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

陈北遥要么是喝得太多，要么是回忆太深刻。
他没有猜到这个。
B中的艺术节开始筹划时，还未来报到的女老师被分配了悲惨世界里警长沙威的角色。这反派的戏没人做了，没得挑只能分给这位尚未谋面的同事。
陈北遥是扮演冉阿让的。剧目根据音乐剧改编而成，想来孩子气的陈北遥被派这角色，也是组长大人的恶作剧。
他原本找不到感觉，独个读着冉阿让与沙威正面冲突的台词，读着冉阿让对沙威的宽恕。
偏偏来扮演沙威的是她。
余秋甫一开口，他就听得见疏离绝望。
仿佛她口中念的，不是对罪犯的鄙薄。
她说：“除非你明白法律的意义，”即是说，“你不知道自己爱我。”
“您似曾相识。”“我们的确相识。”
“世界秩序颠倒，法律荡然无存！”“即使你不爱我，我也成功颠倒了你的秩序。”
“复仇吧，刀子杀了我，正符合你这种人的天性。”“毁掉我吧。我乐意。”
“我无路可走，无处可逃。”“我从你世界里逃走了十年。现在我回来了，但我不再当你是阿波罗。”

高中时代，至交好友。
陈北遥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处女座，喜欢纠结怎么追女孩子。
一般的男生都有个兄弟。他的兄弟是余秋。
余秋的性取向常常是大家的玩笑，这沉默的女孩儿努力显得不像一个女孩儿。理由，他不记得还有。
…有一天她开始记日记。开始留长一点的头发。开始多话。帮他追顾宁。
他迟钝的神经觉得这是兄弟。
没错，余秋是开始暗恋他。但同时尽了力让他得到他想要的。
她这心思在八卦的女生中间一传十十传百。终于有一天他知道了。当时竟然窃喜而后并不在意。
他们两人住在一间出租房，渐渐谣言四起；最终余秋出面否认，并直言他们是兄妹，之前的都非真实。
她接着扮男孩子气，去追隔壁班的班花。追到手之后高调秀恩爱，温馨的像是对模范。
他照例按她的指导约顾宁去饮咖啡。
高考结束时格局才变化。
班花始乱终弃。顾宁答应了他的交往要求搬到出租房呆一个假期。
隔日余秋留书一封，去大学所在城市先熟悉环境。以后再见。
他不知道以后原来是十年。

吓死我了，我们班主任就姓余

1.春季入学式
【2003】
高一下学期开学第一天，第一排靠门的位子坐着一个没见过的女生。
注意到的都诧异了一下，乐于助人的陈北遥则更直接。
“嘿同学，这是一班。”
瘦小的女孩合上手里的课本。
“我新来的。你好，我叫余秋。”
事后她回想，大概是由于生人勿近的脸色，单肩背包吊儿郎当的陈北遥是第一个开口打招呼的人。
这又不是她的错…她不习惯用表情而已。
陈北遥略显尴尬地挠挠头发，笑吟吟地点头致意，“我是陈北遥。”
北国冰雪被阳光照过。闪烁的格外耀眼。
【2013】
陈北遥平生第二擅长的是纠结，仅次于疯狂试探。
正如当下，他纠结于，对久别重逢的老友，开场白应该是“你还活着”“你最近怎样”还是“我很想你”。
这种时候，开口反而显得生疏肉麻了。
余秋又像从前一样直视他的眼睛。这招数往往使得他的恐惧无所遁形。
“好久不见啦。”她慢悠悠地吐出这句话。
她的眼角流露出的几乎是戏谑，仿佛在十年内和他玩了一场捉迷藏，最终获胜。
“是啊，好久不见。”
冰雪不留心被阳光逼到消散的末路，在空中重生的可还是原先的冷漠物什？

3.4成为邻桌
【2003】
他不满地用圆珠笔的笔尖朝余秋白色的校服上比比画画。余秋面朝黑板一如既往淡定听课，左手悄无声息抓住陈北遥的手腕，力道大得他的脸色都变了。
“嘶…暴力狂！”他小声抱怨，旁边女孩沉稳的声音响起。
“总比幼稚好些。”
“你说谁幼稚！”
“嘘…听课。我可不希望听老师话在你旁边蠢兮兮做半学期辅导，成绩还是吊车尾。我还等着完成任务搬回第一排坐着。”
“…我那么讨厌么。”陈北遥的语气类似某种有着大眼睛的犬科动物发出的呼吸声。
余秋的眉头微皱。“不，我只是在后排看不清黑板。”
【2013】
余秋一整天没放松过自己的背部肌肉。
她记得后边有头饿狼。事实上她身后只是陈北遥。
她自诩冷血镇静孤僻，偏偏一碰上陈北遥就觉得不能保持淡然。
…醒醒，余秋。你难啃得很。饿狼不喜欢吃你。
她不太明白该怎么处理。她似乎欠他个解释，为何不告而别远走江南，但真的有必要吗？
陈北遥，迟钝，呆滞，头脑简单无忧无虑的孩子。
陈北遥，无情冷漠事不关己的刽子手。
这都是她的片面理解。陈北遥骄傲敏感懂得人事，比她懂。
然而她理解这个也太晚了。她花三年单恋，十年告别，少年时代的绝望竟然仍然没有淡忘。
但即使他曾对她产生过怎样情愫，现如今也该被时间磨灭。
想到这里她深呼吸，试图摆脱少女一样的急切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