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后,我依然记得站在钟家古铜色大门外忐忑不安的心情,以及在盛夏燠热的天气里周身如堕冰窖般的寒意。
我瘸着脚步,被管家带到书房,慈祥的老人见了我,脸上难掩惊讶的表情。我拿出父亲的书信交个他,钟世伯,晚辈叶清宁给您请安。
我讲给他听如何家遭巨变决定来长安投奔钟家,如何遇到劫匪父兄遇难,如何与母亲逃到荒郊野外,如何为躲避野兽从山崖滚落,不但摔断了腿也毁了容貌,如何被好心人相救,如何历经周折才找到钟家。
钟老爷听完不禁怆然,他与父亲早年是生死之交,感情甚笃,两家虽相隔千里却从未断了书信往来。
钟老爷安慰我切莫伤怀,又答应我定会想办法帮我找到母亲。我千恩万谢,心中却是万分悲凉。钟夫人将我安排住在西厢的别院,我依稀记得那里,杨柳依依,晚风习习。
我跟在钟夫人身后,与她聊着府里的事。绕过池塘,我停住脚步,怔怔地望着从远处回廊徐徐而过的容颜倾城的女子。望着她远去的裙角,我煎熬了这么久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钟夫人回过头对我说,那是小女雪霞。
我摘下面纱,铜镜里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我对自己说,叶清宁,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好好活下去。
钟雪霞没有被我的怪样子吓到,反而与我很投缘,她说清宁,这里就是你的家。
许是钟家人怕我伤心,决口不问我家中过往之事,对我而言,曾经的一切已然变成空白。
我问过钟雪霞为什么喜欢和我在一起,她的答案出人意料。因为你愿意陪着我发呆。
是的。她经常会发呆,什么也不做,任思绪飘远到心底最深处。每当此刻,我总是默默地陪着她。陪伴——已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事。
我知道她心里有个人,有个谁都无法触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