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事实证明,那天王耀对他说的那句话,王津记下了,记得真切而清晰。你是我们王家的王津---这句话,早已刻在他的心上了。
近代,那段灰暗的日子,王津眼看着大沽炮台被无情地攻破,面目陌生而狰狞的西洋人---甚至还有似曾相识的亚洲人闯进自己的世界,闯进这片他向大哥承诺过要保卫好的土地。
天/津终究还是沦陷了。而那一刻,跪坐在大沽炮台边遍体鳞伤失声痛哭的少年王津心中的痛,绝不会轻于王耀一分一毫,甚至更甚。王津,他知道自己的失败对于王京和王耀来说,意味着什么。
{8}
灰暗的年代,所有人都遍体鳞伤地见证了一个痛至椎心更暗澜涌动的故国。
那他曾信誓旦旦要守卫的城墙---倒了。天/津,变成了一张青一块紫一块的租界版图。
王津收留了不少的前来避难的国人,事实上,在他的伤口隐隐作痛时,那些人就带着暗暗汹涌的波澜来到了他的土地。天/津,也曾一时风起云涌。
废帝和清王朝的残余在这里蜷缩着窃窃私语,亦有愤慨激昂的爱国者在这里呐喊。而明面上,西洋的建筑在一点一点建起。
{9}
大哥背上的那道伤疤,王津不曾见过。然而那样的伤疤,在王津自己的身上,也曾有许多。
王家人作为国家和省级行政区的化身,任何人都不要想在他们身上留下永久的伤痕---除非是他们自己想要留着。王耀的伤痕,就是这样留下的。
而王津拜本田菊所赐被折磨得满身血痕时,他也曾想过要留下这些伤疤,却被自家大哥阻止了。
"小津你只要看着明天就好了阿鲁。"王耀如是说,"那种往事,不记得更好。"
"那大哥呢?"
"我?"他笑笑,"我需要记得,才懂得揣测和提防,才能保护小津阿鲁。"
大哥说那句话时,王津其实很想哭,却又忍了下来。
{10}
从王津那里离开返程去北/京时,王耀才突然想起,在那个风云迭起的年代,王津是很少带着口音说话的,那时他总是让自己的口音尽量地与王耀相似。直到后来春风真正再次吹到天/津/卫时,他才渐渐恢复那喜感的口音。
然后,又突然想起1949年1月15日,那个早晨在金汤桥上,王津那一声混合着天/津口音和哭腔的"大哥"。
{11}
在王津的土地上,有一个区叫和平,有一所学校叫耀华。
他是王家的王津,所以他要笑起来,笑着记得,用自己的笑为大哥也添点快乐。
王津看着渐渐远去的动车组,咬了口刚买的麻花,带着没心没肺的笑。
他成长起来了,少年的面庞也成熟了些。天/津/新/港正朝气蓬勃。而王津,也不止一次望着那里笑起来---大哥,我长大了。这一句"长大",包含了太多含义,王耀猜不透,连王津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
其实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不要离王耀这样近---不要离王京这样近。有时候他也会突然觉得,要是自己是王香或者王湾---甚至是王沪---就好了,他们与大哥的距离不近,却总是能得到他的格外眷顾。
"王京这个讨厌的家伙……"
他自言自语起来。若王耀此时还在王津旁边,肯定会十分惊讶他说刚才那句话时的口音---那竟是不能再标准了的普通话。
"大哥,还真是好骗呢。"
把剩下的一小节麻花整个吞进嘴里,嘎嘣脆。
{12}
此乃天子津渡之处。
{津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