作扭曲,摇晃,颠簸,视野里雾蒙蒙白茫茫,什麽都没有,什麽都看不到。
                          算了,趁早算了……
                          从头到尾到底给身边的人带来过什麽,伤女朋友的心,践踏父母的爱。堕入地狱才知道曾经的天堂有多美好,挣扎著想要爬出来,伸出手却触及不到曾经没能珍惜的所有。
                          呕吐感突然袭来,他踉跄著退离车身好远。
                          手冢醒来了。
                          外面的雾比来时更厚了。可是忍足还没下班吗?手冢看看表,自责居然就这麽睡著了。
                          他看不清身后酒吧里究竟还有没有灯光,不由得担心,索性推门下了车。
                          浓雾里突然有人扳住他的肩膀。
                          手冢回头,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怎麽又醉成了这样?”
                          “不是说……不许下车吗?”忍足站也站不住话也说不成,手冢一把抱紧他,以免他栽倒。近距离,他看清了他的笑容,又是那种虚伪的笑容。手冢心里凉了,甚至恐惧。他最不愿看到忍足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这是红灯区的招牌大家喜爱他的理由。
                          先前的一周明明好好的,即使他时而笑得很欠扁,即使开著黄色玩笑拿他开涮,说些叫人牙痒痒的话,他们的快乐都是如假包换的。
                          为什麽又露出这样的表情。
                          手冢把他安置在副驾,给他披上大衣,帮他扣上安全带。他的皮肤烫得发腻,不久之后的骤冷一定会很辛苦,保暖措施必不可少。
                          手冢关紧门窗打开空调,眼前飘过一缕烟气。
                          “有烟瘾?”
                          “没有。”
                          “那一个人的时候尽量不要吸,或者用零食代替……喜欢棒棒糖吗?”
                          忍足有气无力抬起头看看手冢,笑了笑,掐灭了烟。
                          “放心,今后不抽了。”
                          没有错的,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差,身体和意志都很虚弱。也许自己又大惊小怪了,他总是说这很平常没什麽大不了的,两周前醉得死去活来也那麽说,大约真的早就习惯了,只是自己少见多怪罢了。
                          忍足已经昏睡过去,手冢微蹙著眉,心情凝重。路过主干道时,手冢毫无意外回想起昨天两人出糗的一幕。那时他们谁都没有顾虑,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情感纠葛没有责任纠纷,什麽都没有去想,哪怕需要去顾虑的依然很多。
                          也许正是太过放任疯狂才被善意提醒。而现在才是不得不面对的全部现实,现在的他才是担起责任和压力的真实一面。真实总是太过残忍。
                          手冢满脸大汗才把忍足搬到床上,他想象不出两周前一个爬不上床的人是怎麽一声不响地回到屋里的。他可以冰凉著心确信:他对这样的日子习惯了……
                          也许他确实比自己坚强,不怕黑,不怕寂寞,不怕背负整个地狱,可他不过二十岁,二十岁的人本该和其它同龄人一样,打PS3,四处鬼混,或者惬意地读书创业追求梦想。
                          “手冢……用你发明的打招呼的方式跟我说晚安……”忍足的关西腔愈加含糊,好似梦吟,殊不知手冢正要转身去拿湿毛巾,忍足突然抓住他,一把将他摔在床上。
                          


                          49楼2012-07-17 15:40
                          回复
                            (20)
                            手冢震惊地看著忍足压上来,连条件反射的推拒都来不及,两个人的脸重重撞在了一起,直撞得手冢眼冒金星。而上面的人却瘫倒在身上,再也没了动静。
                            手冢被结结实实压在下面,好久才缓过脸上碰撞的疼痛,狼狈地抽出自己沾满粘腻酒腥的身体。被掀翻在一边的忍足仿佛已陷入昏睡,身体冰凉,气息微弱。
                            摸摸依然痛得脑袋嗡嗡作响的鼻子,手冢转过头望过去。
                            他粉饰的笑容早已剥落,教人捕捉得到莫名的悲哀,就如受伤孤独的野兽寻求安慰。
                            手冢生来怕黑怕寂寞,他懂得那种想要聊以慰藉的孤独。人间是个冷漠残酷的存在,将人压倒的往往不是困难,而是绝望,就如堕入深渊。对孤独的人冷漠,是残忍更是罪孽。
                            他看够了这个男人维持著紧握刀锋般的昏厥边际醉生梦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红灯区的纠纷,即使如此也想要帮他,哪怕所能帮的仅仅是陪著他。
                            手冢艰难给他抽去皮带,剥掉外衣,摘了他的手套,手背上的血痂刺进眼里。
                            又是一只被划上制约之线却受了伤的手。誓约往往都是骗人的,即使誓约的双方都有心遵循,却依然於现实面前无能为力。
                            身处丧失理智的人群里,永远躲不过酒精和暴力。
                            记得最初与他见面的时候,手冢看得到眼前之人和中学时期懒散神秘的冰帝天才之间清晰的落差,只是以为自己当初并不了解他;而实际上并不是如此,他偶尔还会回现当年不恭而调侃的形态来,是现实一层层磨平了他的桀骜,是现实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手冢很久才放开那只冰凉的手。帮他擦去脸上和胸口的粘腻,指尖一次次被肌肤的冰凉刺痛,触碰得到轻微的痉挛,手冢清楚他正处在最难熬的状态。
                            抚过他紧蹙的眉宇,手冢俯下身,轻触他冰凉唇际。
                            我答应你,用这种方式说晚安。
                            


                            50楼2012-07-17 15:48
                            回复
                              (22)
                              迹部适时退后,手冢循声望去只看到了门前的师姐,於是回头继续手头的工作。两分锺后,师姐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张留言条。
                              “刚才的先生让我交给你的,说这是他临时在这边的号码,有事可以找他。”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仓促的书写遮掩不住字迹的华丽和张扬,末端一道深重的下划线,几乎割开纸张。
                              Atobe Keigo
                              04XXXXXXXX
                              —————
                              这是连梦境中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手冢的心跳错愕了半拍,大脑一片空白。
                              然则,身体的本能超越了逻辑思维做出了反应,他刹那间冲出实验室,连道谢都忘记。
                              走廊上空无一人,除了手里的纸条,再也没有什麽可以证明绝非幻觉。
                              抬起手指,未干的墨迹印在了指尖。
                              可是,幻觉太真实。
                              他追到楼梯口,眼前旋转的扶手是漩涡,拖拽著他的思维不断往下坠。仿佛极力想要挣脱,他转而望出窗口,耀眼金发就在十米开外的正下方,步步远离。
                              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这是手冢拨开混沌情绪所唯一能理出的问题。他抓出手机迅速拨号,却在拨出的刹那停下了冷静了沈默了。
                              有必要去问他吗?知道他为什麽出现在这里又怎样。他们曾经只有一墙之隔,如果有必要见面,他又何必留下号码留话有事可以找他。
                              六年没有联系,能够记得彼此,已经很难得了。
                              即使是六年前的交集也并不多。他们有过一场激战,他受了伤,他陪他走过最惶恐无助的一程,而后分道扬镳。
                              那是个糟糕的时期,手臂抬不起来的恐惧足以将一个心怀梦想的运动员击溃;那个时期大家都在忙,忙全国大赛,忙竞争正选,唯有他孤身一人面对伤痛和未来尽毁的恐惧;那个时候,送来治疗方案的是他,陪伴他克服心理障碍的也是他。
                              他是个不善表达也不愿别人看到自己脆弱一面的胚子,他背负的地狱很深。然而正是那双在他不断下坠的时候抓住他无力双臂的手,将他拉出了自己的地狱。
                              物理治疗以理论上的治愈告终,肌肉痉挛来自内心的压力,来自对过去那场激战里伤的阴影痛的恐惧。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懦弱的恐惧压倒,他冥思了一个个通宵,难以接受。
                              那个时候,迹部站在他的身后,握紧他持拍的手腕,咬牙不去在意他的痛吟,将他的手臂高高举起,宛如展翅。
                              那一球打了回去,是迹部握著他的手打了回去,而不是他自己。他还是没能克服神经性痉挛,恐惧仍然在他的心里,并在肉体具化为疼痛。
                              迹部刚刚松开手,他就捂著肩膀跪倒在地,球拍坠落在地上,一道拉长的投影持续了两秒,继而跌倒。
                              捡起球拍的时候,迹部来到他的眼前,沈重的脚步扬起微尘。
                              他握紧伤处责骂自己的懦弱,而后站起身抬起头望著迹部,眼神坚定。
                              “谢谢你,我会克服神经性痉挛的。”
                              因为有你站在我的身后给我支撑,我将不再畏惧任何困难。
                              迹部伸出手,抚过他的肩头。
                              他的耳边,响起温柔华丽的低语。
                              “Even if you cannot get out of the past, I will still be there to meet you tomorrow.”
                              他不想辜负他,因此他回到九州老家,急於迅速治疗。然后,在狮子乐队员的挑衅面前,他终得成功克服心理障碍。
                              他们两人尚未举杯,就迫於家庭的压力而分手。两只握紧的手因了张力而一寸寸错开,指尖最后的微温烫疼了心。
                              他一个人高强度地训练,企图忘记那个瞬间,他站在他的身后,握紧他的手,将他的手臂高高举起,迎接最大的恐惧和困难。现在,即使没有了他,他的手臂也能够独立高举,完美地击退眼前的挑战,却永远缺失那一刻!翔的快感。
                              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在下一次与他交锋之间二度萌生灵魂碰撞的悸动,於是在第二次冰青之战他避开了迹部。那个下午的天很空,没有成双的飞鸟掠过,明明没有翅膀划下伤痕,却还是裂开了堤口。大雨滂沱之间,他与他交错而过,迹部轻吟他们曾经的约定。
                              “保护好你的手臂。”
                              大雨敲打著整个大地,淋湿了他们的身心。
                              


                              56楼2012-07-17 17:1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