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花ハ想う-アネモネ
榆叶梅
那些寂寞的花朵，是春天遗失的嘴唇 ——《历史》海子
坂本看到榆叶梅开花时，正是在地球上，四月初春乍暖之时。他突然想告诉高杉：“你爱的梅花开了，何时回来看一眼。”可是他转念一想，等信封摆正到他桌前，或许已是残花凋零之景了。于是他安慰自己，坂本很善于自我安慰，他想，高杉喜欢的是冬天的梅，枝条苍劲嶙峋，浓郁的红紫在纯白中逍遥多姿。于是他揉乱头发，对着一脸莫名的陆奥说：“这种开错时节的花儿真寂寥，就让它过去吧。”又嘻嘻哈哈地把花朵摘下放在烟盒里。
后来他抽烟，不小心时带出了枯萎的灰紫花瓣，就像不小心拉出的皮下神经组织，且以为疼一次就可以万事大吉。点燃的烟有一点儿花的气息，混在尼古丁的烟气里若隐若现，说不上好闻，且仅是风华存在过的证明而已。他记起高杉的烟瘾是在瞬间加重的，只是高杉从何时开始抽烟他竟从未知道。四人散了很多年他们俩重聚，坂本踏上甲板就看到他坐在船头，擦亮一根火柴，烟草发出咝咝地呜咽，海浪推起潮湿的细微的风，星火的红昙花一现。高杉吸了两口递给他，他说：“呀晋助这可是间接性接吻哟。”高杉不置可否地浅笑了笑，碧绿的眼眸像一块纯粹的玛瑙，淡漠得晶莹无暇。坂本嘴唇贴住烟嘴的时候觉得闻到了梅花若有似乎的幽香，当然他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意淫，但是他一向乐在其中，于是他沿着高杉的唇纹吻住了烟嘴。烟草不知搁了多少，坂本感到浓烈得要窒息，仿佛肺部堵着一团深色的烟气，像堵了一堆枯萎的花。
船舱里没有点灯。高杉还是一如往常靠在窗框上，烟杆在手中自始没有离开。满月皎洁，倾斜在他绸缎的烫金红紫色和服上映出水波一般灵动的光泽；他的轮廓晕染出洁白柔和的线条，呵，多么像一株冬日里被雪轻拥住的梅花。矮几上有一壶清酒，四个白瓷杯。他们将四个杯子酌满，每一个杯子里都有一个小小的白圆摇曳，仿若神的祝礼。又举着那四个杯子对饮，仿佛还是一如多年物是人非前。觥筹交递，他同高杉互相干杯，为曾经过往的友谊干杯，为难以揣度的未来干杯，为地球和银河的璀璨干杯。坂本突生了一种流逝的感伤，似乎坐在一块魔毯上，向着月亮飞去，随时都会遇上一阵大风，连人一同卷走。
后来，他喝得天旋地转，躺着听高杉吸烟，听到烟丝灼烧扭曲的嘶嘶声，听到了烟杆敲击烟缸的蠹蠹声，听到吸气时空气的饮泣声，听到了吐气时轻微的叹息声；他还听到了海波击船的闷响，听到了微风掀浪的嬉笑，他知道船在走，在开向无垠的茫茫黑夜。于是他费力地掏出烟盒，掏出残余的榆叶梅花，用火柴燃烧，花瓣卷翘起黑色的边缘，却没有发出烟草那般疼痛的低泣。“你疯了吗。”他听到高杉在唤他，语气笃定、波澜不惊。他又发出哈哈哈哈地大笑，笑得眼眶里装满了体液，倒影皎洁一片。他的眼神躲在这些纯白液体后面打量高杉，打量整个船舱。他觉得和室白得就像世界的边缘，惟独高杉艳暖色的身影茕茕孑立，凝视着他，好似一株梅花。
——你知道高杉晋助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或许。初识高杉的人以为他残酷、以为他桀骜，就像一棵梅，枝条遒劲，迎雪盛放。他看起来确实乖戾，纵声犬马。很多人认为梅花只有在冬季绽放，殊不知榆叶梅春暖花开，平平静静、温温和和。
——所以呢。
——所以……我怕说不好。所以，我觉得他是一棵榆叶梅，枝条坚韧挺直，开在春明里，无同类相伴。像一个海棠树一样细枝延展，粉或紫的花瓣会纷纷扬扬。诗情画意但与众不同，淡漠疏离又情深不寿。也许，也只是我在不正确的时节遇见了他，就像惟独榆叶梅于春日绽放。
有一年坂本拜访万事屋。银时说华灯初上的街道，他托着一身血腥和高杉擦肩而过，“我就当做没看见。”银发天然卷扣了扣鼻，“想是真砍下去了你们又心痛。”“哈哈哈当然啊，你也痛吧金时。”天然卷用死鱼眼死死盯住坂本：“不会有你痛，你最痛。”“还指不定你们谁砍死谁呢啊哈哈哈”他局促而拙劣地打哈哈掩饰。天然卷不回答，拿起桌上的草莓牛奶，巨型犬毫不知情地蹭着他的小腿。一旁的新八唧摇着手臂挠着脑袋想缓和氛围，看到红色死鱼眼无所谓的平静，推了推眼镜去了厨房。
高杉亦向他描述了同样的场景。他说见到坂田银时，想砍死他可看他有伤觉得不合武士之道且是忽略了对方。“你死我活的事，我总会杀死他的。”他戏谑地扯起嘴角冷笑，墨绿的眼眯起，像刀刃一般。当日，坂本亲眼看他斩了隐藏在幕府里暴露逃窜回来、忠心多年的下属的头。“废物。”他甩掉刀上染的血，星星点点成一条刺眼的弧线，不久又搂着女人寻欢作乐去了。坂本又回头想，用那种像海棠一样冗枝细长，每个节骨都簇拥着花团，贪恋柔和土壤和甜腻阳光，错过时节的榆叶梅形容高杉真的适合吗。他可能会对自己不屑地撇嘴嘲笑，又或者干脆抽出刀把自己手边的酒壶劈碎。「你舍得吗」这句话最后他也没有问出口。高杉有他的外壳，纵然自己脱口，即使心颤一瞬，也不过哂笑间吐出一口惨白的烟。
那口惨白的烟，像从胸腔里咳出的鲜血，是一朵凋零的梅。这又是后话了。
当日，坂本留宿高杉的和室里。高杉的睡眠极少，一盏灯独自坐到黎明渐次。坂本那时已不再纵酒狂欢，浅眠的他在轻微的窸窣中醒来，触到重新盖好的被。目光向前探去，在澄澈的深蓝里，高杉逆光的背影有模糊的轮廓，是光脚走，可以听到地板在轻吻他的脚尖。
有个小说里写：“五点钟，太阳脱去了睡袍，无声地坠落于大海。”坂本想，「五点钟，高杉褪去了暴戾，永久地坠落于我的脑海。」
这里只有平铺直叙的婉转和欲迎还拒的真实。
故地重游时，还是四月。坂本独自看着花团锦簇的虬枝，与众不同里的特立独行，榆叶梅。他不豫备告诉谁，那棵不与伙伴同放的花，是春天遗失的嘴唇，孤独又柔软。
Fin
高杉晋助さん、お诞生日おめでとう！
2013/8/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