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下到一半的时候他们打了一架,像两个野蛮人一样手脚并用,直到艾尔文的鼻子遭了利威尔毁灭性的一拳导致他流了不少血他们才停下来。
“谁先开始的来着?”艾尔文努力地找准音调,擦拭着衣服上的血迹。
“鬼知道。”
他们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快把你的脏衣服脱了,”利威尔想让自己听起来强硬点,可惜失败了,“我最讨厌别人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艾尔文温顺地照办了,把衣服脱下来扔在草地上,然后用他的蓝眼睛一动不动地和利威尔对视。
“怎么?”利威尔觉得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些紧张,“还想让我再揍你一拳吗?”
可惜他没能实现这个计划,来接他们的不是韩吉而是另外一个士兵——霍德尔,块头结实的年轻小伙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狼狈。[注3]
“你的裤脚上沾了不少泥巴。”艾尔文打趣道。
霍德尔一阵脸红,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都是埃里克那家伙,一个劲地把我往泥地里拽。”随后他飞快地瞄了一眼利威尔,略带深意且难以捉摸。
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下山之后都没再提起那件事,这像个秘密,小心翼翼地被当事人藏起来不见天日。
不过艾尔文有个小遗憾,他颇为中意的一件衬衫落在了山上,利威尔听到之后用鼻子哼了一声,冷冷地抛出一句:“这么大年纪还丢三落四真是丢人。”
艾尔文苦笑了一声,也许他应该拿利威尔的把柄强迫他改正对上司说话的态度,像个真正的士兵。他思索着这个词,真正的士兵,但不是真正的利威尔。
利威尔的名声传得很快,渐渐成了士兵口中的“人类最强”,这个称号一开始是背地里说的,后来在见到利威尔对这个称呼并不是那么反对的时候就传了开来。单独讨伐数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他们觉得可以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人身上。尽管有人总是半信半疑,例如霍德尔,有时候会嘟囔上一两句“天知道这种力量是从哪来的”或是“以前我认识的铁匠可比他有劲多了”之类的,但很少有人理会。
他们以为世界会一直这样下去,三堵墙,三个兵团,数不清的牺牲,直到攻破的城墙又给人类的道路画上了绝望的一笔。但实际上调查兵团的职责从没变过,有些东西是一道城墙无法改变的,例如战争或者存亡,当他们骑着马会到墙内的时候依然会有一个或者两个年迈的老人从人海中冲出来然后握住他的手语调颤抖地询问自己子女的下落,他的答案依然会是一条断了的胳膊或小腿。他可以握住临死士兵的手告诉他人类会赢或者踹掉艾伦的牙齿好让这个小伙子能活下去,或者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利威尔全班的尸体试图把最后一丝仁慈和无措挤出脑海。做完这些之后他恍恍惚惚地想其实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他自己,静静地坐在一路踏过来的尸体上面等待艾尔文给自己加冕——想想看,荣耀和耻辱叠加,那将会是多么美丽的一顶皇冠。
痛觉成了生存的唯一证据,碎石块尖利的边缘划过皮肤时神经末梢传来一阵电流般的震颤然后他意识到那是血正顺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下,紧接着疼痛卷席而来,冰冷甜美的疼痛让他欣喜不已。
理所应当地,艾尔文又成了他伤口的第一个见证人。
“你流血了。”他指指他的小腿。
“对。”利威尔简洁地回答道。
“你需要点纱布吗?我可以给你找点绷带——”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艾尔文。
是没什么大不了,这点小伤对人类最强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伤口能够愈合他就能再次站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他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傲慢些,“我是不会蠢到因为那些巨人受伤的。”
“以后都不受伤?你确定?”
“别太小看我了,艾尔文。人类最强不只是个头衔而已。”
艾尔文不得不赞同他。“也是,那就这么说定了?”
利威尔没有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