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李佩仪躺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镜花缘》。孙寿江慢吞吞地走到李佩仪的身后,轻轻地捂住她的眼睛。李佩仪道:“孙臻,别闹。”孙寿江嘻嘻地笑起来,放开了手,道:“怎么?在看《镜花缘》?”李佩仪转过身子,道:“在古典小说中,我最爱《镜花缘》。那是个女人的世界,平等的世界。”孙寿江显然不愿接受这种“女人平等说”,赶忙转移话题,道:“佩仪,我帮你篦头吧。”李佩仪的眼神黯淡地点点头。孙寿江掏出篦子,放下李佩仪的头发,仔细地梳起来。李佩仪顿了一顿,道:“寿江,我们这么久都没有孩子。要不,我们去你亲戚处过继一个吧。”孙寿江没有明确表态,支支吾吾的,道:“再说吧。不急不急。”李佩仪道:“寿江,过几天,我去姆妈的墓前看看。可能要两三天。”孙寿江盯着她的头发,不去看她,道:“去吧。让孙臻陪你去吧。”“嗯。”
第二天,李佩仪和孙臻离开了。也是这么一天,孙寿江迎娶了他的小老婆,名叫杨娣。杨娣从小缠足,到如今二十岁左右,就有了一双三寸金莲,也因此走起路来,腰肢像柳枝条般的一扭一扭的,眼眸低垂,顾盼生辉,封建式的女人自有取悦男人的魅力,不然孙寿江也不至于看上她。她的家境贫寒,父母过不下去了,想用她换钱,孙寿江不过用了几匹布换回了这一女人。那天路旁的人定会看到,这大花轿被轿夫担得摇摇晃晃地抬进这座租界边的洋房中,像是一串大红的炮竹窜进去了。他们纷纷猜测想象这个女人的相貌。
沙发上,孙寿江坐着,嘴里叼着一根烟。杨娣正用那景泰蓝水壶给他沏茶。李佩仪和孙臻站在门口,看着这奇怪的一幕。李佩仪恐怕猜出了几分,心一点点往下沉,脚不停地打颤,孙臻挽住她,道:“哥,她是谁?”孙寿江没去望她们,握住了杨娣递过来的水杯,道:“这是你的小嫂嫂,杨娣。”李佩仪的眼前模模糊糊的,盈满了眼泪。她缓缓地走到孙寿江面前,道:“我知道,我不会生。可你犯不着这般骗我。”孙寿江道:“我娶杨娣,有错吗?我可以没有子嗣吗?我怎么对的去死去的爹娘?”李佩仪有些气愤了,道:“你可以和我离婚啊。”孙寿江道:“哟,你还真当自己是个新式人。离婚?我的面子呢?”孙臻的脸涨得通红,道:“哥,你赶快把那个女人送出去。”孙寿江怒目圆睁,道:“你懂什么?”李佩仪抓住水壶向墙壁掷去,接着又抓住一个水杯准备向杨娣扔去,但手停在半空,慢腾腾地放下。孙寿江甩了佩仪一个耳光。李佩仪没说什么,往楼上跑去,把门摔得很重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