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椅上歪着，闭着眼睛嘴里头哼哼着京曲儿，手指头叩着膝盖打着拍子，元一这孩子越大越不省心，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她送到盛京，现在可好，不但和宗亲几个阿哥走的近，现在和肃贝勒，雍贝勒走的也很近，得得得，不想了，越想越糟心，反正元一的婚事没我老头子点头，谁都甭想带走！】

【两度同元一去那异域商人集聚的小酒馆，所见所闻早有感触，清晰记得第一次元一同我说起这事时，自己的诧异。京中素来限制洋人来往，更何况商贾一类，他们如此大摇大摆，甚至有聚集之地，想来背后必有扶持。这几日在府中左右思度，能大开城门放洋商入京，谁人有这个胆？或者说，谁有这个权？思来想去，九门提督】
【选了个大好日子，既不大朝，政事亦闲。手中提了一盒雨前龙井至西林觉罗府外，门侍从未见我，自然也不认得，着苏勒拜名帖，耐心等待】

【老徐进来说肃贝勒来了，捋了捋胡子，这是唱的哪一出？肃贝勒...难道是...为了元一？咳嗽一声，对老徐道】
请去正厅。
【掸了掸袍角，也向正厅而去。】

【不过须臾下人恭敬来请，穿廊过檐至正厅，九门提督大人已经在座，着苏勒将东西交给他府中下人，长身一鞠，抱拳道】
提督大人
【颀身后，下人请入座，引至座前，撩袍之际，道】
久闻皇父言提督大人三朝元老，文韬武略，实为国之栋梁，晚辈迟来拜访，事先也未请人拜帖，不知可有不周之处？

【冷眼看着眼前的黄带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若不是...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收了不着边际的瞎想，见他欲行礼忙不迭快走几步将他拦住，道】
老臣不敢当。
【既然来西林觉罗府，那么就是看我老夫三分薄面，既然也提到我乃三朝元老，但君君臣臣不可乱了章法，引他入座，笑道】
哪里哪里，肃贝勒现为兵部右侍郎，老臣还未说恭喜，在此恭喜贝勒爷了。

【我是阿哥，他是三朝老臣，倒也不用太谦，没得自降身份，提督在朝上数十年，他也懂。一笑入座，同时抬手朝主座一请，道】
大人也请
【三朝老臣，这西林觉罗大人想来也是满腹油滑，是个老狐狸了。若我开口直截了当问他，他一定不会认的。其实洋商贩货，虽其族为异，但一来中原文化璀璨辉煌，二来大清商务收税银丰国库，未尝不是件好事。他若真为背后靠山，多年想必也养肥了自己的钱囊，而我为皇阿玛分忧，为的是大清社稷繁荣，双赢。心里琢磨琢磨，指腹在柔润的玉茶盏上摩挲，后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全蒙皇父信任罢了。不瞒提督大人说，晚辈自打出宫，差不多就在兵部供职，兵部所见闻虽不丰，但也不少了，唯近来所见所闻，确实自觉有愧皇恩，着实汗颜。
【说完，并不急续，这是极老套的吊人胃口了，可偏百试不爽。人皆有好奇心，若他真是靠山，心念一转，想必会顺着往自己身上套。他一套，我一接，自觉打了个好算盘】

【察言观色，见他神色，几分提防几分好奇，像是着实心中无数。作沉吟状，手里缓缓转着那玉茶座，最后面上微露忧色，道】
实不相瞒，晚辈出宫后，街巷四处走得也多了。这一走之下，在城中僻处，时而看见洋人行走，而百姓却习以为常
【说到这儿，顿一顿，抬眼看看他神情，后自己笑道】
说来还真是奇怪，一日晚辈寻酒楼落脚打尖，却见那酒楼内装潢布置不似中原，奏的是胡曲，舞姬也是波斯人，满堂宾客大多还都是那些街里巷尾的洋商。大人也知道，素来京中禁洋人行走，而至如今其人竟大摇大摆上街行买卖之事，岂不是京中一大怪谈？
【饮了茶，自己咋两下嘴，放下盏后摇摇头，看着提督】

【静静听着一时无话，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一笑，低头喝了口茶。】
是吗？竟然有这等事情？
【洋人能进京，他想到了我，那么他想干嘛？】

【提督大人的反应挺有意思，叫人摸不出深浅来，但我说若说身为提督，却不知京中有这么一大批洋商，岂不也算是九门提督的失职？心里一过，此话也未出口，同他一样面上流露一丝讶异，道】
原来提督大人并不知情？看来那伙洋商也不简单呐
【往后一仰，松垮靠进椅中，一撩袍，正色道】
不瞒大人讲，晚辈虽知洋人入京有犯清律，然觉那酒馆胡曲新鲜，时而去小坐一番。久坐之下，闻胡人仰慕我清盛世而来，仅求茶帛货物换以钱粮，而百姓喜洋物新鲜，两方互不相犯，相处倒也太平。如此之下，晚辈倒想请教大人，限制海关贸易，禁胡于京之政令是否脱离现状？或者说，是否反叫人说我清闭塞，不与人友？
【这才是我来的目的，洋人背后是不是九门提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愿与我合作，将古老陈旧的法令推新？那酒馆我去过，洋人高谈阔论间，一说大清盛世，二却谈大清闭塞不可自由通商。回去上书房，师傅也曾说前唐盛世，四海来华，与如今的洋人不敢露面，华人不得出海贸易，而洋人不得入关行商之景，大相庭径。这么大胆又冒险的想法，我需要像九门提督这样的人的支持，所以冒了这么一个险，直说无妨，坦坦荡荡】

【洋人进京，这事无论我怎么推都不可能推的干净，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推。只是想听他怎么说，肃贝勒小小年纪不简单，话说的那叫一婉转，我听也没什么差头。只是……一笑】
肃贝勒有话直说无妨！

【这话的意思，他是助还是不助？再好不过？我说的是推翻祖宗法令，自古言宗祖为上，我行此险，一着不慎万劫不复，如何当得一个好字？眸子眯一眯，一时不知如何言明，心中暗自盘算，道】
为国之昌运，晚辈先替皇父谢过大人。然此事干系重大，洋人行商非蝼蚁小事，大人为九门提督，是以如何安顿？
【不待他回我，立马又续道】
其实晚辈来时想过，京中久留恐怕不宜，不若于京郊置栈所安置洋人，有大人在，入城这几步路想必也不会太难？
【提督只一个劲儿问我怎么想，问我打算如何做，自觉这里头总是有套，可我既然来，肩上已经挑了险，何况他何其灵巧之人，此事若捅出去，于谁更不利些？】

【我就知道提督不能就这么放过了我，就这么轻易点头答应，一提起元一，心头一动，惊异中抬眼看他，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而想想，却还不会，元一是他亲族人，叫提督捧在手心的宝，用元一来要挟我，叫我知难而退？断断不会，若然，也不会听我说到现在】
【呷口茶，定了定神。再琢磨一番他方才所说，一屈一进，待我话已说完，直拿要害。“那么老臣……”，若我不顾一切，就算得以通商，这九门提督的乌纱帽至少他是不用戴了，项上人头用不用一起摘都未可知。】
【原来是问我的意思，问我行事方略。知他言下之意，心神宁平不少，道】
而今四海升平，虽我边疆战事偶起，依晚辈看，多半缘起中原繁盛而限商，易无果，唯有掠。边疆长此难堪荼毒，而我清虽国基民富，亦难经战争消耗。前明闭关锁国，可见效非全利。而清廷素有大华夏之称，视胡蛮一同，不若开放互市，特许洋商入京，叫其一睹我大清繁华盛景，又益商税丰我万民。
晚辈小小拙见，大人觉得，是否也有那么半分道理？

【似乎不错？手里转着玉茶盏，看向提督，二人相视一笑。如此，言下之意，那便是可行。他没有摇头，那就是答应了。短短这四个字，就是我今日来唯一所求。心下长舒一口气，一来二去，短短几句，连元一都被搬上了台面，姜还是老的辣，狐狸究竟是狐狸，我还当我同元一藏得极好，原不想在他眼中，元一已是可以镇住我的法宝】
【这事还差半件，我也就办成了，正这半件，便是元一先前真拖我的事，当下笑道】
大人所见略同，晚辈不胜感激，只方才所说，先安置洋商于京郊，而予以放行行商一事，不知对大人来说，是否有难处？
【他定是拿了洋人不少好处，而今新皇登基，急急就撤走洋商，想来他也有顾虑。可这些洋人长期居留京地，一时要走，恐怕损失惨重，是以吉安娜如此忧心忡忡。而这短短缓兵之计，对他九门提督来说，想来也不该成难事】

【彼此间都各自有着各自的计较，都不能明说，我现下虽然是安心，但是另一个事情却是我不得不防着的，就是元一和肃贝勒。看来这两个人还是少接触为妙。至于后话，心中思量一番，才道】
哪里哪里，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老臣应做本分。
【耍花腔的把事情给圆了过去，虽没明说，却也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