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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by王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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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授权,开放型结局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4-01-12 17:04回复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4-01-12 1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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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后的第二个星期,我在画室见到了杜张。这是我第一次遇见杜张,我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从张千千手上的模特登记本上看见了这个名字,这名字短小精辟,简洁而富有意境,让我立马就开始推测起其人父母的名讳。诚然,这对父母取名字取得不讲究,定是拿自己的姓氏来凑的数,就如同我的父母一样,我叫赵不萧,父亲姓赵,母亲姓萧,不是按字辈排下来的。
      这个年代按还在按字辈取名字的人不多,由此看杜张的父母之懒惰比我父母更甚,让我生了同类相怜之心。我能一眼从哪些四仰八叉的裸模中认出杜张来,不仅是因为我揣测了他的名字(准确说在这之前我无法把这个名字和人对上号),还因为他就那样躺在那里,与众不同,一下就脱颖而出了。
      平时我们写生用的模特是些大妈老头,乳房如低垂的老南瓜,生殖器如新腌的茄子干,同样无甚看头。偶尔有几个能入眼的,不是爱抠鼻挖脚,就是如生了虱子的跳蚤,东倒西歪,惹人生厌。所以杜张的唯唯诺诺在此看上去就非常地能入眼,他来的那天穿着蓝色的风衣,风衣轻薄得连风都挡不住,他从寒风鼓满的过道里来,天蓝色的风衣被吹得贴紧了肋骨,如果剥下,则是一副能演奏于交响音乐会上的好竖琴。我盼望着他的肋骨被擂打出声响,胸腔发出共鸣,抑或发出点动人的曲子。他沉默如一口钟,端坐在一把有着四十年历史的老旧椅子上,他们都是破败的,看不出谁更应该受到怜惜。
      杜张脱了衣服,脱了那件天蓝色的风衣——风衣下面没有风,也没有明晰的肋骨条,只有一件象牙黄的劣质羊毛衫——或许根本不是羊毛的。他就这样脱得一干二净,我终于看家他的骨条,他的骨条没有想象中的清晰,可以看见含有着淡青色血脉的肌肉包裹着他,他和所有有着尴尬历史的二十世纪初赝品文物一样,脆弱得有限,闷声坐在那里让我画。他的双腿在我的命令下张开成最为优雅的黄金三角形,他的大腿骨短得异常,小腿骨长得异常,在特定的角度下自然可以显露出异于常人的动作。我看家他的耻毛,性器,因为我热爱的他的容貌,所以连这些细微也充满着爱意,然后从脚趾,这个最脆弱又最精致的细节开始向上推起,在此留下一处白。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4-01-12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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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初见杜张的时候,他一天只吃一个三角钱的馒头,所以饿得皮包骨头,我对骨骼爱得异常,所以当时见他就犯馋;而后来有段时间,我又不是很爱他了,是因为我将他喂得太好。这样看来,我真是个无情无耻的混蛋,可这并不是我的错,他应该节制一些。
        我在秋天的时候很忧愁,忧愁却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个秋天我总在和赵稽吵架,我摔了无数次电话,最后果断将手机换成了诺基亚的经典款;赵稽也气得抽掉了家里的那几条中华,那本是让他留着送人的。我发怒的时候,眉毛倒竖,眼睛大瞪,实在不好看,估计凶得就似一头狼,而杜张却一点都不怕,他这时候总会趴在我的肩膀上,挤眉弄眼地蹭摸搞弄,活像一只动物。狼应该配什么动物我没有研究过,但应该不是杜张这样的活兔子;如果我面前有镜子,我就看得见他是如何搔首弄姿,我也能看见自己表情狰狞。而事实上我很乐意看杜张的样子,因为他太矮太瘦小,蜷在我怀里从我的角度望去只能望见半个后脑勺;可我不愿意看见我自己,因为一看见我自己,就看见那个人的脸,一看见他的脸,我就越发怒得发狂。
        杜张可爱之极,却总爱梳些不伦不类的发型。他读书的时候,勉强算得上刻苦,可惜生活的余钱都用在了穿着打扮上面,打扮还打扮得怪们兮兮。他才被模特公司招进来的时候,因为他那头大黄毛紧身彩色皮裤还有银色十字架耳钉而受到了无数次投诉,遂强行被掰正了过来;而后来他被我养着,不想再做被万人视奸的裸模,就恢复了那身可怕之极的打扮:五彩皮裤上面挂着摇摇欲坠的柳丁皮带,单耳挂着银色的十字架耳环,除此之外还必须搭配以明黄色的中长发,刘海盖于眼窝之下。对于他这些奇特的癖好我从不以干预,因为我既慈悲又善良,我只需画出他的肉体,至于其余的,都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话虽如此,我见了他那金黄色的发根泛着黑的脑袋顶,还是有些激灵——所以我宁愿看他的脸,也不愿看他的头顶。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4-01-12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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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4-01-12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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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想要撞掉他下巴,却被他躲开,他轻蔑地笑了一声,道:还有,离你那个洗剪吹远点,亏你还是学画画的,都不知道你怎么下得了手。
            我恨不得再要和他破口大骂,可思忖片刻,又成了软脚虾。杜张逃得快,要是真和赵稽这孙子打起来我连个帮手也没有,赵稽拍拍屁股扬长而去,还带走了我的房门钥匙,这意思是叫我今天之内必滚。
            我打电话给房东老王,老王也无能为力。如果我现在有一块手表,我就可以知道今天已经过了大半,天色都要暗了,我的脸色还如这天色一样窝囊。赵稽从未考虑过他还有一个儿子,除了在他伤了脸面的时候;而我即使回去,我的房间也不复存在,那里早就作为他用,我可不愿再打地铺受了寒。
            即使杜张是个娘炮的小兔子,我还是很爱他,如果就要这样和他分别我可受不了。天意难改,我谈过的每个对象都是这样被赵稽这个王八犊子给拆散的。我读中学的时候,非常暗恋一位隔壁班的猛男,那时我尚未发育,媚里媚气,像一个真正的小姑娘,熏得那猛男也转了性,差点成了好事。那时候开房还用不着身份证,我俩兴致勃勃牵了小手往招待所拱,没出校门口就被黑锅底般脸色的赵稽给拦了路。初恋扼杀于摇篮,忧郁之极。
            闲暇的时候,我都不愿意去想赵稽这个人,越想越气,也快气出驴脾气来。万种忧虑下,我跑路去了海南,翘课翘了半个月,喝椰汁差点喝成糖尿病,才再一次见到了赵稽。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4-01-12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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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干了一件糟糕的事——我在客厅的墙壁上写了行大字,内容如下:赵稽是个老王八蛋。
              下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再提:有其父必有其子。
              由此,当我睡到半夜的时候,被半夜回家的赵稽拧起来怒打了一顿。由于我睡眼惺忪,所以拜了下风,而后发展为男男双打,最终赵稽告胜。赵稽看着满地狼藉,最终嘴里迸出恶狠狠的一个字:滚。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一天是大年三十,我穿着件三个月没洗的睡袍,狼狈得要死,打着寒战在街头乱窜。学校关门了,我不能回学校里去;租的房子早被赵稽退了,我更不能回那里去,总之,我一无所有,由于常年的乖僻与不醒人事,我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我第一次谈朋友的时候,对方是这样说我的:赵不萧,你这个人跟大号的婴儿没有区别,脱离了你爸和你爸的钱,你什么都不是。
              一语成谶,我今年已经二十来岁,干的事情和我十来岁时没有区别,一如往日的像个废物。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我是真的恨赵稽,他是打算永远的遗弃我了。九X年的冬天,我也像今天一样,徘徊在空荡无人的街头,那天萧女士与赵稽扯了离婚证,我本应该判给萧女士,却在上火车前发疯一般地跑回了家,在回家的路上,可惜那时候赵稽会在路的尽头等着我,他知道他的儿子不会让他失望。
              多么讽刺的故事啊!
              我再次见到杜张的时候,他和我所想一般真的干起了洗剪吹,我想他会很满意他的这份新工作,这样不会再有人耻笑他那犹如过电了一样的发型。他所在的理发店叫做春日炫舞高级理发会所,要知道我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踏入了店门。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4-01-12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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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一个。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4-01-12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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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凑巧,大年三十他还值着班,看在往日我对他还不赖的份上,他让我进了寝室换了身厚衣服,衣服不合身,全都瑟缩着贴在我躯干的上半截。我在他的房间里看电视,春晚刚刚结束,外面就锣鼓喧天地放起了烟火。鞭炮齐飞,锣鼓齐鸣,我和他在这闹腾腾的年夜总百无聊赖地嗑瓜子。神差鬼使,我扭过头去亲了杜张一口,满嘴的瓜子仁味儿。
                  我和杜张疯狂地做爱,做过了年,我才放过奄奄一息的他,坐起身来抽烟。外面起了雾,白茫茫如雪,煞是好看。杜张本不会抽烟,都是让他那帮洗剪吹兄弟给教惯的,烟低劣,又熏又哭,把我熏出了泪水。
                  杜张醒了,看着我这般姿态,惊慌失措地搂住我:你怎么了?怎么这么难过?我摇了摇头,像所有有着苦大仇深过去的男主角一样挣开了他。我为什么要难过?我也不知道。
                  当外面的雾渐浓时,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漫天遍布的雪,南国何生雪?就像我不会忧愁一样。我只是在想,如果那个老男人看到了这样浓的雾,他又会想些什么?我开始发育的确切时间是十七岁,那之前我矮如一颗瓜,从来都站在队伍的前面。在许多年前大年初一的早上,在被人群挤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我会被他扛在肩头,这个城市在那些年头里工业化的痕迹着染明显,终日漫步着绵密的白雾,那时候我骑在他的肩头,手指抓挠着白雾,就要成仙了。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4-01-12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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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在这里就要结束了,这里是第一个故事,我和赵稽诀别在了这一年的年末。在这个故事里,我表现得像是个无耻窝囊的混蛋(事实上正是如此),出现的人物,有杜张,有赵稽——我的父亲,以及我。这里没有任何让人感到快慰的东西,可是只能选择在这里结束。
                    因为从这个时候起,我开始给杜张讲了第二个故事。我十七岁的时候,正当发育的年纪,由于没有教养,一顿可以恬不知耻地吃五碗饭,以至于我的同学常常因为我的吃相而耻笑我。当时我读的是寄宿高中,学校很好,伙食也是自助式的,每天由伙食团分发到各个班级,我挺着肚子可以吃掉班上的大半盆饭,由于个子矮小,还可以迅速地蹿到队伍最前面,所以常常惹得其他男同学发疯。吃罢了饭,由于肚子尚未填饱,我就端着饭盆去其它班找吃食。这件事实在太不体面,使得班主任家长会的时候着重汇报给赵稽。为这事情赵稽都可以和我打一架,那时候我满脑都想着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除了这个就是上学,没想到连吃个饭都算是过错。
                    赵稽爱惜名声,不想让我成个乞丐似的饿死鬼,此话便把我接回了家,请了保姆来做饭。据我所知,那以后我就没吃饱过了,胃越缩越小,后来连吃几颗瓜子都觉得费力。
                    说道这里,杜张嗤笑一声:放你娘的屁,你现在一顿吃个半锅完全没问题,简直就是饭桶投胎。这个话说得有道理,后来我才知道,赵稽这样做是有阴谋的,那个保姆妈子做饭像炭火烤锅巴,烧汤像涮锅水,难吃得要命,就这样把我的食量给饿了下来。我不知道赵稽是怎么想出这样一个机智动人的主意,宁愿他的儿子永远像个瘦鸡,也不愿像他那样长成一个魁梧的大汉,直到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我气从心起,一鼓作气,又将那些年没长的个子给长了回来。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4-01-12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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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曾和赵稽并肩走过,现在我和他一般高,从后面看几乎看不出分别,就连杜张第一次见着赵稽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太像了。像得可怕,让我每次被赵稽惹恼后都不敢去照镜子。每当看到赵稽的样子,我就在幻想自己老去后的容貌,那么我凶戾的双眼会幻化成假惺惺的慈悲,平滑的额头耸塌成松软的土地,最终满头华发,丑陋狰狞如一棵死掉的胡杨树,在孤独和虚伪中溶成泥土。
                      我想他从我出生就预见了这一点,所以永远不愿我生长成他的模样。在我还媚声媚气的年岁里,他就没少训斥过我,但也比阴恻恻的暗算要来得正直。我想他在病人脸上动刀子的时候也曾这样幻想过:给我换一张面皮,抑或给我换个脑子。总之,不会是我,不会是我啊。
                      而在我的脸发生倾向于他的变化前,我是和我的母亲——萧女士很相像的。我认为每一个人大概都有这样一个阶段,不是像他的爸爸,就是像他的妈妈,这一生他的面皮都会在这两个范围里转变,总之不会像他的女儿就是(当然也有可能会长得像邻居王大爷)。萧女士非常凶悍无情,所以被判给她时,首先发出嚎叫的是我。时间太久了,我早已记不得她的容貌,以前还可以照镜子回顾一下,现在只能看着镜子咬牙切齿,岁月不饶人呐。
                      杜张说,他倒是从小都是顶着一张脸长大的。他还在读职高的时候,把以后每天都能揣满五元的钢镚下山打□□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直到他知道了钢镚最大只有一元的。他平时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研读着挖掘机操作上岗一路通,而除此之外,他还烫个头,外加下山打□□。他的学校在一座没毛的小山丘上,遍地都是让他们实施演练的红土,那种红土颜色类似做油底的铁锈红,如果踩上去,就会密密麻麻地攀爬进你的鞋底缝里,活像脚踏一双风火轮。
                      天气好的时候,他脚踏风火轮,怀里揣着钢镚,一路鸡贼地溜下山坡,可以带着这份激情到□□前坐上半个晚上。他告诉我,如果不是遇见我,他大概会继续当模特,攒足了钱回到他老家县城里开一个可以打□□的理发店。
                      我很难相信他尝惯了现在的一切,还能回到过去里去。在第一次见到杜张的时候,我就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可这个同类也有着同纲不同科的区别。我第一次见到杜张的时候,他穷得连件厚实的风衣都买不起,是个真正的废物,而我其实和他一样,只是在这之前我有赵稽。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4-01-12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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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楼!~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4-01-12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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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这样问的:是你么?
                          是你么?杜张问我。
                          他的手上有一分今日的晨报,上面留了豆腐大的版面刊登了一则寻人启事,寻人启事照片上的人面瘫人丑,正乃我也。我夺过去看,即被杜张所笑:你什么时候出了车祸脑袋震荡神志不清导致离家出走?
                          我瞠目结舌,第一关心的竟是酬金有多少。赵稽是不吝啬金钱的,这点毋需担心;可这涉及到尊严问题,把我本身的价值减去我从小到大干的坏事以及惹恼赵稽的次数,最终得分多少,简直让人提心吊胆到不敢想。我翻遍了报纸也没看出个确切数字,这才算明白了:赵稽念准了我会翻到这份寻人启事,所以才要吊着我哩。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直接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筒里。杜张见我心情烦闷,自作主张地爬上来扒我裤子,却不料被我一脚踹开。这一脚踹得很轻,轻到微乎其微的地步,我不烦他,只烦自己,所以犯不着发一场白火。
                          许多时候,我都认为自己的脑子里类似男人的阴`茎,里面砌满了海绵体;当我思想活跃的时候,我满脑子充血,迸发出的都是智慧的火花;而当我颓唐懒惰的时候,它就软趴趴一团,就像条才晒完太阳的狗子。而现在,我酒足饭饱,内心空虚的时候,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想些什么却想不出点头绪,类似ED。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4-01-12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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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人打脑子想要勃`起时,他的下`体就不会有气力。就像科学家与哲人王不会一边做`爱一边做出假设与推论一样,我也不能一边肏杜张一边想着反击赵稽的方法。说来都要丢死人了,到现在我还孜孜不倦于与赵稽的斗争中,大概真是那句老话: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他活了大半辈子,发现自己的儿子从一个自己喜欢的模子长成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模子,最后还发展得和自己越来越像,而前提是,连性向都一样。这种事情换成谁也不能忍,把儿子换成老子也不行。
                            杜张的镀银十字架耳坠上面刻着英文缩写“S.S”,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这是“逝.殇”,我又问他殇字怎么写,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种时候他尤其可爱,既不会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又不会撅着腚来找肏,可爱得像个小孩。这只不过是简单的拼音缩写,是他托人刻在耳坠后面的,而就在出走前我看到的那对戒指,也有一个这样的缩写,不过不是“S.S”,而是“Z.X”。我想了个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如果按照杜张的逻辑,这代表的不该会是“早.泄”吧?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4-01-12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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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4-01-12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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