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123(莫多言)
他看着她,落日的所有余晖都被她微卷的睫毛收进眼底,成为浮动的光。
零
那是她上大学以后,他第二次去接她。
他不想去接她,或者说不敢去接她,因为那势必会勾起一些让人心痛的回忆。
可是他终于还是到了火车站。
火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很坏啊?!居然连我去上学的时候都不去送我,要不是我在QQ里威胁你,你是不是这一次也不会来啊?!”一见面百里树就劈头盖脸道,“既然你这么小气的话,那 这个还你好了。”
夏理愣了愣,发现手里多了一条巧克力。
“是你放在我抽屉里的吧?”百里树气呼呼地道,“哼哼,知道我喜欢吃kisses的只有你一个人哦。”
“…”夏理沉默地看着手里的kisses,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呼之欲出。
“知道吗,我都对外面的人说我喜欢德芙的..”那个时候百里树正奋力与一块芝士蛋糕搏斗着着,嘴角全是蛋糕屑“其实我喜欢‘起丝丝’”嘴里含着东西,口齿不清。
可他记住了。
于是,现在。
“呵呵..”他低着头,突然笑了起来,黎明的阳光穿透万里的云层,轻轻的打到了他身上,将他的笑容染成了绚丽的金色。
夏理突然有种想说什么的冲动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远处呼啸的火车以及周边嘈杂的声音掩盖住了那些话语。
那一瞬,嘈杂的声音和往昔的记忆犹如汹涌的河流,奔腾而来。
1-0
夏末的天气依旧炎热,夏理抱着篮球经过高三那栋楼的时候,下意识停下脚步。
抬头,汗水从额角划过线条优美的脸廓,从精致的锁骨淌入消失在衣领中。
一、二、三,三楼,一、二,从左往右第二间。空荡荡的过八间教室里,他找到百里树曾经呆过的那一间。
他绕过去看高考的光荣榜,贴着每个班级的前十名的照片。
他的目光停留在某张照片上。
女生穿着合身的校服,白衣蓝裙,笑容甜美,双眸有氤氲的水气,左颊有浅浅的梨涡。
照片下用方正的黑体字写着,高三(11)班,第三名,百里树。
夏理的目光变得幽深,他已经不记得这个叫百里树的女生怎么会出现在他的QQ好友名单里,也不记得他们怎么开始了交谈。
然后,发现他们是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所所学校,知道她比自己高一个年级,是高三的学姐。道出姓名,女生用很恬淡的语气说:“夏理啊,我好像知道你是哪一个呢。”最后用很慎重的语气说:“我是百里树。”
对话框里其他所有的黑色九号字体仿佛隐去,只剩下百里树这三个字在荧屏里泛着光。
百里是个古老的姓氏,但一如夏理淡漠的性子,他并没有刻意去寻找这么一个叫百里树的女生。
夏理甩了甩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往宿舍走。
夏末,夏理第一次见到百里树,从一张照片上。
1-1
百里树说,每天都把视线锁定在某一点上,当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是该换眼镜,还是拿纸巾呢?
夏理记得当百里树百无聊赖的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当时满心的都是“懒得理你。”的想法。
莫名想起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夏理正望着窗外滴答不停的雨,以及被水气笼罩的玻璃窗。
他还记得他当时非常认真而又严肃的回答她“你该去医院验光!”的时候,她扫兴的表情。
此时,在文学社当干部的舍友正在整理前几年的校刊,似乎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就顺手将手上正在翻阅的校刊扔在他面前,“哎,夏理,有你的论文诶。”
夏理翻开来,没有去看自己的文章。他看的,是自己名字上方的那个名字,百里树。
“你知道百里树么?”他漫不经心地问舍友,手指抚过一行行黑色的字体,轻轻的。
舍友稍微沉吟了一下,“哦..我想想..你说应该百里学姐吧?我记得她是文章写很棒的人,人很好,笑起来甜甜的。” QQ消息到达的声音响起,是百里树。
“喂,这星期你来探一下监吧。”突然记起一年前她的声音
埋首校刊的舍友不经意抬头看了夏理一眼,静默了一下,然后脸色突变,像是“在宿舍里突然发现华南虎,而且那只华南虎还在浴室里自己洗澡。”一样的震惊。
因为平时淡漠之极的夏理,此时的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弧度,雨天潮湿的水气让他明净英俊的脸变得朦胧。
彼时的夏理正在进行暑期补课,而一年前的百里树也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能把刊登她文章的报刊全都给我吗?”
“好啊。”
夏理向舍友要了所有刊登有百里树文章的校刊,对于舍友不解而又震惊的眼神,他只是淡淡地表示觉得她的文章写得很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在她奔赴远方上大学之前与她见上一面,哪怕只是通过这种方式。
1-2
临近新年,城市笼罩在喜庆的红色海洋里。小年夜下了一场雪,红白映衬,煞是好看。?
火车站的月台春运的人潮拥挤,夏理拢了拢风衣,把下巴深埋进毛衣领子里,微弓身子,微长的头发在寒风中狂乱地舞动。
他其实很怕冷,但是他必须在这儿站着。
因为他在等着百里树的那班车。其实百里树完全可以坐飞机的,但她却说坐火车比较有情调,说不定能有什么艳遇。?
夏理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黑色的九号字体后附带了兔斯基偷笑的表情。她只用兔斯基的表情,长耳朵,长身子。
对此,他只有紧皱眉头。
开车送他来的老爸此时正坐在车里百无聊赖的听着经典的老歌——虽然他老人家表示,自己想要来接未来的儿媳妇,但是他可爱的儿子却皱着眉头非常干脆的拒绝了他的好意。
夏理想,爸爸是想太多了。
“夏理!夏理!”百里树充满朝气的声音在夏理听起来像是有暖风抚过,从沉思中醒来,他把下巴抬起来,拢紧毛衣领口。
百里树翠绿色的外套在红与白的世界里点染了一种温暖。她依旧笑容甜美,浅浅的梨涡点在颊边,以及眼眸清澈至极。
夏理把行李箱的把手接过自己的手里,一边走一边侧过头认真地听从百里树口中冒出来的一串串话语。
“以前就很想这样坐火车旅行,感觉好极了!虽然我有一点晕车..”话说到一半气势突然减弱了,百里树吐了吐舌头,又继续向他倾诉在火车上碰到的事情。
“哎,我真在火车上发生艳遇了!我不小心泼了一帅哥一身水,见识到什么叫出水芙蓉。” 百里树的嗓音很清,不同于江南的吴侬软语,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她笑起来眼眶会浮起氤氲的水气,异常美丽。
“你就不怕那个男人找你麻烦?还有,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话!”
虽然说话还是那样无趣,但夏理看着她生动的表情,不由得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那是她刚上大一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像只兔子,一只刚进象牙塔的兔子。
百里树突然呆呆的看着夏理。
“怎么了?”提着包的夏理突然发现百里树在身边停了下来。
“Lily,你笑了诶~”百里树忽然露出一张笑脸,嘴角是一个可爱的梨涡,“你有没发现,你这两年笑的次数有明显增加哦~”
“是吗?”夏理闻言又笑了一笑,随即反问,“这样不好么?”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一直对你笑的。
“不是啦,这很好啦”百里树笑着摇摇头,然后又以极夸张的动作拽住夏理提行李的手,“喂喂,我快饿死了,火车上的东西难吃死了,我又不想买泡面…你有没什么东西可以让我充饥啊?”
“有啊。”夏理回答,“我早就算到你会特意饿肚子来吃大餐了,东西在车里。”
“哇~Lily,你是全知全能的小叮当,你是刺破黑夜的来救主的白袍小将啊!我爱你~”百里树又夸张的说道。
夏理的动作在百里树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动作突然僵了一下,他轻轻自语道:“就算我是全知全能的小叮当,可有些事情我还是没法儿让你知道。”
他又皱了皱眉头,强迫自己从那种消极的情绪中醒来,继续向火车站门口走去。
“快走快走,我要吃我要吃!”百里树蹦跳着跑到了夏理前头,似乎她真的很饿,“话说你给我带了什么啊?还有,你这样来接我会不会麻烦叔叔啊?”
她指的是夏理的爸爸。
“没关系的,他表示‘反正你老子我有空,又是帮你接女孩子,你老子我乐意效劳’。”
夏理不知道,当她背对着他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调整着自己的走路的方向,确保夏理不会看见她的脸。
然后,她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全然没有先前那副乐观无忧的样子。
“我知道的..夏理,我知道的。”百里树在心中轻吟,满嘴苦涩,“可我不能..”
火车站外柔和的阳光透过建筑打在了她身上,她眯着眼睛看窗外笼罩在橘色轻纱的世界。窗外的景色让她觉得现在的所有东西都很不真切。
门外和门内俨然是两个世界,转过身去,少年正走到明暗交界的地方,突然脑海里又掠过了他紧皱的眉头,又忆起了那些往昔。
被门外的阳光晒得暖暖的,她此时不禁又露出了笑容。
让此时看见她笑容的少年感到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