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葬花阁外。踟蹰了很长时间,还是推开了门。已然猜到了阁内是怎样的一片狼藉。
手中是老太太煨的汤,丫头们都怕花随溪,花奴又回了小临安,竟一时找不到第二个人给花随溪送来。
于是,我硬着头皮站在了这里。
酒味霸道的充斥了整间屋子,空酒坛随处可见,花随溪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
自从上次老太太训过花随溪后,花随溪就不大出去了,可如今,醉生梦死,没有什么不同。可……随溪,为什么你醉了,口里念叨的,仍是她的名字。还是……你并没有喝醉,你只是在思念,另一个世界的她?
我将汤放下,却在酒坛横放的书桌上,看到了一首词,是花随溪一贯潇洒飘逸的字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只看到第一句,我的泪便落了下来,宣纸上晕开了一片。
人生若只如初见。可遇见……也太短了呀,还来不及相爱,而我们真正刻骨铭心的,是那些爱情中的伤啊。
江越,随溪,雨儿,我们注定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我将酒倒进砚台,细细研墨,执起狼毫,在一旁空白的宣纸上写下:“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我手中的笔还未放下,忽的就被人揽入怀中。淡淡的酒气弥漫开来。我忽然想起江越,那个终我一生也无法舍弃的少年,就如同花随溪醉了自己,醉了思念,却也抹不去她的名字。
“雨儿……雨儿……”那个熟悉的声音想起,念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我回过神,挣开了花随溪的怀抱。
“我是舒意。”我冷静的开口,一字一顿。
花随溪目光霎时黯淡,那受伤的表情,让人心疼。
“你怎么在这里?”他别过头不去看我,声音冷得没有一点温暖。
或许他一生的温暖都给了舒雨,再也无人有资格分享。
花随溪和舒雨是一样执着到蠢得人。
老太太怎么不知道呢……这样深的伤,是要靠时间来磨平呀。
人的心,太小太小,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人的一生,太短太短,短的甚至不能忘记一份得不到的感情。
“夫人给你煨了汤。”我叹了一口气。
“随溪,别管那些流言蜚语……记得,舒雨爱你。她没离开你,她在你心里。”
“就如同,你对江越一样么?”我愕然。
“我记得你们是不是私奔过一次?你们还没走出临安城就被发现了吧?舒意,你知不知道,那次,你才找到他,你家人就已得了消息……是江越派人给你爹送的信。”
我愣在了那里,不知说什么。
“后来把你抓回来以后,他主动找到了你爹,以愿意再也不见你为代价,求花家给他保媒,他想娶宋家五姑娘宋易薇……”
“我不信!!”我打断了花随溪的话。
“必须信!”花随溪笑得残忍,“因为那一天,你爹就在花府!”
“怎么会……”我一时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你爹以舒雨胁迫我娶你,那时我和舒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为了花府名声我爹娘同意了……你家人是不是要高兴疯了,你们舒家小户,终于攀上了花家这棵高枝!为此牺牲一个庶出的女儿算什么?”花随溪冷笑,“明白我的心情了么?就和你现在一样!”
“还相信爱情么?舒意,你还相信所谓爱情么!”花随溪有一种接近疯狂的绝望。
“信,我信。”我泪水噙在眼中,“随溪,你也爱舒雨是么?不管舒雨和江越怎么想,我们还爱是不是?就算江越真的骗我……我也相信他一定爱过我……花随溪,无论你变得多高不可及,舒雨仍是你最大的弱点……你凭什么让我不相信爱情?!”
“她……不值得。”花随溪笑容哀伤得让人心碎,“她什么都不告诉我,都瞒着我,我永远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任她傻子似地把我耍得团团转……”
“随溪,为什么非要知道别人心底在想什么呢?那是人最阴暗的地方啊……”我低声道。
“不想,”我转身想离开这地方,我害怕下一秒我就会崩溃,“我爱他就好,他可以选择不爱我了,他可以选择忘了我甚至背叛我……但,我只能选择越来越爱他。”
“哈哈。”花随溪笑,“舒意,原来你和我一样傻。”
我走出葬花阁。风吹起我的衣袂,也摇落了一树繁花。
花划过我的指尖落入湖中,我们,终其一生,也只是别人生命中的流水落花。风波梦,一场幻化中。
随溪,你爱她或恨她,你也只能选择记住她,我们终是无法去遗忘什么。
舒雨,你为什么总是想放手给他幸福呢?难道你真的不明白么,只有你,才是他的幸福,只有你在,他才幸福呀!
随溪,你就那么恨我么?
恨,因为你长得太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