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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半空中跃起。试图躲避毒艳的阳光。你反手握紧左轮手枪。你至今砸过各种各样的玻璃,没想到竟还轮到砸自家的窗户。在跃起的瞬间你甩起手肘将手枪狠狠地砸向透明隔膜。他正站在储物柜边上端着酒瓶往透明高脚杯里倒伏特加,这时愣在原地,瞪你。忘了收回酒瓶,从高脚杯中满溢。淌在桌面上。汇聚成细线从桌角坠落。你随破碎的光华落在室内的地面上,笑着向他摆手示意无事,说不好意思来不及用钥匙开门了。
一队警车尖利地鸣叫着,闪烁着警戒色飞驰而过,经过这个窗口时并无迟疑。警用步枪射程远而且威力大,说实话你感觉不太好。肩膀上的枪伤疼痛剧烈。你脚上,只流了一点点血。但你几乎不敢挪动它们,只是稍微施力想要站起来,肢体尖锐的痛觉警告逼迫你放弃了这个念头。也许是扭伤甚至骨折。你唯一稍有庆幸的是落地时拿捏好了姿势,起码没有二度扭伤。
他见状。于是他走近你。他搀扶你。他拽着你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往上一拉,手劲极大。你脚上和胳膊上的剧痛顿时又锥心刺骨,手肘仿佛要脱离关节宣告独立。但好歹你是站起来了。你笑嘻嘻地向他道谢。他瞥了你一眼,继续用那种雷厉风行的搀扶方式扶着你走向客厅。十个手指上的戒指,冷邦邦地贴着你的皮肤。
你倚进躺椅里。在难得的冬日艳阳下,忽然满心欢喜。他拎着酒瓶坐到你旁边,拿出手机对你说,他的手机已经欠费两个星期,估计只能拨一通电话。问你是要帮你拨急救还是拨比萨外卖。你说,比萨外卖。于是他拿起电话要了一份海鲜比萨和一份水果沙拉,花了很长时间向电话对面的人解释,水果沙拉不要色拉酱而海鲜比萨加金枪鱼。然后他依旧回到餐桌边上喝酒,看杂志。你打开电视,屏幕里的播音员长着蜡黄的脸,用干枯的声音宣告不好的消息。龙卷风。地震。海啸。恐怖袭击。火灾。饥荒。每天都有有很多人死去,沦为一串串冷静的数字。世界上演的是一场永不谢幕的灾难电影。而你自认为十恶不赦,竟还跳脱地存活着,你觉得那简直不可思议。
十几分钟后。门铃不耐烦地鸣叫起来。你翘着一只脚过去开门,穿红色制服目光呆滞的年轻人递给你纸质餐盒,说先生您好您的外卖。加上送餐费102元。你朝餐厅方向瞟了一眼。因为你的钱包距离你十米开外。你他妈不想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翘着脚走来走去。或者说,你他妈不怎么想付这钱。
但他已经不在那里了。酒瓶端正地摆在桌上。杂志依旧摊开着。但没有他。你愣了一下,只好司空见惯地微笑。无可奈何地扶着墙,一点一点挪腾过去取来钱包,又一点一点挪回来付账。送餐员离开后。你一屁股坐进最近的椅子里。
这时你看见他再次凭空出现在餐桌边上。若无其事地放下杂志,站起来朝你走来。仿佛他从未离开。径直地朝你走来。跨过两个扔在地上的抱枕。绕过一把椅子和一张茶几。推开一扇落地玻璃门。固执而且不偏不倚。他肩膀瘦削眼神凉薄,长腿在宽大的裤管里晃荡,偶尔面无表情地瞟你几眼。你能肯定这次他的消失不为别的,仅仅为了逃避付账。
End
2013.5.16.——5.25.
XmaS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