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火车卫生间里抽光了一包烟,门外骂骂咧咧不绝于耳,夹杂着不好意思的道歉声,我看看手表,『行了,我们马上到站了,到时再说。』
然后挂了电话一推门,聒噪不停的人本来想好好说道说道,但抬头一看我,差点闪了脖子,顿时就哑火了,我满脸不耐烦地拉着不停赔礼道歉的人从挤挤挨挨的乘客中间挤出去的时候还能听见那人说,操,咋长那么高。
我特么也不知道我咋长那么高,比我爸和我弟弟都高。
走的急没定到座,我抓着他在两截车厢交界处站定。
(不用跟那种人废话。)
(全都抽了?!)他捂着鼻子,伸手进我兜里捏了捏还剩几根的烟盒,拧着眉毛压低声音,(迟早抽死你,再说谁叫你那么没素质,那么多人等着上洗手间,你不会去吸烟处?)
他的声音一直都是哑的,就像用嗓过度的那种沙哑,他说这是天生的。
出国不是问题,问题是之前我们吵了一架,老宫就用这小嗓子使劲控诉我,他那张嘴一般人说不过。
我觉得自己没错。
他也是。
车厢交界处有缝子,人少,但冷风大,对面是一个坐在一堆鼓鼓囊囊麻袋上睡着的汉子,穿着大衣包得严严实实的,旁边是黑夹克的小青年挂着耳机一头黄毛,再旁边是一对父女,父亲背对着风口,女儿面向车厢里面背靠在父亲怀里,举着平板和他一起看电影。
(这不是打电话来着嘛),我把眼神从那对父女身上收回来看见他冻得通红的耳朵,下意识就把手伸过去。
他闪身想躲,但地方太小没躲开,抬手挡着我,眼睛溜了一圈四周,(你注意点,这么多人呢)
(爸情况怎么样?)他看着我试探地问,(我觉得,嗯,我还是不去见爸了吧……)
当年我被我爸打之后昏死过去,把他吓得不轻,后来在医院趴了两个多月我爸没来过,再后来我就一直没回过家,来了东北,他也跟来了。
我妈似乎很喜欢老宫,专门来看过我们几次,做顿饭,收拾收拾那小破房子,洗了洗衣服,我猜老宫把他的电话给我妈了,因为她从来没打过我的手机,有事都找他。
我想应该是我爸让她来的,大概他还认我这个儿子。
(不行,你必须去。)不顾他的推阻,我拉开大衣把他的手揣进怀里,微微低下头和他贴的很近,(我爸可能挺不过这回了,他想见……咱们。)
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释然。
我心说,的确是咱们,你别又说我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