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弦一柱思华年
阴雨时节,百药谷中笼罩着若有若无的飘渺雾气,无论是藤萝碧草,还是花木扶疏,都在这霏霏烟雨中泛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清香。
细雨顺着檐口流下,打湿了门前那不知经过了多少古老岁月的石阶。
滴答,滴答,仿佛要将上面长着的石苔晕染出更加浓重的青色。
容渊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他喜欢不撑伞在外面采药,感受霖霖雨丝的清新凉爽。
他惬意悠闲地走着,寻找挑选着上好的草药,没过多时,便将已采好的药材小心地放进竹筐里,正准备要回去,却听见身后不远处,有衣裾拖动在花草之间,发出地一阵轻轻窸窣声。
容渊转身看去,见朦胧雨雾中,一个单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淡然出尘的一个年轻女子,手中握着一把潇湘竹做的油纸伞,身穿淡绿色衣裙,漆黑如墨的长发柔柔垂下,未有过多装饰,只在发间绾了一支简单素雅的簪子,在绵绵小雨中,像是从画中走出的美人。
“你的病已经很重,活不过一个月了,暂时缓解病痛要用冰莲,天南星,伽南香,大概要用三百六十两银子,若要完全治好的话……”容渊忽地一笑:“如果你肯出三千两,我就再想想办法,起码,可以保你两年平安无事。”
然而,女子微微抬起油纸伞,露出清丽的容颜,眉如远黛,眸似清泉,嘴角似是笑了笑,凝视着他,声音轻柔:“我不求医。”
“哦?”
“我不求医,我求药。”
呵,求医和求药有什么区别,容渊不由笑了起来,但笑声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断。
“是毒药,我想要你为我制一种特殊的毒药。”
“原来如此,不过求药虽没有求医昂贵,可是,怎么也要五百两呀。”
“我所有的银两就只有七十三两八钱,想着你可能也看不上眼,就从临安宁水巷走到这儿,想问你一句,我用一个故事,换你一枚毒药,可好?”
“故事?”容渊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笑笑,似乎很有兴趣:“好,如果好听,我就答应你。”
说着,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竹屋,抻手一指:“如果不嫌弃,就到舍下,我斟两杯清茶,听姑娘慢慢说。对了……”他回过头问:“还不知姑娘叫什么?”
“卿青。”她微抬起头,看着他道:“我的名字。”
容渊的竹屋简单却很有雅韵,紫檀木的雕花桌,古铜镜,以及那置于桌案上莲花样式的青铜描金香炉,散发着稀薄的佛手柑香气,如丝如缕,让人觉得心灵清明澄静。
卿青扶着摆放在窗棂下的椅子坐下,用手帕掩住嘴角,轻轻咳嗽了几声,看着容渊将茶水细斟到盏中,方才开口:“这虽是我的故事,可是若提起他来,人们可能更有兴趣,因为这其实也是——剑邪南楚的故事。”
果然,在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容渊握着茶盏举到一半的手忽然一停,剑邪南楚,谁会不知,更何况……
在这一刻,容渊看着面前清丽温婉的女子,心中已然知道她是谁,也明白,在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是最了解南楚,知道他所有的过往——那就是她。
于是,容渊开口道:“姑娘请讲。”
“我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十年前的一个雨天,对了,那时候南楚还不是人人畏惧,被正道所容不下的剑邪……”她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而是白云宫前途明朗的大弟子,人人敬重的天山剑客。”
她目光望向窗外,见雨开始变的大了起来,从屋檐上淅沥沥地不断流下,化做雨幕。然而,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更像是一串串莹润的水晶珠帘,将屋内细斟慢饮的两人,与世隔绝起来。
竹屋里的香炉还在传出飘飘渺渺的淡淡清香,而卿青不疾不徐的话语,正在云淡风轻的回忆着当年往事……
那一年,她十八岁。
在临安开着一家小酒馆,虽然酒馆不大,可是客人络绎不绝。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关于天山剑客的话语,人们说他的武功,事迹,无论是谁提起他,都是景仰的神采。
“喂,你知道吗?天山剑客遇见了那做恶多端的少林弃徒,追了数日将其杀死,大快人心啊。”
“听说,天山剑客独自探入胡营,斩大将头颅,扭转两军形势,只为了报十多年前,带兵吴大人对白云宫的一点恩情。”
“听说,天山剑客一套惊天剑法已练的出神入化,下届武林盟主一定非其莫属了。”
卿青看着容渊缓缓道:“我当时听着人们说他的事,经常会听的入神,心里就想着,真想看看这个人,终究是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
一直……一直到那一日……
因为下雨,酒馆里只有一个客人,卿青觉得有些困倦,伏在桌上刚要睡着,可是,一阵风雨忽然灌入屋里,将卿青吓了一跳,她抬头看过去,见是一男一女走进来,那男子摘下斗笠,眼眸璀璨如星。
“不知怎地,我当时心里好像有声音说——他一定是南楚!天山剑客南楚!”卿青看着容渊,继续说道:“后来想想,好像是因为,他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有神采的眼睛,那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眼眸,不是南楚还能是谁?”
然而,接下来就验证的卿青地猜测,只见他看到那独自喝酒的中年男子,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径直走了过去,笑道:“想不到,活阎王闫斐也有如此雅兴,在此赏雨饮酒,真是有缘。”
闫斐将酒坛放下,说道:“即是有缘,我便请天山剑客共饮此酒。”
南楚将手放到酒坛上,但立刻就感到了一股力量,在与自己抗衡,那力量让他无法拿起那坛酒。
两人对视一眼,那一刻,表面风平浪静,却实是两个高手的对决。
“啪!”的一声,酒坛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