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和赵稽并肩走过,现在我和他一般高,从后面看几乎看不出分别,就连杜张第一次见着赵稽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太像了。像得可怕,让我每次被赵稽惹恼后都不敢去照镜子。每当看到赵稽的样子,我就在幻想自己老去后的容貌,那么我凶戾的双眼会幻化成假惺惺的慈悲,平滑的额头耸塌成松软的土地,最终满头华发,丑陋狰狞如一棵死掉的胡杨树,在孤独和虚伪中溶成泥土。
我想他从我出生就预见了这一点,所以永远不愿我生长成他的模样。在我还媚声媚气的年岁里,他就没少训斥过我,但也比阴恻恻的暗算要来得正直。我想他在病人脸上动刀子的时候也曾这样幻想过:给我换一张面皮,抑或给我换个脑子。总之,不会是我,不会是我啊。
而在我的脸发生倾向于他的变化前,我是和我的母亲——萧女士很相像的。我认为每一个人大概都有这样一个阶段,不是像他的爸爸,就是像他的妈妈,这一生他的面皮都会在这两个范围里转变,总之不会像他的女儿就是(当然也有可能会长得像邻居王大爷)。萧女士非常凶悍无情,所以被判给她时,首先发出嚎叫的是我。时间太久了,我早已记不得她的容貌,以前还可以照镜子回顾一下,现在只能看着镜子咬牙切齿,岁月不饶人呐。
杜张说,他倒是从小都是顶着一张脸长大的。他还在读职高的时候,把以后每天都能揣满五元的钢镚下山打□□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直到他知道了钢镚最大只有一元的。他平时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研读着挖掘机操作上岗一路通,而除此之外,他还烫个头,外加下山打□□。他的学校在一座没毛的小山丘上,遍地都是让他们实施演练的红土,那种红土颜色类似做油底的铁锈红,如果踩上去,就会密密麻麻地攀爬进你的鞋底缝里,活像脚踏一双风火轮。
天气好的时候,他脚踏风火轮,怀里揣着钢镚,一路鸡贼地溜下山坡,可以带着这份激情到□□前坐上半个晚上。他告诉我,如果不是遇见我,他大概会继续当模特,攒足了钱回到他老家县城里开一个可以打□□的理发店。
我很难相信他尝惯了现在的一切,还能回到过去里去。在第一次见到杜张的时候,我就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可这个同类也有着同纲不同科的区别。我第一次见到杜张的时候,他穷得连件厚实的风衣都买不起,是个真正的废物,而我其实和他一样,只是在这之前我有赵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