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十二月雪
Es ist ein Schnee gefallen
当那雪落下时
und es ist doch nit Zeit
时间不再停留
Man wirft mich mit den Ballen
当雪球涌向我
der Weg ist mir verschneit
我深陷积雪中【9】
圣诞老人的笑容每年都一样,圣诞树倒是常换常新。橱窗里暖黄的灯光融化不掉泡沫或纸板做的雪花,收到的礼物总和以前差不多。又是一年过去了。
有孩子提着姜饼屋从身边跑过。路德维希把大衣的领子立得直直的,突然就开始想念吉尔伯特。
柯/尼/斯/堡大雪漫天。
在这里看到伊万·布拉金斯基一点都不奇怪。那场战争结束后这座城市便永远失去了国王的林地这个好听的名字【10】。身材高大的斯/拉/夫/人提着礼物盒对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那兴许是白/俄/罗/斯塞给他的——扬了扬手中的玻璃酒瓶:
“真是稀客啊……圣诞节都是一个人吗?这儿的天气比你那里冷很多。”他特意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所以要不要来一点伏特加暖身呢?”
浅蓝色晶莹的液体微微晃动着,仿佛最无害的邀请。
像是有火焰从口腔顺着喉管一路烧到胃部——天晓得这里头究竟掺了多少酒精。路德维希被呛得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嗽,冷风灌进胸腔里。
”基尔伯特就从来不会喝我的酒。他说他不喜欢除了啤酒以外的任何酒精饮料。”
虽然有后半句话的解释,路德维希还是觉得这是赤裸裸的嘲笑。
“你认为你了解基尔伯特吗?”
伊万的面容在飞舞的雪片中变得朦胧起来。
“你觉得他爱你吗?”
闭嘴,布拉金斯基。
别以为我不知道,柏/林战役里是谁杀了我哥哥。
隔着呼啸的风雪他听到男人模糊的笑声。
“你真的认为,是我杀了他吗?”
是你杀了他。
没有错,是你杀了他。是你走进帝国大厦,是你对手无寸铁的他举起了枪,是你的手指扣下了扳机,是你看着他一点一点失去生命的温度。
……
……
是我杀了他。
我明明知道这世上根本没人能够杀死基尔伯特——除非他自己主动放弃了生的希望。而能够逼他这么做的人只有我。
我的兄长……他如此爱我。他给我土地,给我人民,教导我身为一个大国所应该学会的所有东西,为我征战四方。他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
可是当我真正长大以后他却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还能给我什么,我也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爱我。
所以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永远成为我的一部分,永远与我同在。
但是他却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所以说有时候我真是嫉妒小路德你呀……”
伊万灌了一大口伏特加,暖黄的灯光下他看到金发的男人流着泪跪倒在雪地上。
1944年的圣诞夜他和基尔伯特并肩走在柯/尼/斯/堡的街道上,雪片粘在深色的军大衣上怎么也拍不干净。已经有居民向西逃难离去,苏/联人的坦克就快压向这里是铁一般的事实,他们两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店铺大多关门歇业,空旷的集市里没有任何节日气氛可言。基尔伯特买了一只涂了点代用奶油的面包当做圣诞蛋糕——他说这叫穷也有穷乐。
他肯定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踏上自己发迹的城市,他也肯定不愿看到那些他最珍爱的土地都不再属于日/耳/曼/人【11】。倘若时光能够倒流,他宁愿这样一直陪着兄长顶风冒雪地走下去,就算冬日再寒冷,交握的手心也是温暖的。
雪花飘飘洒洒,像无忧无虑的精灵跳着舞来到人间。这是第几个没有你的圣诞节?我已经不愿再记清楚。寄一束点缀着铃铛的松枝给你如何?问问看你的伤口还疼过没有。如果觉得冷的话就点起壁炉吧,这样我在地上仰望星空的时候,就能看到属于你的火焰了。他们说人活在记忆里而爱活在爱里,我想我活在你留给我的一切里。
我们曾走过的路都还在那里,一点都没有变,变的只是路上的人。今天我又去那家店买了奶油面包,然后想起那年你插在上面的许愿卡片,细长而微微倾斜的花体字:
“Frohe Weihnachten. Ich liebe dich.”【12】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