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真心话不让你听见
展昭他们学校里有一种流行的说法叫“刷夜”,也只有年轻人说得起这话,一群人通宵达旦彻夜狂欢。月明星稀夜沉如水的时候,他们还在空荡的街上肆无忌惮地仰天高歌,一夜未眠手表上的指针哼哧哼哧跑了六圈后,他们还能精神抖擞一个脑细胞都不疲倦地看太阳从地平线下悠悠转醒。睡得比星星晚,起得比太阳早,除了考研的苦逼筒子们,还有这些犹带露珠叶片鲜嫩的小青葱。对他们来说“刷”这个动词的用法太精妙了有木有,青春就是一天然的五彩斑斓的颜料桶。几首撕心裂肺吼叫出来的歌,几局千机算尽摔打出来的牌,几场不知道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你追我逐,就大大咧咧“刷”出了年少轻狂的一晚。
展昭大学毕业的时候白玉堂恰好从高考这个平衡木上以极高的动作完成分跳了下来,于是一次毕业狂欢刷夜时展昭就把白玉堂给捎上了。当时万籁寂寂,白日里光芒万丈的帝王走下了神座,天空的统治者成了星星的部族。澄黑的夜空如一潭温柔的湖水,星阀们的光耀串成一串一路迤逦而下,似银龙横亘其中。
一群人紧张的围坐在操场边一个昏黄的路灯下,对着展昭虎视眈眈。儒雅的男子微微皱眉,仔细斟酌出三个字:“真、心、话。”寂静片刻后,从沉默中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谁都不许和我抢!”丁月华站了起来。只见她两手叉腰,双目灼灼,黑长的马尾在脑后极具威慑力的来回摆动,“展昭,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看白玉堂的?”
展昭低头看看枕在自己膝上的白玉堂。少年纤长的眼睫正在微微颤动,如绵羊安然沉睡全无防备。于是他嘴角勾起和煦温暖的微笑:“这辈子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带着玉堂,捉蚱蜢,爬树,然后欺负他。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能继续带着玉堂,捉蚱蜢,爬树,继续欺负他。”
原本在周公怀抱里酣眠的白玉堂突然“腾”一下惊醒了。他抬起头,眨着惺忪的睡眼迷蒙地看着展昭。展昭笑着捏捏他脸:“没事,我刚才在说我可喜欢你了。”白玉堂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凑过去,在猫脸颊上湿乎乎地“吧唧”了一下:“我也喜欢你。”然后摇摇晃晃趴下去接着睡,安宁的就像从未被吵醒。
众人眼珠子掉一地,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这样也行?这样也行?”一波脆弱的小心脏碎得像一地饺子馅。
展昭只是淡定地拨了拨白玉堂软软的额发:幸好真心话没让你听见……
此时亿万年未变的棋局在青年人们头顶板着永恒不变的容颜。那是他们天真年代最后一点岁月。他还未远渡重洋,对白玉堂的心思还没隔上十六个小时的时差。白锦堂,三个钉子,还有他,他们还在一起,去远方的汽笛声还未鸣泣,他们还没有拖着行李箱咕噜咕噜反复在不同的站点间进站出站,奔波成了彼此生命里匆匆的过客。
展昭那时就有预感,他们的故事不是童话也不是诗歌,不会停顿在美好的末尾,止步于残酷的开头。他们唱过的激昂的歌,投射在柏油马路上随性潇洒的影子,终有一天会被滚滚洪荒吞没。不过展昭心底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希冀,希望当他老到有年轻人好奇他的故事时,能主导一次下面这段对话。
小青年:“问一个问题……”
老展昭:“年轻过=v=。”
小青年:“再问一个问题……”
老展昭:“不后悔=v=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