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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整理版】不记晨昏朝与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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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
吧亲文,略随意。不足之处请指正。


1楼2013-01-23 00:16回复

    “关东平漠十八骑已尽数剿灭,首领裘鹤雪兵刃在此,请楼主过目。”
    甫一回楼便被楼主召见,现下跪着见过楼主,一只手触及地面才惊觉掌心竟如此炙热。少年低垂了头勉力抑制自己急促的气息,不知坐在上首那人正露出些微难以察觉的笑意。“……黄泉,好一把百里剑。”
    此时那兵刃已然在他手间,剑鞘上无甚装饰纹样,只在护口之处有钤金的古篆。然而厅中旁坐的绯衣少女忽地抬了双眸,看向他手中的那把剑。
    百里剑!
    清亮冷漠,宛如冰雪的一双妙目不由得又扫视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少年,却始终没有减弱一分那眼中的寒冷之色。就好像以一人之力独破平漠十八骑是件极为普通的事情,而且那裘鹤雪,倚仗着百里在关外横行二十年,竟然也死在这个少年手中的清霜剑之下。
    “好……很好!既然如此,这把百里剑便赏赐与你了。”萧忆情略略颌首“你不须再佩清霜。”
    黄泉猛地抬头……接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拒绝的话语冲口而出“楼主……属下不用百里剑!”
    此话一出,萧忆情和堂下少女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他,黄泉话一出口便已后悔,他也说不清为何宁可忤逆他视若神明的楼主也不愿弃清霜剑,只隐隐觉得,自己不该轻易解下它……它是他握着的第一把剑啊!
    听雪楼主伸手拂过百里,不再多言,一边的绯衣少女见他依然倔强地站着不肯领赏,却是首微摇,伸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佩剑。
    “罢了……”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萧忆情缓缓开口“我再给你一个赏赐……”
    “若你能接下这位姑娘五十招,我便升你做护法。”
    护法?黄泉惊讶的抬头,那可是楼中仅下于领主的地位!他转头看向堂侧坐在雕螭大椅上的女子……好似不是楼中人,至少他从来不曾见过如此人物。一袭绯色单衫,一身上下并无其他妆饰,只用两朵珠花挽住鬓侧散落的发丝,轻纱罩面之下看不到她表情,只见她本欲取茶的右手端住了茶盏,听了此言却是一动不动,甚至不曾看他一眼。
    “她?现在?”
    “随时有效。”
    方才已让楼主失望了一回,这一次,可不能再有纰漏了。
    萧忆情话音未落,黄泉陡然拔剑,清霜势如雷奔,直向少女面门攻去!
    少女绯袖一动,手中茶盏随她掌风飞出,正撞在直刺过来的长剑上。只听瓷金相击,其声清越。然而看似轻松的一撞却蕴力千钧,一撞之下震得黄泉手臂酸麻,长剑霎时失了准头。黄泉本是拼尽全力出剑,此时收势不住,“嗵!”的一声,只偏她鬓侧三分的长剑钉入雕花椅背。与此同时,一只纤弱白皙的手指向他颈间,顿住。
    一切只是一刹那发生的事情,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没有出剑便制住了他!
    与他近在咫尺,那双深似穹夜的眸子静静望向他。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是他不能明了的,深深的孤寂。
    黄泉突然放开手,倒退几步。
    自他进来之始便一直不言不语的少女突然开口,低声地赞到:“手很稳。”说罢,抬手取下了剑上的茶盏,那茶盏竟是平平停在剑上,一点茶水也不曾散落。
    “……黄泉,还不见过你们靖姑娘。”不知怎的,听雪楼主的声音竟有三分笑意。
    靖……那是……是那个名字吗?舒靖容?
    “能得当世剑术第一人之赞,在你可是无上之荣。”萧忆情看着惊讶的黄泉。“我所说的依然有效。从今天起,你就跟着二楼主学习剑术吧。”
    少女的眼中微微闪动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回手拔下身侧清霜剑,走到黄泉身前,把清霜递给他。
    “拿好它,这是你的剑。”
    黄泉犹豫一下,双手接过她递来的清霜,静施一礼,转头走了出去。


    3楼2013-01-23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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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收回目光,萧忆情已从上首走了下来,缓步踱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她随即退了一步侍立在他身后。不觉萧忆情微微皱了眉头。“三国时吴帝铸剑六口,最末一把即是百里,亦是六剑之中至刚至烈者……然百里尚且不能与你的血薇相比,况乎清霜。你方才示意我却是为何?”
      舒靖容漠然回到:“楼主知今日我,可知从前我?焉知清霜不是明日的血薇?那孩子资质上佳,假以时日必有所成。楼主今日之举不也是为了激他上进么。”
      “清霜,清霜……”萧忆情低低念诵:“殷仙子亲铸此剑又为之赋名,又有几人知清霜因何名此……”
      “但是阿靖……”萧忆情回身看向她,清逸俊秀的容颜之上有淡薄的笑意:“我知道你懂。”
      “乱条犹未复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能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盛夏已过,时近深秋,望着北邙山上高没人膝的荒草被秋阳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不知怎地,他心中便莫名地觉得凄凉。
      真个是山中不知年啊,便如此忘了晨昏忘了尘世也是好的,可是那些人,终究不能忘。
      很偶然地,他从紫陌手中拿了流朱手抄的剑谱,在“清霜”一条下看到了这首诗。他知流朱身负血海深仇,也懂得了这清霜二字的真正含义……他想,当年的靖姑娘,定然是懂的。不然以她身份地位,又何必亲手还剑?
      真正的正义,纯真,善良……在她的心中占了多少位置,想来即便是楼主那样惊才绝艳,与她同等尊崇的人,都不能理解的吧。
      “你又在念这首诗了.”
      拨开荒草,走到半坡上一棵老树前,树上斜倚着的男子一脸笑谑地看着他.随即学样朗声吟到:“乱条犹未复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能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碧落嘴里念诗,手上却丝毫不停,连接揪下树叶,以暗器手法打向黄泉.这般暗器黄泉岂有躲不过的,奇却奇在碧落模仿他声调音韵竟是惟妙惟肖.黄泉听了也大感好笑.待碧落停手,黄泉扬声说道:“七十九枚叶子,其中七枚一分为二,两枚一分为三.还有一条小小毛虫.”说着摊开掌心,正是一条青绿色的毛毛虫趴在手心里.
      碧落闻言一笑,黄泉也跃上大树,坐在比邻的另一枝上.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只是静默着看着远山熔金般的明亮色彩。那样的炫目与温暖,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光明,陡然照耀在已经繁华开尽的、自己的世界里。
      “碧落,你还记得……”
      碧落仰头看他,黄泉一语既出,却不知何以突然住口——
      哈,可是他糊涂了,那时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弟子,连护法都不是。那时的碧落,还是琴剑双绝的江南青衣江楚歌……他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一桩旧事,虽有耳闻,也不过是旁观着,无法接近最本质的真相。
      那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回想的故事,纵然说与别人听,又怎能体味他当时所思所见的种种……也正因为如此,那两个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靠近对方的心,因为那是自己的锥心刺骨,又怎么能把胸膛撕裂,让对方看到自己心上的伤痕?
      最懂得,所以最疏离:最相似,所以种种在意彼此不相同的些微毫厘。
      ……然而你与我,也不过是这一场举世无双的棋局里,小小的一枚棋。
      “你要说什么?”碧落的一句话打断了黄泉的沉思。“……想起一些经年旧事而已。”
      “可否说来听听?”
      黄泉低头沉思片刻:“你可还记得武林中的名门盛家?”
      “这个自然知道。直隶盛家一手铁拳功夫,在北方是有名的世族。盛无极盛前辈因旧事曾赴福州,我倒是见过的。盛前辈为人侠义,豪爽大度,可谓是见之心折。不过……”碧落微微一笑,却不再讲下去。
      那是听雪楼南征北战的一个开始,也是近似于神话的存在:灭去关外横行二十年的关东平漠十八骑,首领裘鹤雪毙命剑下;一夜之间颠覆北方最大的势力盛家,几乎未折一兵一卒……“盛家还是栽在了楼主手里。”
      “我那时无心武林事物,只略听闻得唐门那位小公子也卷入此事。”碧落俊眉微蹙。“那位从风公子。出了名的伶牙俐齿,难缠棘手。我与他打过交道,为人甚是有趣,只不过心计太深,又兼毒功武艺都是上上之选。本来想接掌唐门衣钵的定是他了,结果却落在了唐诤手里。”
      “此事倒是另有原因的,若你愿听,倒是可以给你讲讲。”
      “愿闻其详。”碧落拱手一礼,意态甚是潇洒,随即给自己找了个最舒适的枝桠靠上去,听着黄泉将旧事淡淡道来。
      “直隶盛府盛无极做寿,武林望族悉数前去道贺送礼,与盛家为世交的蜀中唐门及洛阳萧氏均在受邀之列,但盛无极夙敌冯七舞在滹沱河畔结庐守江。得盛府所托,唐门派出从字辈四位高手从殷、从隽、从风、从夏相助,彼时初露头角的听雪楼也几乎倾楼中一流高手。然而……”


      4楼2013-01-23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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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水之德在养人,其味贵甘,其质贵轻。”
        一把折扇不偏不倚,正敲在捧着一杯香茗发呆的少女头上,吃痛回头,罪魁祸首坐在桌前,正对着一个穿着珊瑚色长衫的美丽女子笑颜如花。 少女气恼不已,抄起折扇觑他不备便掷了过去。
        “小浮云,又走神。你聚泽哥哥的茶经可不是想听就能听的。”
        盛聚泽身形一动,那柄竹骨折扇便直直钉进他背后梁柱,竟卡住不动了。盛聚泽回手拔下扇子,好整以暇地打开扇着风。一屋子坐满了华衣彩服的女子,皆是本地的花魁头牌,现下都一个个认真的辨别着桌上的各种名茶,唯有他自己带来的小麻烦浮云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挂满不耐烦……要知道多少嬷嬷鸨母花大功夫在他身上,三跪九叩地求他上门授教。这小妮子求他带她出来时倒是嘴甜如蜜,利用完了立马换一副嘴脸。叫人又是好气又好笑。
        “印儿,方才讲惠山泉水、虎跑泉水,各重玉泉四厘,你可知珍珠泉水比玉泉水轻几厘?”
        叫印儿的姑娘一时支吾着答不出,盛聚泽报以遗憾的一笑,又把目光投向了坐最前排的另一位姑娘。只听一把轻柔的嗓音回到:“回盛公子,应是玉泉水比珍珠泉水轻二厘。”
        浮云眼瞅着盛聚泽在姑娘堆里笑的无比温柔,自己却恨不得把这帮花样繁复的茶具砸个干净了事。也不知盛聚泽哪里来的笑劲……明明,明明他是不想笑的啊……
        万般无聊,浮云以手支颐,垂首望向下面街上的熙熙攘攘。忽然地,她神色一变,回头大声叫道“聚泽哥哥……聚泽哥哥!你看!”
        盛聚泽疾步走向窗前,讶异地低声叫了出来“慕黎粟!”
        慕黎粟已经跟着这两个人三条街,只是这两人看似逛街步伐却奇快,分明里面有个姑娘家,却对街边的胭脂水粉不着一眼。手里一杆“铁口直断”的长幡愈发的沉重,不由得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把盛修缘带出来就好了。不过她可没有想着,自己扮的算命先生是要如何才能带上一个跟班。
        “呼……”眼看着这逛了半日的两个人终于走进一家茶楼,慕黎粟暗自舒了一口气,立马冲进小茶楼。却不料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慢着!”店小二一个箭步拦在她身前“本店店小利薄,恕不接待先生了,您请着吧!”
        慕黎粟长幡往地上一顿:“小哥,大凡观人之相貌,先观骨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我看你眼神明辉皎洁,是个敦实可靠之人,但不知为何三停不均,口有枯涩,是出纳不齐之相,不知最近可有破财?”
        店小二一愣:“啊?”
        慕黎粟眼角瞟着楼上,正好可以看到客座上那两人,心想着免费送他一卦也罢,袖里一掐,口中说道。“小哥最近没有遗失财物?若有,贵店东南角阴气犯冲,去那里找找当有所获。”
        店小二果真是丢过东西,急急忙忙地便往店后头走,慕黎粟看着他走开,自己抓紧时间溜了进去。
        “慕黎小姐当真是铁口直断。”座上,身着雪青长衫的公子慢慢转动着手中的白瓷茶杯,直到杯中水刚好能反射一双眸子的角度。“阿靖,你可想好怎么应对她了么?”
        杯中映射着的那双湛若秋波的眸子冷冷地,带着些许讥诮地望着他。“属下不敢僭越。”
        “依慕黎小姐的性子,想来是不会记得你我的身份的。”
        对面女子未置一词,只是微一颔首,将杯推到一边,向刚刚走上来的慕黎粟示意。“……是吧,慕黎小姐?”


        5楼2013-01-23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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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停了许久,深林之中泥泞不堪,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地,十余道明光同时交射,映出一个环形的空地,那里立着一名绯衣女子,虽是形容狼狈,但清丽的眉目之间无丝毫怯意。明明是孤身作战,那双眸子中却有说不出的浓郁杀气,气势完全不输于人。
          光环之外,有人缓缓地踱进包围之中。眉若远山,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绯衣的女子,不是那邪魅惑人的唐从风还有谁,然而他此刻心中却不若他外表那般镇定自若……自北城墙之下一路追杀至此,她连着杀了他手下二十多名鹰客,掂掂手中鹿皮小袋已近乎见底……难不成真的要用浮云给他的那颗“倾城笑”?
          绯衣女子看出他心神不宁,双手急翻,趁势攻向唐从风,其余鹰客一路上吃了这人诸多苦头都心生忌惮,不料她强敌环饲之际能出此险招。一式凌厉无伦的血薇香影急攻他右手旧伤处,唐从风举刺防守,血薇却霎时收势,反手向上一挑,见势不好,唐从风向后猛地一仰,然而面上一冰,瞬时刺痛不已。唐从风恼怒的大叫。左手的峨眉刺刺向对方肩头,她扭身避过来势,恰恰峨嵋刺一端爆出几点青芒,擦着她面颊射了出去。
          此刻唐从风已站直身子,他素来以姿容自负,爱惜容貌逾于女子,此刻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上有一道长贯脸颊的淋漓血痕,脸竟是生生地毁了。
          “我本以为,你会硬撑着不用浮云给你的倾城笑。”舒靖容提剑平举,轻声说道。
          “我也以为我伤不到你。”唐从风伸手抹了一把血,竟然恶狠狠地笑了起来。“能达到目的就好,我为何不用?”
          “果真是你唐门的作风,唐公子……不,唐姑娘。”
          她这一句用的是少林“天音普善”功夫,在场唯有唐从风内家底子足以听清她这一句。唐从风霎时脸色变了数变,但随即又微微笑了起来。“好得很……好得很……我确是女子,但那又如何?你这一条消息远不如我手里这条。”
          唐从风丝毫不好奇她从何得知她是女子,本是俊美得莫辩雌雄的容颜笑得如花般鲜妍明媚,那一道贯纵眉间的剑伤更添她三分邪意:“休戚与共。”


          8楼2013-01-23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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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香风,浮云已然舞至他面前,恰在此时众乐俱寂,浮云垂首伫立,却偷偷地在唇边对着盛修缘甜甜地笑了一笑,盛修缘微微一笑,举杯示意。浮云随即扬声到:“盛伯伯,你说我跳的好不好?”
            众人皆为她这句天真之语失笑,盛无极哈哈大笑道:“好!我们云儿跳的好!”浮云笑得更加开心,跑过去挨着盛家父子二人坐着。宴会仍在继续,婀娜多姿的侍女轮番敬上香醇美酒,各种菜色。厅中一片觥筹交错之声,甚至已经有人划起拳来赌酒为胜。盛修缘仍觉意犹未尽,折回去与萧忆情两个攀谈……然而上头,盛无极看着萧忆情的眼神渐冷,回头压低声音质问浮云“你方才为何不对他动手?!”
            浮云闻声看向盛无极,秀美的小脸上笑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眸子之中的深深阴冷。“盛无极,何时轮的到你来管我。”
            “你师傅已经答应相助!”
            “哦?是吗?”浮云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你何不直接去找师傅,又来问我。”
            “你!”“噤声!”
            浮云一张可人的娃娃脸上此刻尽是与她年纪不符的阴沉“若不是为了修缘哥哥,我怎会来趟你这蹚浑水。我心中自有计较,莫来烦我。”
            起身离开,浮云转过脸来冲着盛无极甜甜一笑。“盛伯伯说的话可要记住哦。”


            10楼2013-01-23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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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烟花喽!”浮云一声欢呼。即墨兰家送的几箱定制的烟花正被搬至前庭。众人都挤出去看。这烟花来的正是时候,刚才一直下雨下到现在才停。湿地面上放不得,盛无极吩咐一声下去。马上几个小厮合力搬上来一米高的台子来。雨天地滑,经过盛修缘身边时有人失足滑了一下,盛修缘伸手相扶,那人足下不稳,情急随手抓住了盛修缘的手臂,盛修缘一声闷哼。慕黎粟马上伸过手来扶他,低声相问。盛修缘摆摆手说不碍事,叫那个因为伤了少爷而诚惶诚恐的小厮下去。回头依旧与慕黎粟谈笑。
              盛无极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却面沉如水。他素日不喜盛修缘不仅是因为盛修缘幼时受伤,不能练武,根本无力光大盛家门楣。其实深究起来,盛修缘的恬淡性子与自己大不相同才是主因。看着儿子与世无争的样子,盛无极越看越觉心焦……盛家传宗七代,凭一副从不服输的烈性在北方打下的名声如今却日渐式微,盛无极一心希望盛家在他手中发扬光大,重拾当年盛家先祖盛光煌铁拳定边的荣耀……然而发妻早逝,长子夭折,看看盛修缘却是毫无盛家嫡子应有的做派,连聚泽的忙都帮不上。
              “喀拉——”盛无极无意中把手中一对铁核桃捏个粉碎,浮云在人群里看得清楚,脸上仍是嬉笑如常,心下却暗忖盛无极如此沉不住气会不会坏了大事。这时萧忆情走过去和盛无极攀谈起来,说了没几句,盛无极脸上表情顿时放缓。萧忆情回头恰望见浮云,浮云悄悄对他做了个夸赞的手势,转头跑去看烟花了。
              “修缘,你看,是紫色的焰火!”慕黎粟站在盛修缘身边,兴奋地指着天上五彩斑斓的烟花。“还有那个!好像我家里的山茶花的样子!”
              兰家这份重礼可谓煞费苦心。头先放的各色烟花种类繁复不说,最后压轴的一箱竟是一组寿字,更奇的是每个寿字字体不同:行楷草篆应有尽有。这一箱点起照亮了半边天空,金光熠熠,煞是好看。
              “好像啊……真不知是怎么作出来的。”看着几箱烟火即将放罄。慕黎粟犹自感叹方才看到的瑰丽烟花。
              “大约是加入了某种土吧,不同地方的土加在焰火之中,烧出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是吗?不知我们紫溪的土加在里面是什么颜色。”慕黎粟拉拉他的袖子。“你若来紫溪看看就知道了。那里很漂亮,每年这个时候,山茶都要开得漫山遍野。还有缅桂、粉团、碧桃……还有好多……”
              盛修缘知她言中未尽之意,滇中气候温和四季如春,他自幼受寒伤之苦,去滇中正好养伤。然而中原习俗不比南疆,就算慕黎粟嫁入盛家,他又如何能够随妻子去滇中长住。毕竟还有偌大的一个盛家在此啊。
              然而……
              宠溺地揽过她的肩,盛修缘认真地说:“好。若有机缘,我随你去滇中长住。”
              浮云拿着两捆花枝焰火四处分发,连萧忆情手上都拿了一支,瞟见盛修缘慕黎粟两个,一径儿挤过来,一人塞了几支。盛修缘借了火折子点起焰火,两个女孩瞧见花枝上喷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焰,一边拍手一边笑闹着。


              12楼2013-01-23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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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戚与共……慕黎粟算命算得向来很准。”唐从风拍了拍手“原来那‘休戚与共’是你……很好。他是衬得上你的。”唐从风手一挥,众鹰客纷纷站回她身后。“我还有一问。浮云……那孩子可是冯七五的什么人么,难不成冯老头他……”
                舒靖容闻言,略顿了半晌,低声地说了句什么。风声很急,然而唐从风仍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句话……“原来如此。盛家这一回……算是栽在你们手里了。”
                舒靖容施了一礼,仍是对男子的礼数,随即头也不回的奔向西南方向。看着她身影慢慢远去,唐从风脸上渐渐起了肃杀之意,她心里明了盛家这一次是保不住了,听雪楼之锋恐怕非得倾唐门全力而敌才可能得半分胜面。那个姓萧的竟是有通天之能么?不提他手下那些强将,单是方才一个舒靖容,武功单独对上,只怕唐门最擅武功的唐从隽也难从她手里讨去半分便宜。更何况那冯七五何等的古怪难缠……唐从风暗暗咬牙。听雪楼……听雪楼!
                “找到从夏,从殷,从隽,通知他们撤兵。何晋,你放引子通知盛三公子。”
                “是!”
                筵席将散,前来拜寿的贵客纷纷告辞,盛修缘站在门口相送。忽然,他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灰色身影极快速地闪过门口。盛修缘身无武功,但是他心思机敏聪颖,料得不对,伸手一拉园门上方的绳索,那本是他自己设计的机关。然而触手之处绳索竟然轻飘飘的,盛修缘大惊之下,那灰影早折回他身前,掌风一带,把他击出去几丈之远。不待他挣扎着爬起身来,那灰影如同游魂又跟了过来,俯身看着他。一把长长的花白胡子,胡子梢正好拂过盛修缘的脸。“原来是盛家的傻小子。”
                盛修缘听那声音沧桑老迈,却又阴森森瘆人的很。反手狠命拽了一把那老头的花白胡子,勉力支着身体用力拍下安在墙上的机关。不料那老头身法奇快,一指点在他哑穴上,另一手敲在盛修缘手臂上,臂骨应声即折!
                老头两手齐发,打断他另一手臂之后又连接封住他十余处穴道,伸手把他拎起来扔进一旁开得茂盛的月季花丛里。只听那瘆人的声音慢悠悠地道:“敢拔我的胡子,打断你的贱手。”说毕,灰衣老者倒背着手,就这样扬长而去了。


                13楼2013-01-23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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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放下你手里的剑。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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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剑一齐落地,响动过处,方才失去意识的少女猛然从他怀中挣起,袖中绯影生光,正是昔年搅得江湖腥风血雨的绝世神兵——血薇!
                  假扮做高梦飞的人不料她突然醒来,用力推开她急退三步,然而她那一击贯注己身全部力道,血薇脱手飞出,正钉入那人咽喉,他登时气绝身亡。
                  自己生死于他人指掌之间,那一击是她竭力而为,本来便身受重伤的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高梦飞忙抢上前几步扶住了她。“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
                  扶着高梦飞的手臂,舒靖容定了定神,试着自己站住。高梦飞看她这样,慢慢地松开自己的手。想了想,向那尸体走了过去。
                  “……咳……他的手……”舒靖容口中涌上一股腥甜,艰难地开口说道:“……不必看……是盛聚泽……”
                  高梦飞心中一想已大致明白前后。盛聚泽惯用单手锏,锏较沉重,他手心磨出的茧子与惯使剑的自己定然不同。回头看舒靖容,却见月光照耀之下,她半边脸颊上尽是斑斑点点的猩红。“阿靖!你的脸?!”
                  “不碍……咳……”一语未毕,她唇边溢出许多鲜血,高梦飞随手拔出她的血薇飞奔过去,运起功力试图为她逼出伤处毒血。却被她阻住“……是倾城笑……别、别碰我……”
                  倾城笑!
                  高梦飞心急如焚……他知此毒毒性霸道得很,万一她撑不过……
                  伸手拔下发上绾束发髻的玉冠,在石上摔碎,俯身拿起几片玉垫在伤口左右,这才发力迫毒。想来是痛极,她额上冷汗涔涔,几乎晕厥过去。突然,她软弱无力地牵住他的衣袖,与此同时,高梦飞一掂指上玉片,回手射向身后!


                  15楼2013-01-23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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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身后的树林里传出“当!”一声重击,随即,深林之中跃出一个少年的身形,却是黄泉“二楼主?!”
                    “黄泉?!”高梦飞看他手上倒提什么物事,却是断为两截的清霜剑。这本是楼主赐予黄泉的佩剑,方才他凝神反击,手上用劲重了,竟生生以玉片撞断了那把清霜!
                    “楼主身在盛府重局之中,池姑娘那里亟待支援……请二楼主赶快回去!”
                    高梦飞且不答言,自顾又捡了几片碎玉,先为阿靖逼毒渡气。黄泉也知轻重,当下站在一边替两人护卫。他提起手中清霜望了望,一狠心,在地上掘了土,把断为两截的清霜埋了进去。待培好土,高梦飞抱着舒靖容过来,吩咐黄泉收拾了片刻。两人随即动身,很快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16楼2013-01-23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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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得认得!”唐虎忙不迭地点头。言军师是半年多前来投奔唐家的,谋略惊人,正好又和唐从殷交好,与他唐虎算是有点交情。“还是我举荐他给二公子……”
                      话犹未了,唐从风一剑削断他喉咙,唐虎立时毙命。转身,唐从风又指着另外一个。“你可还认我这个主子?”
                      “主子、主子……”不待他说完,唐从风又是一剑“那你为何任唐从殷杀死另外三个弟兄?”
                      “从风!”唐诤陡然出声。
                      上首,唐从殷脸色死灰,已经被唐从风趁他轻薄时下手毒死。唐从夏血溅五步,死不瞑目。席间已被唐从风或伤或杀,唯有他尚无挂彩。转头看向他,唐从风蔚蓝的眸子泛起笑意,伸手又是一剑,结果了另一个人的性命。
                      “你闹够了没有!”
                      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愤怒,唐从风微微笑着,泛着海洋般幽深色彩的眸子里翻腾着某种激烈疯狂的情绪。
                      “杀唐从殷者,唐从风!”
                      “杀唐从夏者,唐从风!”
                      “杀唐从隽者,唐、从、风!”
                      唐从风带着笑意,如珠如玉、清婉动人的声音一字字缓缓道来“……唐诤……诤儿!你奈我何?!”
                      唐诤反手拔剑,对准唐从风,却迟迟不能出手。
                      “我昔日如何教你的?面对任何人都不能信任。刀剑相向,势必为敌,此时此刻千万不可有任何心软。”唐从风微微一笑,眼波流转,竟是魅惑依旧。“诤儿,动手。”
                      为何她的眼眸会是大异寻常的蓝色?!为何她今日疯狂嗜杀,如同换了一个人?为何她武功突然精进如斯?为何……为何他竟然也会有与她拔剑相向之日!
                      高手过招万不可松懈分神,不及他多想,唐从风一招快过一招的攻来,每一式都是丝毫不留情面的绝杀,唐诤心中霎时清明霎时迷茫,但唐从风出手越来越狠厉,已经容不得他半分疏忽。
                      已经……已经到了时辰……
                      “铛!”唐从风手中长剑劈杀过多早有断纹,唐诤出手使了全力,竟然削断了那柄长剑,那一剑砍入她肩头,鲜血汨汨流出,颜色泛碧,却是毒血!
                      我已经服食了眼儿媚。
                      “哈……哈……好……好孩子……”唐从风连退几步,跌坐在地,那一张魅人的容颜上仍然不曾沾血,眼中依稀可辨的,纯稚如初的笑意。
                      眼儿媚是我以倾城笑为引子所配,可以让我功力在短时间内提升,但是,也变得犹如杀人的工具,只想杀人,杀人……
                      “……剑法……依旧稀松平常……毒术……却是进益不小……”
                      你没错,我是该死的……但我不甘心……我今日之事,堪为你后事之师……居上位者有许多的不由己……
                      唐从风只感到晕眩不已,嘴唇嗫嚅着,却不能再出声。
                      然此后一路艰辛,我再无力相助……
                      诤……儿……
                      唐诤扔开手中沾着唐从风鲜血的长剑,再睁开眼,声音冷厉得有些怪异。“唐从风欺师灭祖,残害手足。依家法逐出师门!”
                      那是腹语术……他听到了,听到了她最后的愿望……既是她所愿,他必当尽力去做。
                      底下人听了,心里皆知唐从殷,唐从夏身死,唐从风诛杀同门,现在唐门之中能主持大局的唯有唐诤。未来家主之位也当归唐诤。于是各自包扎伤口,依命行事。两个唐门弟子走到唐从风尸首一旁,看着踌躇半晌,终是一人一边,把尸体抬了出去。唐诤只做不见,安排了药剂,抚恤等事务,一直到天明,才回到抱晴台自己屋中。
                      出了如此大乱,想来要马上赶回蜀中,唐诤自己收拾着东西。架上翻出几封书信,看看落款却是南楚,唐诤看了半晌,无可奈何,只得苦笑一声,用素纸包妥放着。再翻找,找出来的东西叫他怔了,心中酸涩难当,却偏生,落不下任何泪来。
                      那是一卷手札,满满当当,尽是毒药的配方及详解,有眼儿媚,还有倾城笑、相思泪等几个失传毒剂的配方。那字狷狂疏朗,不是唐从风的手笔还会是谁。
                      优昙……他早该想到的,从风的娘亲是摆夷女子,她才给自己取那样的名字……他早该想到的……
                      从风、从风、从风、从风……
                      他放声大笑,心却痛不可当。


                      20楼2013-01-23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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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等我有黑体字能区分第一结局和第二结局了再发。暂结。


                        21楼2013-01-23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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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耐心凑够那么多签到所以就这么发吧- -请阅读过程中注意区分第一结局和第二结局===================
                          第六章
                          “萧楼主,靖姑娘这伤……”
                          浮云小心地将舒靖容的手臂放回幔帐之内,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的萧忆情。
                          “你方才来时,可曾看见谁?”
                          “南楚,江秋白……嗯,还有池姑娘,就在楼外头。”不解萧忆情何出此言,浮云想了想,照实回答。
                          萧忆情转身,从那张楠木长案的连屉里取出什么拿到浮云面前。伸开手掌,白皙干净的掌心中两枚幽紫色的宝石莹然生亮“第二枚,解了她身上的毒,第三枚,莫让她容貌受一点损伤。”
                          浮云闻言抬头看他,见他无半分玩笑神色。“你大费周章覆灭盛家只用去一枚宝石,现在倒是好阔的手笔!”
                          “……三枚宝石都还了你,算是了却你一桩心病。”萧忆情淡淡说道。“你自由了。”
                          浮云怔怔望着他,一时还解不过来他话中之意。萧忆情看她发呆,不由得笑了一笑。倒教浮云醒了神,那一瞬,只觉得萧忆情不那么冷漠了。似乎那一笑,连他眼中也有微微的暖意。
                          萧忆情轻咳几声,道“若方便,你现下便把药给我吧。”浮云摇摇头道:“解毒之事我自有把握,但若是保住靖姑娘的容貌,还是请动洢水姑娘,求她赐药才好。”说着提笔在素笺写画几笔,递了过去。“洢水那边,全托二楼主走一趟。”萧忆情默了半晌,伸手接了过来。浮云随即起身告辞。“药我待会遣人送来,楼主功力深厚,余毒定可清理干净,明日此时我再过来探视靖姑娘。”
                          “且慢。”萧忆情忽地出声留人。“……盛二公子在故蝉居,你若是想见他,找南楚带你去。”
                          “……那就多谢萧楼主。” 浮云望着几重纱帐之下那隐隐约约的绯红衣袂,突然回头直直地看着萧忆情。“你可知她何以坚持到现在?那唐从风心思缜密得很,想来是自己留了半颗研究成分,只给这暗器上喂了半份的量。”
                          “若是一份的量,她此刻早已死了。但是若只有半颗,生不生死不死,靖姑娘所受的罪怕不比死了好受半分。这自毁容貌以求生之举,寻常女子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所以她是舒靖容,是千万人所不能及的人中之凤……十五岁那年初听师傅说起的,那个才值豆蔻年华的垂髫弱女,亦当有如此凌人风华。
                          她未负他望……他七年时光里的深切想望……
                          浮云笑得感慨,忽然听得内室窸窣响动,原来是舒靖容醒了过来。萧忆情浮云都走进内室,浮云挽起帘子来,只看到舒靖容好端端一张清丽容颜上伤痕贯纵,左边脸颊因毒性未去更是红痕斑斑。她原本肌肤白皙,衬着更觉可怖。浮云越看越是眉头紧锁。萧忆情一指浮云:“这位是冯老的高徒,浮云姑娘。”
                          “尚是病中……姑娘且恕我无礼了。”舒靖容声音极轻,朝她微微点点头,浮云忙还了一个礼。知道是计划之中的重要人物,舒靖容倒也不再避嫌,“楼主……盛家那边……”
                          她甫醒来却问的是楼中事务……竟是丝毫不曾在乎自己容貌毁损的!
                          萧忆情低声向舒靖容说着什么,浮云全没听进去,只是瞧着两人说话。心里种种思量……休戚与共……这两人若是应了这个谶语,倒是丝毫不为过……
                          一会儿萧忆情起身送她出门,到了楼下,浮云笑问到:“楼主,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
                          “你可知为何靖姑娘第一句话问的不是她自个,而是这听雪楼?”不待萧忆情回答,浮云笑盈盈地自己说了“那是因为,她在你的眼里已经看到了自己。”说完,浮云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22楼2013-01-28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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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仲秋,寒风愈起,自长乐门门楼之上俯瞰真定,尽是霜红残金。此刻高梦飞随意坐在城墙一座角楼的顶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鹿皮酒袋,仰头喝了几口。
                            “小高。有好酒可不能独吞啊。”
                            自角楼东南,突然跃上一名女子,粗看一身华衣,眉心点了一枚兰花。看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贵气。然而高梦飞掸掸身边的青瓦,那名女子也就走至他身边盘腿席地而坐,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做派,看去潇洒的很。
                            “不必说,我带了药来。”她从怀里掏出几个白瓷小瓶,在瓦楞上摆了一排,端详片刻,从中检出两瓶递了过去。“伤心碧,花想容。前一个解毒,后一个疗伤。萧楼主学识渊博,应当知此物如何用。”
                            “洢水呀洢水呀,你何时练就这一身未卜先知的功夫?”高梦飞抚掌大笑,把手上的酒袋扔了过去。“呐,尝尝……”
                            “……上好的苦丁茶。”
                            洢水先是被茶水的涩味呛住,紧接着难以遏制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可活死人,肉白骨,小高你是信也不信?”
                            “我倒是宁愿相信你。”
                            “怎么?”
                            高梦飞笑笑,伸手拿了那两瓶药“是浮云吧,浮云与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来了封信,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洢水突然笑得诡谲“回去把药给萧楼主,你记得把人都调开,不然影响药效。”
                            高梦飞也不多问,点点头收了药瓶:“可惜来此时间太短,阿靖又受了伤,不然应当好生赏玩赏玩。至少该去隆兴寺请一次香。”
                            “你请我们?你可不必尽这‘地主之谊’。”洢水转头看他“小高是哪里人?”
                            “我?我是江湖人,四海为家。”高梦飞站起身来,俯瞰着城外苍苍茫茫的山林,许久,突然意识到自己久看的,是洛阳的方向。正待对洢水说什么,突然角楼下闪出一杆红缨枪,一个小兵执枪指着他怒骂:“什么人擅闯兵巡禁地!速速下来!”
                            下来?高梦飞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趁那小兵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时一把拉起洢水:“快跑!”
                            “呼……”不能用武功,高梦飞左拐右拐地在真定城绕了十几个圈子才把那犟头犟脑的小兵甩掉,盛家与开元寺比邻,随手买了一把高香挤进上香的人群之中,眼错不见就混进了盛家。萧忆情看到他满头是汗,左手捏了一把高香,衣服还挤得皱皱巴巴的样子颇有些忍俊不禁。“你这是怎么弄的。”
                            “嗨,甭提了。”高梦飞从怀里摸出药瓶递过去。“被官府的人盯上,甩也甩不开。靖姑娘怎么样了?”
                            “浮云和墨大夫都看诊过,没什么大事。”
                            “盛家的房产地契并心法秘笈都已收编,咱们的人大半撤回城内了。大哥要想回洛阳随时可动身。”
                            “有劳你了。”萧忆情随手拿起桌上一片玉制的碎片递了过去,“这个可是你的?”
                            高梦飞愣了愣,看出这是他那日束发的玉冠,接过来笑道:“大哥怎知这是我的东西?”
                            “头发,你头发蓄的长。”萧忆情以尾指勾起那碎片上缠绕的几根长发,淡淡说道。
                            高梦飞闻言心神一震,转头看向的,却是重重纱帐之后,他看不见的地方。
                            以她性子,怎么能轻易容得他人触碰,她是早认出盛聚泽假扮自己,所以以示弱诱使盛聚泽放松对她的戒备……她从最开始就预备好了那样的杀招!
                            她还是原来的她,可是自己……
                            “大哥真是心细如尘。”高梦飞笑着赞道。“对了,我得向大哥讨个情。”
                            “什么事,说来听听。”
                            高梦飞把那日被盛聚泽假扮遇袭之事说了一遍:“……当时实在是形势危急,不知来人竟是黄泉,手下没分轻重,就把大哥赐他的那把剑弹断了。”
                            “……也无妨,改日我再赠他一把。”萧忆情闻言目光一闪,随即不着痕迹地避了过去。“老三呢?你这两日可有见他。”
                            “三弟多日不见,但是……”高梦飞欲言又止。萧忆情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明白他所指为何:“你的意思?”
                            “这事却要问大哥的意思。”
                            萧忆情自桌上拿了纸笔递来,两人对视一眼,高梦飞拿起笔杆搔搔头,随即动笔在纸上写了几字。萧忆情也依样在纸上勾了几笔。高梦飞写毕双手递过,萧忆情拿来一看,却是“人生富贵何所望”这七个字。不由笑道:“如此倒是巧得很。”随即又在自己所书字迹上前后各添加几句。将自己的手书叠起交予高梦飞,“三弟那里,你须劝劝。”
                            依照平日在洛阳规矩,上付下令应当同时给一样信物,此地只是他为照顾舒靖容的权宜之居,萧忆情随手翻找,找到的竟是那日浮云塞给他的一支烟花。干脆一并递了过去。高梦飞拈起那支烟花,不由得失笑道:“大哥这又何必,梦飞定然好好劝导三弟。此物还是留下吧。”“……如此也罢。”萧忆情随手一掷,扔到桌上。高梦飞随即躬身告退。


                            26楼2013-01-28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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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前见黄泉未曾佩剑,他问了一句,当日黄泉因断剑无用,弃了又觉可惜,忍痛将剑随便埋了,他遣人带回断剑,也带回了几枚碎片……高梦飞素日少在这些小物上用心,这玉质地颇为低劣,然而他以玉片弹断清霜,必是揣度情况危急之至,才下如此重手。思及此,萧忆情极为清浅地叹了一声……人生富贵何所望?梦飞呀梦飞……你心里,当真做如此想?
                              沉思半日,不觉天色苍茫,遣婢女下去备了饭食,起身时看见桌上那支烟花,拾起来走到屋中心,凑在烛上点起,掌风一递,身边两架九枝烛台齐齐灭去,满室里只见窗外暗色天光并他手中这枝七彩焰火。这一支恰是炫目的金色,火花喷溅,坠地皆做杯口大的金色花状,夹杂着不知何物所作成红色的蝶儿,一时间满地金花乱迸,火蝶纷飞,好看的紧。
                              “……”
                              萧忆情细想自己也颇有些好笑,抬头却正望见舒靖容推开里室纱门,立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焰火。两人抬头对望,恰在此时烟花熄灭,黯淡一室里,唯见她双眸清灵如水,含蕴光华。舒靖容本是病后体弱,屋里硫磺味太过浓重,呛得她不住咳嗽起来,萧忆情立刻过去,只见她以袖掩口迟迟不放,他心里一紧,一手轻轻扣了她手腕,带开一看,衣袖上沾着的竟都是鲜血!
                              “……放,咳咳……放手!”
                              手腕被制偏又无力反抗,舒靖容极是不惯旁人触碰,此刻气力全无,被萧忆情打横抱起却也无可奈何。待萧忆情把她放在内室矮榻上,自己白衣上早浸了她星星点点的血,不及多想,他坐在床榻一边,一手环过她肩头,另一手缓缓渡以自身真气,方才觉得她气息慢慢平复了些。
                              心神一缓,才觉得门外天光全暗,她靠在自己身上似是睡了,虽知自己此举未免唐突,却并没有立刻放开。微微侧过身子扶住她肩头,仔细查看她左侧脸颊上的剑伤。萧忆情俊眉紧蹙,从怀里摸出来高梦飞交予的两瓶药,脸色却是愈发难看……他知道洢水是当世无出其右的制药名手,这两瓶药也是如假包换的上等药材……只是,只是这用法太也……
                              以拇指对准肩井,檀溪两穴,微微渡力,觉得膝上一沉。知她是真正失去知觉了。这才从袖中拔出夕影,并刀在她颊侧伤处纵划三刀,又运气封住她周身几个大穴。拿了那瓶花想容,略沉吟半晌,将瓶中丹药噙入口中,俯身吻上她面颊……
                              托在她身下的手,突然能感觉到她发丝的拂动,鼻端嗅到的,尽是她淡雅宜人的芳香。素来冷定自持的听雪楼主生平第一次有些无措,索性闭上双眼,却更能感到唇齿间些微的清凉与柔软。他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落,与她的绞合在一起,直至,密不可分。
                              怀里绯衣的少女几不可闻的低声呻吟响起,他放开她,只见伤口处红斑减退,只多了块淡色吻痕。方才略略放下心来,拿了另一瓶药,细细地涂在伤口各处。指尖划过她苍白的面颊,望着她纤密的羽睫微微翕合。心里一动,响起白日间浮云那句话来。突然就全没来由的乱了心神……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他的眼中,就似星辰落海,万千光亮。


                              27楼2013-01-28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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