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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青蝇吊客(短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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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度受~~~


1楼2013-05-26 11:25回复
    孙权卷起案上的竹简,又摊开来再看一遍,看完又再卷起来,反复几次,上面写的字仍旧没有改变,是南方报来的短短一则消息:虞翻回会稽去了。
    很好,再也不用看见那张烦人的脸了。
    与讣告一同捎来的还有一册书,虞翻的《易注》,此刻正安静地卧在案上,似乎在说其物犹存,其人未去。
    恍惚间听到几声青蝇的嗡嗡乱响,孙权烦躁地挥了挥手,打开那不存在的恼人害虫。他说过什么来着?青蝇为吊客……死人骸骨才要凭吊呢,飞来朕这里做什么?
    他本能地想把虞翻的书扔了,或者干脆束之高阁,手刚碰到书页,又停下了,他摸了摸封皮,然后把它放在案角一摞书的上面,与他常常翻阅的左传国语在一起。
    孙权不喜欢虞翻,料虞翻见他应如是,也不知是谁先不喜欢的谁,总之相看两相厌。
    记得他初统事时,与虞翻第一次君臣相对,孙权知道这人很有才学,便问:“孤闻有王气起于东南,将成不世之基业,卿博学达观,通变易数理,以为如何?”
    虞翻看得出新主公眼中的野心,尽管他是那么年轻,大胆的想法还不敢宣之于口。他还是个孩子,胸中含着一腔热血,但自己不得不让他失望了:
    “谶纬之论乃末流学问,不过有心人故弄玄虚,媚上惑众。昔日讨逆将军亦深恶之,谓坐待天时不若励精图治,兵盛民安则天意倾之,区区谶言不足取也。”
    孙权点头,心里却生出些隐隐的不快。然而,这只是虞翻那数不清的“令人不快”中的一小桩而已。
    若是酒后言杀能做数的话,虞翻应该早已死了,只可惜他身体一向安好,整日里昂着他那不合群的脑袋,嘴里吐出不动听的谏言,在殿前碍眼。
    东吴降魏后,孙权在朝上与众人议魏帝所求贡品之事,群臣以为非礼,不宜进贡。孙权看得出,这些人并非舍不得几个钱,不过面子上下不来,凭着一点迂腐气,全不知屈伸进退之宜。吴王有勾践之志,岂是这等小事可以折辱?
    待孙权说服大家,奏事已定,却忽然听到一声冷冷的低笑,那声音很轻,几乎一出口就化掉了,可又好像是专门笑给他听似的,冷不防钻进孙权的耳中。
    又是虞仲翔。
    孙权转头看向他,心头怒火忍不住涌了上来,那人也毫不回避地直视孙权。不同于其他大臣的犹豫迟疑羞愧恼怒,虞翻的眼中是赤裸裸的不屑。
    不屑什么?不屑他丧权辱国?若大哥掌事绝不会屈事魏主?孤在你眼里就这样一无是处?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揪住那人衣襟喝问的冲动。好啊,曹丕不是给还你设了虚席吗,孤偏不用你!
    不久之后,虞翻被流放交州,罪名是饮酒失言,数次犯上。他和孙权也不知是谁伤害谁更多一些,本该是君臣和睦上下齐心,可偏偏都看对方不顺眼。
    旁人为虞翻抱屈,就连送信来的使者也不禁流露出些同情的意思,他却眼睛一翻,冷嘲道:“罪多压身,不堪久留!”然后一甩袖,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大礼,硬声道:“翻谢至尊厚恩!”
    使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此人狂直惯了,主上也是一忍再忍,吕子明将军尚在的时候还能劝一句,这回怕是再也容不下了。


    2楼2013-05-26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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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孙权心里难免有些堵,他本能地感觉到,那人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即便在持鞭呵斥于禁时,也并非在维护他孙权的威仪。他原本有意要好好待虞翻的,毕竟他是兄长极为重视之人,虽不及伏羲,却也是东方朔一流人才。只是他们之间似乎总隔着点什么东西,虞翻就像他心里长着的一根刺,荆棘一样又瘦又硬,拔也拔不掉,留着又戳的痛。
      若是那人肯好好认个错,也可既往不咎,只是——
      “自恨疏节,骨体不媚,犯上获罪,当长没海隅,生无可与语,死以青蝇为吊客,使天下一人知己者,足以不恨。”
      孙权把竹简狠狠砸在地上,磕出清脆的声响,碎成了几瓣。与孤无话可说吗?既然孤不配做你的知己,那你就在交州待到老死吧。他命人收起那堆竹简,吐出清晰决然的两字:
      “烧了。”
      遥远陌生的南方似乎并未消磨虞翻的志气,他不仅开起了讲堂教书育人,还生了好几个儿子。远离政事之后,他反而可以潜心学术,研究易学了。
      然而交州刺史吕岱明白,他其实从没放下那片魂牵梦萦的江东之地。他不明白的是,虞翻这样一个聪明人,为何总和至尊过不去。若说是一臣不事二主,可仲翔不也是从会稽王朗那转投长沙桓王的吗?他曾与虞翻说起这番不解,而那人却淡然道:
      “天地可以易四时,不可以易吾志,屈节求之,翻所不为也。”
      吕岱闭上了嘴,本想开导开导他,或许至尊有朝一日会念起旧情召他回去,如今一看,此公疏直如故,只怕回去了也是不和。
      然而虞翻似乎被贬了仍不肯安分,对时事多有议论,只可惜山长水远,有心无力。那日听闻孙权要遣使往辽东,再也坐不住了,便作了奏表带到吕岱府上。
      这并不是虞翻第一次主动上门,只不过他非是来攀附交游之人罢了,每每国家有事,他总会出现。吕岱心里叹了口气,招呼虞翻坐下,那人已经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起来。言辞虽有理有据,但却硬梆梆的,若是听在陛下耳中必定极不受用。
      他说:“辽东乃偏远之地,公孙渊亦非易与之辈,远途求马徒损人力,于国何益?陛下欲求辽东以为外援,殊不知人心难测,一朝反覆,为祸尤甚!我夙夜不安,唯恐他为小人所欺,又恐谏言不纳,但望定公为我一言。”
      吕岱皱着眉头听完他这番话,不发一言。孙权对虞翻积怨已久,才会一怒之下将他流放交州,当时他拧着脖子就走了,连个挽回的余地也不留给别人。此时公孙渊称臣,正合陛下心意,若是依他进言,岂不是惹祸上身?虞仲翔过这么多年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吕岱叹了口气道:“仲翔,我知你心忧国事,只是未免危言耸听了,我东吴交通辽东,不过遣人求些马匹,便有不测,也无大害,何必逆他之意呢?此事暂且放下吧。”
      他说完别过眼睛,不去看虞翻,他知道那双眼睛里热切的光芒未曾熄灭,赤诚之心也未曾止息,便不忍再看了。
      尽管如此,虞翻的奏表还是通过不知名的渠道上达圣听,结果是意料之中,他又被贬去了更远的地方。吕岱还来不及为他惋惜,不过一年之后,虞翻那条坚持到底的路,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人生七十古来稀。


      3楼2013-05-26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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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有人来了么(诈尸~妹纸尼嚎~
        话说最后一句我突然膝盖一疼= =


        IP属地:湖南5楼2013-05-26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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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看!
          很喜欢翻&策.
          翻到老时仍挂念策吧.
          “孙讨逆,孙……伯符。”父亲高昂的语调在最后两个字里低落了下来,犹如大颗大颗的雨滴,从天而降时是那么气势凌人,可栽到泥土里时却是悄然无声。-------


          6楼2013-06-05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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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间似乎总隔着点什么东西" ----- 我也想... 其实那是什麼. 伯符? 翻的直接?
            "孙权不喜欢虞翻,料虞翻见他应如是,也不知是谁先不喜欢的谁,总之相看两相厌。" ------ .
            应该是翻先不喜欢权吧. 因为策在时, 可比较, 有比较, 翻觉得权及不上伯符吧.
            PS 我对孙权也没好感.


            7楼2013-06-05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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