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一支的河流,或是一股一股的丝线。是一股一股的丝线吗。业已不是了,是一捧一捧的繁花啊。
少年还在动。黑暗中涌出的鲜血像暗夜中繁衍出的活泼河流。晦暗的身躯仿若黑色翅鞘的昆虫。还在挣扎。河流绵绵地潜行。他脚下的烟头,绵绵地,明灭不绝。他的双手,深深地濯入汩汩的河流里。什么死亡啊。他觉得那是好看的丝线。哀哀叫喊的红色丝线。
少年嘶声叫喊。他幽幽地回头去看。少年的躯体和四肢扭曲成粗壮的根系。那么单薄的少年啊。怎么储有这么多的血液呢。丝线层层缠住他的脚。他惊惧又愤怒。死亡竟是绵绵不绝的。
他把少年的身体翻转过来正对着他的时候,少年又喊了他的名字。他愣住了。这是他不认识的少年。通常,在杀人前他就会知道对方的身份。况且看来这少年一定知道他。
少年裸露的身体冷冽而平坦,而且白得像雪。雪。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但似曾相识的东西。那是雪中夜里盛开的繁花。
他突然抱住了少年。
他说对不起,说请再等一等,我一定会来陪你……
然而少年渐渐听不到了。
“首领!……”部下把他用力推醒并拉开窗帘时,他才从幽深的梦境中醒来。垂垂老矣的部下正盯着他,手中的纸巾盒伸到他面前。
“首领,整理下仪容吧。夫人和少爷在楼下等您。”
是再熟悉不过的少年啊。他顺从地装扮得体,万众瞩目地下楼去参加了家族联姻十年庆典的那一天,距他杀掉他已逾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