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只要有一点漏洞，就必定会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军旅生涯中无数次领会了这点的郑吒，绝对不会寄希望于奇迹般的强大运势，更何况他的幸运值一向不好看。
正因为深知这一点，他在午夜时分一个人走进了模拟操作室。这时全部的队员都已经睡下，谁也不知道他这个队长心中究竟隐藏了怎样的一个秘密，更不用说为此而准备了什么。
房间内的数台空调24小时轮流运作，因此非常温暖，完全不像是在一片冻原上。郑吒下意识地找了找窗户，随即想起来这里是在深达数十米的地下基地内，自然，不存在可以窥看外面世界的窗口。
训练的过程没什么可说的，操作战斗装甲对他而言是如同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无数次的练习，无数次的实战，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身上都带上了钢铁的气息。
但，那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如果说天分就是天分的话，那么“努力”两个字里，包含的不仅仅是汗水和坚信，还有情感的损耗，理想的消磨。
在外人眼中，他的成就是自然而然的，仿佛是天降的好运，任何人有了他的经历都会走到现今的位置。他的前任教官张杰在首次实战演练里就拍着他的肩膀这么说：“我看走眼了……你这小子，恐怕是天生的战士。”
后半句话随着时间流逝而传遍了小队，但青年很清楚，其实张杰并没有看走眼。
名为郑吒的青年，有着和常人相似的出身，家里几代都是普通公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为军人。

那是，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得，最初所追寻的未来。
和那个女孩一同微笑的明日。
可能的话，应该是成为一个白领，与青梅竹马的她互相扶持，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的小家。并不是什么远大的理想，应当说是个非常简单的心愿。
可是，和简单与否毫无关系，已经失去的东西就是回不来的。这连能够责怪的对象也没有，因为分隔两人的既不是空间也不是年岁，正是令人绝望的死亡。
没有哭泣和发狂，因为无论是哪一种，都挽不回想守护的事物。彼时的少年陷入了迷茫之中。
——这样，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
青年常常回忆少女的音容笑貌，有时也想起她病死后的事情。如果没有机缘巧合地进了军队，他如今大概也会如同行尸走肉般厮混在社会上，过着欺骗和自我欺骗的人生。
与那个假设相比，如今的他，究竟是过得更好还是更坏呢？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所以也就没有答案。正如一个月前上层找到他的时候，如果拒绝的话就能少掉很多的危险和痛苦——可惜没有如果。
即使犹豫着挣扎着，违背了自己的心意，面对那个豪赌般的计划，他仍然同意了。
之所以会这样，绝不是对所谓的奖励和荣誉感到动心，说到底，是巨大的利益足以让他下注，以及，那个关于楚轩的小小希望。
楚轩从来不是一个会让人喜欢的存在。郑吒第一次认识对方的时候，在旁人眼中还只是个有些潜力的新人，因而完全没有资格去知道关于对方的那些秘密。在这一前提下，他眼中的对方也只是个高高在上，冷酷寡情，完全靠着家庭背景登位的官二代而已。
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楚轩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如何，不过按照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基本上跑不脱“旗子”、“冲动的旗子”、“方便利用的旗子”这类丧心病狂的标签。
这就是这个男人行事的风格，虽然残酷，却最大程度地保障了胜利，而胜利则是对牺牲者唯一也是最好的告慰。除此以外的多余仁慈，对于领导者来说并不适合。
但是，对于这一事实，当时身为新人的郑吒怎么也无法接受。所以第一次合作时即便对方预言般的分析和布局让他充分认识了那超越凡人的智慧，拿新兵当诱饵去换取胜利的行为也让他对楚轩仅有的好感烟消云散。
将对方摁倒在地，不顾自己全身的伤痛——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其实精通近身格斗，虽然当时对方还没有使出全力——他满心怒火地瞪视对方，透过歪斜的镜片看到男人的眼神如此淡然，根本就毫无悔愧或者心虚的意思。
你有什么权力去剥夺他人的生命？
你有什么资格断定这是最好的方法？
因为不重要，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被牺牲掉吗？
被抛弃、被背叛、毫无选择权力就被夺走了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承受这样命运的人是你，你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吗！
愤怒使得理智无法有效运作，虽然内心充斥着声声质问，一开口却总是变成嘶吼和无逻辑的颠倒词句。
“如果能保障利益的最大化，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任何一人。”
冷静的宣告反而像是把油泼在火堆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说不清是因为疲惫还是愤懑，对着那张没什么特色的平板面容反而危险地冷笑起来。
“那么，即使被牺牲的人是你自己？”
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将眼镜推回合适的位置，阴影重叠着他脸部的轮廓，光暗分明界限清晰。
“即使是我。”
除了因为公然殴打大校而被禁闭和降级，甚至几乎失去军人身份外，这就是郑吒所收获到的唯一答案。

就算是和楚轩如此熟识的今日，郑吒想到当日那场战斗也依然会觉得咬牙切齿。
败军之际登场的楚轩赶到指挥部，左半边脸上还带着淡淡淤青——郑吒是关完禁闭就被派去了演习，他自然也是看完医生就被调来指挥了。
当时被命令等待交接的指挥官看到他脸上的淤青和伤痕，顿时心都凉了——这伤的位置怎么看都像是家庭暴力，年纪轻轻就是没骨气的妻管严，小同志你到底行不行？
根本没有成家的楚轩面无表情，到场之后马上下达了三个命令。
第一，掩护作战的空军和陆战小队立刻撤回境内。
第二，三台“重犀”以三角阵型殿后，拖延对方五分钟后立刻撤退。
第三，三名驾驶员在作战开始前交换座机。
军情急如星火，而楚轩又是半途介入，他甚至在询问三名驾驶员资历时都没有时间去问一问他们的名字。
所以他其实也不知道，那个资历最浅的新人正是在一周前害他满脸青紫的元凶。
接到指示后，尽管感到迷惑，郑吒仍然遵从命令和另外两名驾驶员调换座机，并因此而变成了三角阵型里直指敌军的那个尖端。
好在他之所以被上级选中参与演习，正归功于他在模拟训练中极其优秀的表现。即使是经验浅薄的新手，在侧翼两人的掩护下依然以快速游走作战的方式击毁了对方的一台“鬣狗”。
作为深受俄罗斯“白熊”机型影响的重型机，“重犀”在ND技术上的短板导致了机动力不足，但全装甲覆盖和凶猛的火力足以抵消劣势。只要侧翼对敌方形成有效的火力压制，充当进攻主力的郑吒拖上五分钟绝无问题。
——正因为有这样的自信，所以当他发现另外两台“重犀”竟然不顾他身陷敌阵提前撤退时，才会感到如此深重的绝望。
敌方还剩下十台装甲，五台“骑兵”，四台“鬣狗”，一台“鹰身女妖”。
“鬣狗”——北约代号“流浪者”，WINGS最广为人知的泛用机型，机动性极其出色，被誉为“真正的第一代AWT”，其设计理念影响各国。
“骑兵”——北约代号“狼群”，WINGS针对常规武器缺失开发的泛用机型。武器通用率极高，可以挂载各类支援型战术插件，绝佳的支援型搭档机种。
“鹰身女妖”——北约代号“巫婆”，侦查指挥用机种，在侦查和机动方面加以强化。
三种机型配合机动作战，即使没有后方信息支援也足以自成一支小队。落单的“重犀”深陷包围，虽然火力凶猛也无暇追捕目标，只有被动防御以求一时之安。
群狼吞象，必死之局。
这时才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他被当成诱饵抛弃了。
痛苦的情绪蚕食着心脏，然而在猛烈的攻击下他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躲闪躲闪躲闪，装甲被炮弹的余威波及，那种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颠出来的狂震使得眼前发黑。
不顾装甲上坑坑洼洼的损伤，装备的炮口抵住身下“骑兵”，毫不留情地瞄准驾驶室的所在开火。
然后感觉到整个人几乎被震荡波扯成两截，警报声刺痛着耳朵，不断提醒他右侧受到了严重损害。想要呼吸，却感觉整个喉咙里充满着铁锈的味道。
嘴角流出鲜血，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手心满是冷汗，所以只能更加死命地握紧了手上的操纵杆。自身装甲右臂被轰碎的瞬间将火力疯狂地倾泻出去，将因为得手而欣喜的两台“鬣狗”彻底葬送。
临死的反扑让剩余的敌人更加谨慎，围绕着他开始机动游走，并不急于开火攻击。
痛苦到了极限之后，身体便自行麻痹了感知，在阵阵发黑的视野里思维终于开始运作。
敌人要的是“重犀”，只要能够擒住这一台，其他的放走也无所谓。
——所以相应的，一旦失去这一台，就没有其他的机会了。
“哈、哈——”
在警报灯光狂闪的驾驶室里艰难地喘息着，抹掉嘴角的血迹，有些讽刺地冷笑起来。
“这就是、你打的主意吗？”
简直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他在甚至不知道指挥者是谁的情况下，发出了无人能答的质问。
整个战场早已被对方的干扰装置屏蔽了通讯，在指挥室内的楚轩当然没有听到那句质问。他淡然地看着主屏幕上透过卫星传来的图像。
想要在这种颓势已成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要保住“重犀”的技术机密却有很多办法。 这时候真正需要作出的抉择，只不过是付出多少代价而已。
一台重犀和一个新人驾驶员，这个代价可轻可重。如果落到对方手里发挥出两者具有的情报价值，对中国方面同样是个不小的损失。但是，如果只是单纯的“失去”，就将把这场战斗的损失降到最小。

“重犀”内部的确设置有自爆程序，但人心是不能保证的变数。
所以在三名驾驶员调换座机之前，郑吒现在座机的前拥有者收到了一个额外命令，将自爆装置设成半启动状态，最后的一道确认程序则交给了指挥部。
虽然通讯遭受干扰，但一些简单的信号并不难送进去，只要轰隆一声，这一战就能以最小的代价结束。从双方损失数和战略意义来说，都可谓是利益的最大化。
壮士断腕。
屏幕冷冰冰的白光映在楚轩的眼镜上，他看着画面中开始主动迎向炮口的“重犀”，片刻后淡然地转向操作人员。
“再等等。”
战场上或许会出现奇迹，但谁也不会真的把胜利赌在奇迹上。
看着对面的“骑兵”主动调转了炮口的方向，郑吒犹带血迹的嘴角露出惨烈笑意。
——这可不是奇迹，而是投鼠忌器。
手指几乎已经失去知觉，在求生的意念支撑下仍然按下了发射键，一枚命中目标，另一枚却被灵敏地擦边躲开了致命处。他有些惋惜地啧了一声，却被侧方的冲击狠狠撞在仓壁上，几乎要晕厥过去。
头盔的碎片差点将脑袋一分为二，眼前满是血红之色，然而为了继续战斗不得不拼命地思考。
对方有一台“鹰身女妖”。
强化了雷达的侦查指挥用机，对于小队的机动作战至关重要。只要这双眼睛仍然笼罩战场，那么他就会无处遁形。 还剩下六台装甲，除了始终远离战斗中心的“影身女妖”和一台受损严重的“鬣狗”，其他装甲的弹药储量预计都在五成以上。
的确是从任何一个方面看，都已经穷途末路了。
能够撑到这里，作为一个新人而言简直是堪称辉煌的战绩。然而失去了右臂，就意味着装甲平衡性已遭到严重破坏，何况弹药储量也即将告罄。
GAME OVER。
残破的“重犀”孤独地趴伏在雪地之上，无可奈何地任由其他敌人在自己旁边试探游走，逐渐逼近。焦痕四处，白雪残骸，从高空俯瞰如同绝景。
屏幕前的操作人员眼中泪光隐隐，他知道那个时刻就要到来了。
楚轩默然地注视着画面里的悲壮一幕，嘴唇慢慢张开。
——然而让所有人错愕的，是下一秒出现在画面中的“重犀”驾驶员。
刀一般的寒风直接扑打在郑吒脸上，为了增强可信度，他甚至取下了安全头盔。脸颊上斜贯鼻梁的伤口似乎是因为寒冷而幸运地不再流血，却仿佛要将脑袋撕裂一样无止境地痛楚着。
高举着双手，跌跌撞撞故作蹒跚地走在雪地上。他眯起眼，眺望着慢慢靠近的数台AWT机体。视界被死亡的白色所侵占，又残留着若有若无的鲜红，仿佛下一秒就无法看清。
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肯认命地闭上眼。
终于，陌生的黑色装涂机体出现在即将崩溃的视界里。
已经紧张到连呼吸都快要中断。
但是郑吒笑了。

——如果能再吵一次就好了。
看着秒针一点点跳动，黎明的时刻逐渐逼近，郑吒忽然间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就算只是他单方面地浪费口水和精力，对方完全置若罔闻，其他队友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劝解，最后在升级成暴力事件时手忙脚乱地冲过来架开他。
就算是无数次对那个男人的无情和残酷感到失望，又被对方的分析驳得无力招架，狼狈退败。
就算是，最后离开的那个时刻。
如此希望再见一面。
他微微笑着，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嘴角。
要说楚轩唯一一次没有卖他而是很厚道地给他帮助，不是在出任务战斗的时候，反倒是一次非常乌龙的事件里。
寒冬腊月，有个女人想不开去跳江，偏偏被他撞上了。
没有办法见死不救，郑吒只好甩了衣裤往水里跳，差点被水温冻得僵硬。
对溺水者的救援，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有几个必须注意的事项。第一件事就是必须脱了衣服鞋袜，否则就是找死，第二是尽可能借助轮胎和游泳圈之类的浮力工具，第三是救援者越多越好，以便互相照应，最后关键的一点就是，绝对不要让溺水者抓住。
被窒息恐惧所控制的溺水者，一旦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绝对会死死抱住，其后果就是让救助者也施展不开，一起被活活淹死。
郑吒当然也知道这点，他游到女人身边，见对方拼命挣扎表情扭曲，明显已经无法理性思考，于是毫不犹豫地去抓对方那头长发。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跳江寻死的人竟然还戴着假发，而偏偏这个时候固定假发的卡子已经松开。于是他盯着手上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彻底傻了。
未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波浪涌起，女人猛地撞到他肩膀。他只感觉背上被一只手臂狠命地搭住，整个人顿时就沉到了水里。
冰凉的江水直接灌进口鼻，脑袋瞬间就像要被冻结一样疼痛起来。他挣扎着，试图去扳开那牢牢禁锢住自己上半身的手臂，然而一个溺水者对浮木的疯狂根本不是可以轻易摆脱的。
力气在极度的寒冷里迅速消散，郑吒狠咬了口舌头，看到一缕血丝漂了出来，神智终于清醒了不少。他在女人的手臂关节处用力一捏，总算把昏迷的对方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然后扯着对方后衣领朝上游去。
求生的意志在此时彻底发挥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样在寒冬的波涛里拖着一个人游过了几十米的距离。因为之前溺水而被消耗掉的体力过于剧烈，每一秒的动作都觉得身体快要麻木，下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靠近了一截横在水面上的枯木，勉强把女人挂上去，忽然间腿上一抽，整个人朝水里栽了进去。
水温过低、缺乏准备运动，都是可能导致抽筋的原因，而在深水中忽然抽筋绝对是游泳者的噩梦。
郑吒在水中努力地想要浮起来，然而腿已经疼得不听使唤，力气也消耗到了极限。
（莫非……吾命休矣？）
在意识丧失前，脑海中甚至还冒出这么一句很有古意的话。
接下来的视野一片黑暗，朦朦胧胧中上方渐渐有一团光晕，感知彻底的麻木，不知道是因为死亡还是寒冷。
然后，胸口处骤然感觉到重量和温暖，像是要强制地灌注生命力一般有节奏地按压着。紧接着头被抬起，嘴唇传来柔软的触觉。
温暖的气息。
郑吒艰难地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滴着水的黑色发丝，很短——很短？
感觉到不对的他意识陡然清醒，瞪大了眼睛看向给自己做抢救的人，虽然往日从不离身的眼镜和军装不见了，但这个面瘫脸真是熟悉无比啊。
——谁来拯救他的三观！
事后负责给落水女人做人工呼吸的程啸拍着他肩膀以示安慰——只是普通的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而已，动作特标准。
郑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你干嘛不上？
程啸满脸羞涩，毕竟他是说好了做一辈子的色狼，彼此的基友什么的还是请专业的上吧。再说那是大校主动选的，看都不看人家妹子，扑通一声就跳进水了，我怎么好意思跟他抢？
郑吒勾勾手示意程啸靠近，然后一记利落地直拳殴了过去。
然而，心里多少是觉得诧异的。
虽说接触部位是个槽点，对方竟然有体温这点却让他非常难忘，说白了他一直下意识地把对方当非人类了。 而那件事让他更加明确地认识到楚轩有血有肉这个事实，虽然打死他也不愿再回想那个惊悚的过程，然而希望楚轩能够体验凡人的情感，这一心愿却莫名地清晰起来。
——直到今日，依然也如此期望。

插~我是看完了再插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发完了0 0

郑吒回过神，发现自己捧着茶杯发愣足有一刻钟，这时里面的残茶早已经冒不出一点热气了。
人走茶凉。
这句话特别适合他递交退队申请的那个时刻，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唯有楚轩万年扑克脸。
摆在桌上的茶根本就没人有心思去喝，他把表格递过去，低着头猛盯自己的手背，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感觉到对面有力量抽走了文件，他连忙松手，仿佛对面有洪水猛禽一样转身就走。
“郑吒。”
想要不管不顾地直接扬长而去，也算是给自己悲惨的过往出口恶气，然而手却扒在了门框上扯不下来。
“我很遗憾。”
平静的语调根本听不出一点遗憾的意思，郑吒先是怀疑这厮在忽悠他，想了想和对方有关的那份档案，然后确定了——对方绝对是在忽悠他。
沉默着带上门，转身就逃。
后来他的身份就成了：PLA总参二部特种战术局侦查员。
当然，这个身份只掌握在极少数高层手里，对外的军衔则是38军第6装甲师独立机动6连1排排长，AWT一级驾驶员，军衔上尉。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安排，是由那一天所决定的。
忽然收到通知的时候，郑吒还以为只是个单纯的会面，然而见到那一群完全出乎意料的大人物后，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
长久以来，WINGS对中国的情报缺失导致了他们在东亚地区束手束脚，无法伸展。与此同时，世界各国也是始终难以获取关于WINGS的情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内部结构和成员分布是怎样？他们的技术和战力中枢在哪里？
一直以来WINGS只吸收臭名昭著的犯罪分子或者国际雇佣兵作为成员，国家势力根本难以打入其内部，在军队内部筛选合适的人也费了很大心思。
这是一盘大棋。
郑吒默默地听着对面中年人的话，这个军方大佬正好就是楚轩养父的好友。
“还有一点。”
那双压迫力极强的眼睛凝视着他。
“据说WINGS也在研究基因生物工程技术，并且有一名知觉微弱的基因改造人。”
郑吒的心跳忽然乱了。
“情报分析显示，他们很可能研发出了更先进的基因改造技术……足以帮助基因改造者再度改造！”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郑吒不知道这个精明至极的军方高层到底知道多少，然而他的话的的确确是踩在了他的弱点上。
并不是完全为了那个人。这个布局一旦成功，所带来的利益难以估量，很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将整个WINGS连根拔起。
所以，对于帮助那个人的愿望，只能说是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我同意参与计划。”
这句话说出口，意味着和过去的人生一刀两断。
就在他要离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他看向那个命中他弱点的军方大佬。
——楚轩知道这个计划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整个布局过于庞大和危险，无论如何都要把泄露的风险降到最低，在最初阶段除了极少数的几名高层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而楚轩，将在计划需要他参与的时候才会被告知。
郑吒点点头，离开了会议室。当天晚上他去萝丽的坟前献了一束花。
他知道，自己在未来的很多年，或许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墓园里一片清冷，冷雾沉沉，看不清前路如何。郑吒自然无法预料到不久后他将会遭遇到WINGS的王牌小队“恶魔”，战败被俘，在假装背叛后成为了“恶魔”的一员，和队里的另外一名中国人赵缀空分庭抗礼。
至于成为“恶魔”的队长，遭遇另一支王牌小队“天神”并认识其队长亚当，合作突袭联合国维和部队，组建王牌小队“中洲”，在跟BTF和其中方代表楚轩的联手演戏下卧底数年，成功掌控大量的WINGS情报和力量，这些都是后话了。

公然殴打大校什么的好萌

默默地将残茶喝尽，郑吒看着光滑的桌面上反映出他的面容。反向的疤痕显得有些陌生，他想到明天以后的命运，于是试着做出一个标准的反派冷笑表情来。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未来成为“恶魔”队长的日子里，他有很多机会来练习这个表情。
而此时此刻，他只是因为感觉古怪而摸了摸鼻子，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六点差五分，很快就要集合前往演习地点了。
长夜已尽。
他忽然又想起了楚轩，想到对方的惊人智慧和各种不择手段的布局，又想到那份他偷看的资料。
“如果能保障利益的最大化，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任何一人。”
初遇时对方所说的话语，言犹在耳。
这一次，牺牲整个演习队伍来换取他的潜伏成功，牺牲他的未来以换取WINGS的覆灭，简直是将对方的理念发挥得淋漓尽致。
——对方是正确的……同时也是错误的。
而为了证明这其中的错误，郑吒这一次是真正地赌上了性命。他甚至有些好奇，当知道他退队真相的时候，对于他的这份执着和近乎愚蠢的信念，对方会如何作想呢？
一名士兵趁着集合号前去洗手间放水，意外地发现模拟室里竟然还有灯光。
他疑惑地走到门口，却看见一个青年坐在桌前，垂头不语。
“你干嘛在这里坐着？”
青年抬首，脸上带着和往日一样和善的微笑，然而那弧度也只是浅浅地停留在唇边，眼角处连一丝笑纹都没有。
“……队长？”
不祥的幻觉刹那消去，面带疤痕的青年对他一如往常地露出笑容，让人感到非常安心。
“时间到了吗？那么……”
青年淡笑着走出房间，不让旁人发觉眼神里的锐利和决然。
“——出发吧。”
全文 完

虽然背景看不懂，不过并肩姐的文真是太棒了[只会记流水账的望天]

望天…

上课扒手机的福利么

我没看错吧？并肩居然更了？虽然不是重返三不过果断来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