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有这样一种错觉。落在肌肤上的水滴会渗入血液,浓红被克释成难以至表的苍颜淡色。我便不再是红脉络络的庸物,褪了水分,实属干裂在墙线边的一团低温迸溅物。若如是消失,我定惶恐不安。这亦是我焦心积虑呵护己体的荒唐原因。想到这里,又丝毫不自持地狠抓起一大把玫瑰花瓣扬撒进薄雾拥绕的牙白色浴缸里。
接连滴入几滴香水,东方的松脂香,我们去格拉斯小城时他为我挑选的。
到这一刻,都还好。却在褪去睡衣,迈进浴缸,周身松力地仰躺进其中时,抽搐着眼角眉梢失心地握紧拳头对这身体狠命捶打起来。口鼻浸泡在水中,因失氧而打折的气力没有让我疼得清醒过来。
-我的身体。
-它妄图勾引他,违着我的旨意。
“宝贝,你多久没帮我洗澡了?”他忽地推开浴室门,心情较好地发问,望着我猛然间从水中撑起的湿淋样子,唇瓣有一瞬的合拢,随之又淡淡笑开。
“…我没锁门么…”我慌忙着理了理额前的发,抬起一只胳膊尽量自然地覆住了胸口。
“宝贝你已经锁了两个月的门了,偶尔忘记这么一次不好么。”他说着就利落地脱光了衣服,两步踩进浴缸,轻松地面对面坐在对着我的另一侧。
“你不是洗过了?怎么还进来…”我不再能目光淡淡地凝视他的脸,尤其那只仿能旋入我命的右眼。
“像以前一样,一起洗一次吧。我搂着你,你靠在我怀里。”未等我回答就一把拉起我的手腕,大力地将我带进怀里,背对着胸口,搂紧。那动作近乎疯狂,温风细雨的气息,却令我错觉中以为自己被拧断了骨头。
“你知道,我们本不该这样说话,这一刻,就是现在,我却觉得没有比跟你好好说上一句话更重要的事了。”他将略有干涩的唇紧贴上我的耳廓,这热度令我心惊胆战,一字一句吐出得有力,荡在耳道里是痛楚的清晰。
“云雀恭弥,这个人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我以为,他同我想的并无差异。他笨到开始苦恼于将我爱成他自己,他既疲惫又压抑,这看在我眼里如同将我的身体用钝刃费力地切成细丝。我应该高兴,还是痛苦,我不敢追究,也无能为力,我仅知道,只有将这人抱紧,抱的紧紧的,他忽然明白我的心还像初次见他时那般令人丢脸得狂跳不止,这样,这样他就安分了,纵使他想的那些再深刻,纵使他对我的自控力多么没有信心,他也会不舍得,他会想起,被我搂着,这么简单的事也是有期限的,再一想到这里,他还哪有时间去顾虑其他呢,就安安稳稳地让我抱吧,让我说些比废纸屑还要多余的情话,别让他自己的耳朵闲着,磨出茧磨出血也要让我说,让我絮絮叨叨到满口牙掉光了为止,那时他在毫不嫌弃地咬住我的嘴,给我个干瘪的吻,那样,那样不好么,云雀恭弥觉得那样不好么。”
他就这样不间断不间断地说到我连汗毛都颤抖了为止,我听清了几处哽咽,听清了几处语塞时艰难吞咽口水的响动,听清了这一字一句重过我命的言辞。
-我必须长着这双眼,长着这双眼才能看见这男人。
-我必须长着这双耳,长着这双耳才能听见这男人。
-我必须长着这颗心,长着这颗心才能把这男人装在里面,塞不进去也要塞,撑破了也还是要塞,塞到除了他就什么都装不下。
-这样,才行啊。
“骸,云雀恭弥他想…”双臂紧揽住他的脖子,我奋力睁大眼眶,想让他清楚我眼底没有水汽,清清楚楚,就映着他一个。
“他想让你狠狠地把他做到求饶为止。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两个字如何写。”
……
如同舍了命一般长而激烈的吻从浴室跌跌撞撞至许久未温热过的双人床上。
我只记得那晚被他做到几次昏迷过去,又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不知悔改地在他身下垂死般低语着“不够,还不够,六道骸只这样而已么”“如果明早我还能下的了床你就跟我姓”……
这种肮脏话我尽在这一夜对他说了数不清多少次,他也丝毫没留情面地压着我一直做到了第二天清晨,我在昏迷中睡去,并不知他是否也有少许睡眠,只是在下午睁眼时便对上了他侧卧着凝视我的双眼。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又继续了先前如风如雨的情事直到夜色再次浮上天际。
此时我已同断线玩偶并无两样,连坐都无法坐起,唯一能做出的动作就只有浅浅眨眼,这般狼狈。
最后一次射在我身体里之后他并没有立刻抽离,而是牵过我灌了铅一样的手臂,握着我瘫软的手指覆上他胸口。
“你看,它因为你而狂跳不止。”
“不信。下次做的时候在你手臂上绑上一条测血压的袖带,我得看到读数才信。”我倾尽全力的反驳最后却演变成单调的无声口型。
“那还不如绑在现在正躺在你身体里的这根上,它反应的读数更真实。”
如果还有力气,绝对会打断他两条肋骨,当然不是出于嫉妒他不着边际的鬼话能力。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铁打的小怪兽竟还有体力抱我下楼清洗了身体,又让我躺在床上,自己用冰箱里剩余的食材做了些简单的晚餐一勺一勺地先喂给我吃,而他根本就只喝了几口汤,最后又蹭回到我身边,侧躺着搂住我左拍拍右拍拍,像哄婴儿一样嘴里还哼着一首我们都熟悉的英国歌谣。
闭着眼睛听时倒也满心舒畅,忽觉他住了口,睁眼时发现这混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胸口,确切说是盯着两个红肿不堪的乳尖。
“怎么,啃了一天还没啃够么,你当自己婴儿么混蛋。”
“你当我是婴儿就好了。”没防备地瞬时被他压上胸口的唇瓣叼住了乳尖,婴儿初食糖果般舔了舔,转而含进口中吮吸起来。
粘腻的水声入耳,稍加动情地蜷起了身子,微颤着双手搂住了他的头,零乱地摩挲着他的发。稍加碰触都全身战栗,更别提被含在口中吮吸许久都未放过,自发始那一瞬便呻吟出声,这更使他忘情于唇舌灵动而收获的属于我的种种不堪和在他面前的原形毕露。
嘭——
突然被撞开的门与墙面间的撞击声震断了脑中胸口熔熔的欲线,从我胸口弹离开一般,他侧过头之前我分明看到那是他脸上罕有的表情——像头震怒中的豹子。
“爸爸,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