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慕容渄再一次见到苏明远是两天之后,天下着雨,慕容渄路过庭院的时候却见庭院中央一个身影单薄的跪在雨中,印象里父亲并未曾如此惩罚下人,见那人清瘦身子微微的抖着,倒叫人看了好不心疼,便打了伞走过去遮在他上方,犹豫了一下,声音还是有点不自然,“还好吗?”
那人听到了人声,上方又有人为他打伞遮雨,便抬起了脸来,竟是苏明远,慕容渄还记得他,记得他绝妙的琴声,骨子里那股干净清雅的气质,以及不屈时眼中坚定明亮的光芒。可是此刻他全身上下湿透,雨水顺着发梢下巴滴落,面色苍白,大眼睛清澈的如大海蓝天,此刻却虚弱的让人心痛。直看得慕容渄心中一颤。
在心中轻叹一口气,慕容渄向他伸出手,“起来吧,没关系,父亲其实并不这样惩罚下人的。只奈何你是仇家之子。”
苏明远冷的毫无血色的唇轻轻颤了颤,却还是侧过脸将视线投向了别处。慕容渄没想他不领情,怔了怔,随后发现他脚踝上的锁链,竟是锁在一边砖地上的环里的。父亲恨苏家就恨到这个地步,如此的狠心,将他锁在了雨中。
慕容渄想了想,将手中伞塞到他手中,将身上外衣脱下来披在他消瘦肩上,裹住他单薄上身,“你先打着伞,等我去向父亲要钥匙给你解开。”
“不必。”慕容渄终于听到苏明远的声音,他的嗓音有些嘶哑,很用力,似乎已经很长时间不说话,忘记了怎样说话似的。那声音很冷清,慕容渄在雨中回过头来,忧心的微皱起眉,他却并不看自己目光,只是说,“你走吧,别管我了。”
他如何能将他一人留在这雨中,见他面色如此苍白,一时难受的紧闭着眼皱着眉,心中竟蓦地泛起一丝疼痛,又走回来蹲在他面前,伸手接过伞替两人打着,问道,“你犯了什么错,父亲这样把你一个人锁在雨里?”
那人听出他语气的关切,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把你锁在这里?”
苏明远眼里的倔强又上来了,侧过头去一言不发,眼底却是令人心疼的悲伤。
“他到底为什么将你锁在这里?”
“别问了,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苏明远声都颤了。
慕容渄一时怔在那里,本就是漠然内敛的性格,不太说话,如今这样更是沉默了。苏明远看他为自己打着伞,衣服也披在自己身上,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张了张嘴,然后很努力的解释道,“……他要我高烧,给他暖床。”
“你……”慕容渄很是震惊,“你不是琴师?”
“我只是琴师。”他低声说道,“是他……无耻……”
“那你——”只堪堪吐出这两个字,慕容渄奇怪自己的心竟泛起了一丝抽痛。
“我没有,”苏明远抬起头来急急的说,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好好好,知道你没有,你没有。”慕容渄握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圈住了他,他咬了咬下唇说,“他讨厌我反抗,总是……”
苏明远说不下去了,慕容渄自然也懂了苏明远身上累累伤痕怎样来的。手更加用力,将他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手中伞倒在了地上,慕容渄感受到怀中人肩膀一耸一耸的颤抖,知道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