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
【一个人,一座城】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长安。
他心里的长安城,是听着老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看着花坊中挂着的长卷描摹出来的。
长安城外,一江春水汤汤而逝,小草在风中摇曳,一名书生手握着圣贤书,倚着杨柳,昏昏而睡。长安城内,一轮新月在空中停驻,银华遍地,夜凉如水;长街上,人们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绣坊内的姑娘们,正一针一线,绣出她们心中的所思所想。
长安,该是红墙绿瓦,气势磅礴;长安,该是人声鼎沸,络绎不绝;长安,更应是书声琅琅,满城书香;长安,也应是他心中所想的那般,是可以给予他慰藉的一座城。
在学堂中,想着他心中的长安出神,被夫子敲醒,恍惚之间,只听得夫子一句怒言:“若是真的如此念想,那便去寻!”
去寻……往何处寻?
是夜,月光温和,他枕着手臂,躺在屋顶,想了一整晚。瓦下厅堂中不知是谁又说起了那纸上的长安。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忽然开始疯狂地想念起那故事里的长安。
天还未亮,他背着行囊,踏上那似是结霜了的桥面,鞋底冰凉,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想。村头古树下,青草叶上,露水尚未凝干,他坐上船,扶舷回头看。看村落轮廓里的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听着船夫高歌唱着歌谣,在晨雾中,撙过了小河湾。
【张皇失措,在长安】
他日月兼程,一个人走过千里万里,任凭风吹乱发梢,雨打湿衣衫,也不曾觉得孤独。
开始觉得孤独,却是到长安之后的事了。
流年三四转,风吹雨打墙,重重跋山涉水后,他终是到了长安。犹记得,到达长安之时,阳光正好,风吹得和熙。
然而为什么,他忽然失措,在长安?
那金碧堂皇的一切,豪华奢侈的人们,高耸入云的宫墙,灯红酒绿的生活……都不是他心中的长安。
站在喧嚣的街头,他已听不清,也看不清了。
没有心中那琅琅的读书声,婉转的叫卖声;亦没有心中那眉眼弯弯,笑得恬淡的姑娘,更没有,心中所向的那一份安逸。
人潮中,他被推搡着推出了长安城。
城门口,他细细地打量这座古老却华丽依旧的城池,终是无奈地发现,这不是他心中的长安城。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长安远,在何处?
转身离去的时候,长安下起了雨,打湿了城内的繁华沧桑。他站在雨中怅然回望,却在落下的雨滴中,发现了自己双鬓的稀疏白发;提起脚却迟疑着不知该迈步向何方,原来,他已然忘了来时的方向。
他寻不到心中的长安,也再寻不到那晨雾中的村落。
他终是明白,他花了一辈子,却是从未到过长安。
听闻,早年的长安城内,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流年,歌尽了悲欢。
“那年转身离去,
水声远了河岸
村落是否依然,
千万里外 我怅然回看,
不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