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赤司已经醒了。
即使隔着眼皮,依然能够感知到清晨逐渐明朗的天空。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幼年生活过的地方,这一晚他梦到了许多原本已经忘记了的记忆。
——征十郎,你喜欢这里吗?爷爷我可是很喜欢这里哟。
——小征,你会不会觉得爸爸很没用?……算了,你还小,不会懂的。
——我的宝贝小征,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去城市里生活?
——……小赤……你要走了吗?以后还会回来吗?……可不可以……不要走?
——呐,小赤要记得以前的那个约定哦!不然就不给你美味棒吃了
……
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晚的梦太过悠长,眯着双眼看到悬着电扇和吊灯的天花板,却有种隔世的错觉。
赤司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发了一会呆,翻了翻身重新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但往日的记忆还是如潮水般向赤司涌来,但都是一些模糊的人脸,他将脸埋入有点湿木味的枕头,放空了思想,昨天那个凭空出现又悄悄消失的小家伙的脸便浮现了出来。
长长的紫色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向晚的阳光将他的眼睛染成金色,像是注意到了赤司的目光他从高高的树枝上纵身跃下。 看起来还未发育身躯轻盈得像一只蝴蝶,像是被空气托举着一般落在了院子里正疯长的杂草上,但随即一张还未褪去稚嫩的脸孔出现在了赤司面前,他伸出双臂,温柔地扶住赤司的脸颊,轻轻地摩挲,紫色的眼睛里流动这赤司看不懂的情绪,好像在端详着一个阔别已久的至亲。
“嘛嘛,小赤真的长大了好多,不能抱在怀里了—— ”
男孩脸上浮现出苦恼的神色,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的,后退一步,十指交叉背在身后,露出很欣喜的笑容。
“——欢迎回来——”
“——小赤——”
赤司看见最后的一抹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为他嵌上一层金边,虽然不明白他口中讲的是谁但,那生动欢乐的身影就像个山里的精灵。
这样想着,他不禁弯起了嘴角。
窗外的雀鸣渐渐的欢腾起来,山林里的夏蝉又蠢蠢欲动,各种鸟鸣声从更加深邃的大山中传来。山里的夏天似乎恨不得一次用完积累了一年的生命力。
然而,仔细去听,各种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响。好像是细小的水声,而且这声响离自己很近……
何止是很近,根本就是在这个房子里。
想到这些赤司彻底不可能睡着了。在城市生活惯了,让他第一反应是有小偷潜入这个房子。
他从枕头下面迅速的抄起剪刀,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卧室门口,向外张望但视线却先被摆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鲜亮颜色牵住无法移开。
香梨,苹果,柑桔,荔枝,各色水果包括不应该在这个时节出现的草莓在茶几上堆成一个小山,水滴泛着光从水果的表皮滑下。
赤司看呆了站在原地,心像这个小偷一定是个吃货。
“啊啦——小赤你醒了?”并不陌生的说话声在身边响起,赤司愣愣地转过头,看见昨天私闯民宅的男孩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语气自然得好像在和刚睡醒的家人打招呼。
少年今天穿着浅蓝色的和服,紫色的头发在清晨的微光中流淌着浅浅的水色,脚下蹬这只有怀旧老人才会穿的木屐,说话时正一手拎着水桶,另一只手攥着抹布,站在擦得发亮的木地板上。
……
赤司一时没有反映过来眼前的状况,反射弧顿时延迟,大脑进入放空状态,什么时候小偷还兼职清洁工了?还是祖父私雇的未成年儿童?可惜的是,我们英明神武的赤司队长完全没有想到,他还有可能是田螺姑娘。
赤司就这样在原地杵了半天,男孩歪着脑袋不明白赤司是不是生病了,便上前伸手摸了摸赤司的额头。
赤司这才发现昨天看上去不过7,8岁的孩童走进后自己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他,这让他不由的觉得升起一股烦躁,不知是因为少年的身高还是他那过于亲密的动作,让他觉得就像是一位故人在这里等了好久他才来到,却忘了带上回忆。
门口却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赤司只好咽下嘴边的话,看了看男孩,转身应道:
“请稍等,我马上来开门。”赤司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来找他,难道是村长?他昨天才到在加上遇见眼前的男孩后又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他。
有些费力地推开因潮湿而变形的正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位年轻妇人,那妇人看见赤司,显得比他还要惊讶,嘀咕了一声,赶紧解释:“我是住在旁边的凤凰寺美惠子,今天早上刚刚路过的时候发现这里的锁被撬开了……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过来看看,是不是爷爷……的家人回来了……请问您是……”
“爷爷?”
“啊,就是以前住在这里的赤司窿菊老先生……几年前走了,他虽然为人很是严肃,但是一个非常和蔼的长者,村里人都很尊敬他,我们年轻人都叫他‘爷爷’。”
受人尊敬的长者……赤司心里反复忖着,即使是去世后依然受到尊敬,看来爷爷最后的日子应该不差吧。
“在下赤司征十郎,是赤司窿菊的孙子……只是这里住一段时间,应该很快就会离开,给您添麻烦了,以后的时间还请多多关照。”说完,赤司欠了欠身,城市里的客套话和他本身的谨慎性格让女人有点不习惯。
“……赤司君你太客气了,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以前受爷爷很多照顾,我很感激你们家呢!……”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赤司突然想起了还在房间里的男孩,回头去找,却发现男孩已经不知何时不见了。
“……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事……”赤司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