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淘金vs沃土
1980年初,广袤的中国大地上,一场声势浩大的变革,已经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了。农村以凤阳为榜样、城市以深圳为翘楚,各地都或悄无声息或大张旗鼓地进行着一些颠覆性的改革,或从上到下,或由下至上。历史的前行,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尽管,这种前行,有人欢喜有人悲。
地处粤东平原西北的山区的五房村,除了分田到户之外,似乎没有其他更多的改变。层峦叠嶂的关山,似乎阻断了春风的抚临。大多数人,还和往常一样,全身心地只关心山林田地,家长里短,甚至说,他们用在这些方面的精力更胜从前了,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某种希望。他们在自家的土地上拼命地刨挖,挥汗如雨,期待由此让自己和家人不再饿肚子。土地,本谈不上值得让人们打心眼里去心爱,然而也不得不心爱,农民嘛,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其他更多的命数吗?
一叶蔽目,尚无以知天下,何况乎重重关山!
然而“旁道”确实是有的,先知先觉的那一部分人,始终抱定穷则变、变则通的明训。他们灵敏的嗅觉,过人的洞察力,明察秋毫地感觉到了潮流的涌动与风向的转变,于是义无反顾地丢下老镢头,告别黄土地,加入了外出闯荡的大军。
这实际上需要莫大的勇气。因为毕竟都是身无所长的农民,没有资金,没有人脉,没有阅历,没有根基,甚至说没有退路,而抛妻弃子、背井离乡不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闯荡的结局会怎样,一切都是未知数。
然而他们还是去了,并且很多人大概都获得了成功。之所以说是成功,是基于与留守者的比较。成功的标准,从来都是要放到一定的时期,一定的环境里,才能明晰,才有可比性,这是必须的。
作为农村的孩子,小亮在小时候对金钱没多大的概念,因为根本没有条件让他对之形成很深的认识。小亮只知道,刚上学的时候,一个学期的学费,总是个位数数额的——如今的白菜价。尽管这样,每一次,很多家长,都要想方设法尽量拖延缴费,并不是他们愿意当老赖,而是手头流动资金确实很少,捉襟见肘,平日生计很多时候都得拆东墙补西墙;早期的时候,五房村是没有电表的,电费的收与缴,全靠用户的诚信。小亮亲身经历过几次收电费的过程,包括他自己家的。有的时候,收费的到了前巷,后巷的就关门大吉,闻风而逃。来不及逃跑的人们,没有例外地会理直气壮地说:“这个月我们家没有点灯!”,然后收费的无可奈何,只好好声好气地说好话,多少交一点什么的。最后,经不住缠磨的主人有条件妥协了,象征性地交几毛钱了事——一场你来我往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