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的时候,京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自锦意阁向外看去,风雪中有一路宫灯绵延,薄薄绢纸里,一星灯火的光柔和而坚定,天色越暗,这光便越似明月皎洁。)
(或许是出自少年爱美的天性,披上一袭墨色的梅花折枝暗纹大氅,又避开宫人二三,于夜色中执一柄寻常的淡黄油纸伞,信步而出。离了暖阁,寒意几是瞬间透骨而入,瑟缩间不由将伞柄攥紧了些,一时骨节青白。大朵大朵的雪花似刀片一般,携着朔风,割在面颊上生疼,然就那一点少年的意气或者是旁的什么执念压在心间,纵是迎风雪仍是不惧,不退。)
(宫中小径平直而漫长,借着沿途灯火的明光,沿着宫墙漫步向前。花盆底儿踏在雪上细微破裂的声响逐渐被呜咽的风声掩盖,垂眸所见的,是一地新雪的白,夜色和光色在其上冲撞与糅合,晕成了带着潋滟水光的明色墨蓝。无数雪花从我眼前交织着飘落,力度之大,恍如是自半空折坠的白蝶,又悄无声息的,湮没于地。)
(我曾以为这样的路是漫长得没有尽头的。抬头四顾,一样茫茫的夜色,灯火沉默的照亮一小片一小片,又像明珠一般连缀而起,看不到边际。只是不知何时,这灯火中被抽去了所有的暖色,成了眼前这般,渗人的白。再看仔细些,连这风雪的剪影间,都似有人影幢幢。)
(仿佛是为了应验我心中的那一点隐约的猜想,那绵延的珠线化作了柔和的弧,生生拔地而起,又在末端骤然亮起了两盏白晃晃的灯笼,映出了周遭漂浮着的鬼影。那样扭曲的、残缺的身影和惨白的面容,空洞的眼眶,纵然只是一小片的景象,也足以让我明白,此为何处。)
(奈何桥。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