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way lead to chaos谁曾会料想,这世界竟还保有如此美丽到另人窒息的草原。一望无际的苍翠,直抵天边,在地平线的尽头,云蒸雾绕,似有千万篝火同燃,仿若仙境。蜿蜒向前的泥路,颠颠簸簸,虽然崎岖,却正好能让这辆老旧的重型卡车通过。久违的柴油味在草间弥散,六只半人高的轮胎卷起一阵尘土,淡黄色的野花也随之在车畔飞舞。清澈如水的蓝天下,正有一行大雁排成人字队形飞过,那影子恰好落在卡车的蓬上,就好像为它量身定做的商标,。“死寂草原”——卡车碰倒了用烂木头做成的地标,美丽如斯的风景,竟有这样毛骨悚然的名称,新来者自然无不称奇,但对于那些经常跑这条线路的走私客来说,其中的缘由既简单又不得不牢记。一阵清风抚过大地,一大片白皑皑的蒲公英随风飘起,就像是在春光明媚的季节里,突然降临的雪花,漫天飞舞,却又挡不住太阳的绚丽,筛下片片斑驳——这简直是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盛景。“不要碰窗户!傻小子!”恩叔用力拍了一下手中的方向盘:“你想害死我们吗?!”后座的少年一惊,忙缩回手——他只是被外面的美丽所震撼,想打开车窗透透气,感受一下新鲜的风,泥土的气息,和那无处不在、触手可及的春天。“那不是蒲公英……”恩叔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平缓了下来:“你听好了,骡子,你爹妈把你交给我,我就要对你负责……”他用大拇指捅捅自己:“我干运输已经20年了,我说‘去做’,你他妈的才能去做,我没说过的事,哪怕是动一根指头,你也得先问我,明白吗?”被唤做“骡子”的少年点点头。恩叔其实很少骂人。在同样年纪的中年走私客里,恩叔算是个高素质的典范:他不酗酒,不抽烟——至少不是个烟鬼,脾气好,做事认真谨慎,也很少骂脏话。他的肚皮和他的肚量一样大,在吃饱喝足时尤为明显,他也从不介意别人叫他“死胖子”——按他自己的话说,那叫福相。车里的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坏了,闷热的要命,恩叔只穿了背心裤衩,依然满头是汗。但他可不是后面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知道,就算是被闷到中暑,也比开了窗户的结局要好得多。少年揉揉眼睛,他刚醒没多久。虽然开货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但恩叔还是不敢把夜路交给他——尤其是一条陌生又危险的夜路。骡子今年16岁了。虽然长着棕色的头发,高高的鼻梁,但他不是北方人,至少不是纯正的北方人。在那黝黑如夜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点点含蓄的灵动,让本来看上去有些木讷阴沉的骡子显得大智若愚。“恩叔,我不明白,明明天色那么好,你看外面的……”“那不是蒲公英,”司机不耐烦地道:“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对不起,恩叔,但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草原,还有这些花,它们真的不是蒲公英?实在太像了……”“那是雪蔺草,死寂草原的特产。”“雪蔺草?什么东西?”“你还真是个爱问鬼。天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战争一结束它们就出现了。”恩叔指了指窗外:“天上飞的那些,是雪蔺草的花芯,它的花粉能麻痹人和动物的神经,单独一颗两颗还不会有事,但如果嘴里开始发甜,就表示吸入了过量的花粉,那可就得小心了,再多待几分钟,你就会陷入昏睡。要是还没人来救,等到你的植物神经也被麻痹,心跳一停人就咯屁了。然后尸体会慢慢腐烂,就成了雪蔺草的花肥。不过你放心,你身上不会爬满蛆虫,因为连苍蝇都没法抵御雪蔺草的毒性,它们根本不会靠近这片草原。”“所以这里才叫死寂草原?”“天知道!”骡子又望了望窗外的原野,看似充满生气的绿色草原,竟如同最深的地狱般,拒绝一切生命的造访,所能留下的也只有一片美丽的死寂了。突然,草丛间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骡子定睛看去,一只兔子样的小动物若隐若现,好像在用同样好奇的目光看着从身边驶过的庞然大物。“恩叔,”骡子不知该怎么发问:“这里真的什么动物也没有吗?”“你咋就那么爱问呢?”恩叔挠挠头:“幸好你叔叔我也特别爱答。你好好想想,要是这里没动物,谁来吃草呢?”“也就是说……”少年脸上竟显出一丝欣慰:“死寂草原其实也不是真的一片死寂咯?”恩叔点点头:“生存的律法很残酷也很简单,只要能够不停进化,地狱也能变成天堂。对某些药商,上品雪蔺草是非常珍贵稀有的东西,它们只能在寂静之坑的边缘找到,而那里才是真正的地狱,除了星星点点白色的小花,别无它物,唯有荒芜。哦,当然……”他清了清喉咙:“现在应该还有一些不怕死的拾荒人在那里活动,天哪,他们来回一趟要吃2伦琴的辐射,为了保住小命每天都得打一针V65。”“寂静之坑?”骡子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词。“对,”恩叔歪歪嘴,用下巴别别右边的车窗:“看到远处雾蒙蒙的地方了吗?”离这里大概5公里的地方,死寂草原的深处,蒸汽样的云雾在那里缭绕盘旋,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究竟是何物。“恩。”少年点点头。“那里是边界,沸腾的地下水把寂静之坑与死寂草原隔离开来,水温超过100度,水里面有辐射尘,一种叫钩齿蛙的两栖生物在那附近生活,这种蛙在其他地方不多见,它们很好吃,当然你得先弄干净……”恩叔咽了下口水,他已经连续两天没吃过像样点儿的饭菜了:“钩齿蛙在卡奥斯城的黑市能卖到350元一公斤,是拾荒者非常乐于捕捉的家庭补贴。”“这些青蛙就生活在坑里吗?”“不不不,孩子,你没听明白吗?”恩叔摇摇头:“寂静之坑里什么活物都没有,那里只有一些奇怪的矿石比较值钱,尤其是前几年,这辆车就是我跑那边的矿赚来的。”“那么寂静之坑原来就是一个矿场咯?”恩叔想了想:“算是吧,一个露天矿场,也许是采煤的,也许是采钻石,谁知道呢?反正在吃下一枚50万吨当量的核弹之后,这些都没什么区别了。”“核弹?”骡子情不自禁又朝远处的迷雾望了两眼:“丢在矿上?”“恩,听说那是一星期圣战的最后一颗核弹。有一句话流传甚广,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在它落下之后,世界寂静不语’。”骡子当然没有听说过。骡子出生的时候,一星期圣战已经结束14年了。世界虽然还是一片惨淡,但也早已体会不到战争刚结束时那种缺衣少食、哀鸿遍野的悲惨,自然对那些传说没有什么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