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kk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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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纽约到波士顿有一点距离，Steve到达MIT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他预先告诉了Tony自己大概的抵达时间，所以在他到达的时候并不意外Tony在那里等着他。
不过Tony不是一个人，他周围围了两三个可能比他年长一些的女孩子，他在和她们交谈，看起来心情不错。这让Steve感到很愉快，在经历了中学时期由于太聪明和优秀而被同学排挤之后，看来Tony在大学里找到了归属感，因为这里属于那些和他一样聪明和优秀的人。
Steve没有去打扰他逗得那些女孩子发笑，他只是面带笑容地看着，直到Tony抬头注意了他，然后立刻离开那个小群体向他跑过来。
当Tony再一次撞到他身上用力拍打拥抱，Steve提醒他：“嗨，你好像没有和她们说再见。”
“我又不认识她们，只是刚好在这里等你等得有些无聊，既然她们来和我说话那就随便找找话题而已，走吧，去我的公寓，我带你参观。”Tony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不够绅士内疚。
“可…好吧。”Steve叹了口气，任对方抓住他的手向前走。
Tony没有住在宿舍，而是租了学校附近的一幢公寓的某个套间，因为Howard有足够的钱，所以Stark家族的人可以享受这些。
“这里很不错。”被Tony推进门，Steve抬头观察四周的环境，就像是一个进入战地的士兵。这里很干净也很冷清，没有任何不该出现的违禁品——他愿意相信Tony不会去尝试做那些身体有害的事情而不是临时对这里进行了清理。
“只是用来睡觉而已。”Tony没有说什么，把钥匙丢进门边柜子上的碗里，“随便坐吧，Steve，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主人就行。”
“你下午没有课？”Steve在沙发里坐下。
Tony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递给Steve一瓶之后也在那张不算宽敞的沙发里挤着对方坐下：“可以当做没有课，你难得过来，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因为‘无聊的事情’可以让你学到知识，取得进步。”Steve对Tony的话不敢苟同。
“哦，得了，Steve，你真觉得我能够从那些抱着书本念的老学究身上学到什么？”Tony打了个响指，“我给你看看我造的新玩意。”
Tony的新玩意是个机器人，严格来说它只是一个机械臂，带滚轮可以自由行动的，但是目前得靠电线和插座维持能源供给。
“我早晚会解决这个问题。”Tony抓抓头发，靠在Steve肩膀上看他和那个小机械臂挥手打招呼，因为对方会捕捉他的动作给出某些反应。
“这已经很棒了。”Steve笑着转头，“你像Howard一样是天才。”
“我才不像他！”Tony大声驳斥。
他们靠得很近，距离只隔着Steve的一个肩头，这让Steve觉得太近了，于是他向后退开一些：“你们是父子，Tony，不可能不像。”
“所以你觉得我们真的很像？像到什么地步？”Tony靠过来。
每个小孩子都会有那种时期，困惑自己的存在和家长对他们的影响度，他们崇拜威严，却又避忌和他人的相似，因为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够特别。Steve伸手摸摸Tony的脑袋：“我说的像是指你们一样聪明，但是你就是你，Tony，你不会成为什么人第二。”因为第二永远是本体的那个影子。
Tony那天下午的心情很不错，他还是逃了课，在午后的阳光下和Steve窝在他公寓的那张小沙发上，给他讲自己在来到学校之后遇到的所有有趣事情。
Steve则会告诉Tony在他离开之后纽约发生了些什么，STARK集团发生了一些什么，还有Captain America又做了一些什么。
“我知道。”当说到Captain America的时候，Tony打断他，“我一直在看你的新闻，所以我知道你在忙些什么。”
Captain America现在又成为了近似宣传品的存在，他只是作为一个曾经参加过战争的传奇人物，但是现在他不那么受欢迎了，那些穿着特别的年轻人甚至会在他上台的时候砸鸡蛋和番茄。Steve不是没有被砸过，当年是被战友，因为那时候他们觉得他是个说风凉话的摆设，现在是被那些年轻人，因为他们觉得他是个伪君子，是个战争狂人。
甚至有人对他喊‘嗨，大兵，又快要*有仗打了，你可高兴了吧？’，Steve找不到那些曾经对他欢呼过的人的影子，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人们忘记很多事情。
“那是他们不知道你有多么好，Steve，你不必要为了那些根本不了解你的人的说三道四不开心。”Tony严肃地板着脸。
Steve记得自己曾经这么安慰过Tony，当他生着闷气带着被撕坏的课本和画花了的书包回来的时候，现在却轮到这小家伙来安慰自己了，Steve决定不再谈论关于Captain America的不开心话题，伸手摸摸Tony的头：“你好像长高了？”
“是的，我长高了，一英寸。”Tony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地咧嘴笑起来，“我以为你没有发现。”
“当然不会。”Steve记得Tony的每一点成长，这让他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的时间并没有被冻结在冰层里，“我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Tony在长高，而他在变老，即使速度比常人缓慢上那么一点。
晚上Tony坚持要和Steve挤一张床，因为这样他们可以聊天，而且公寓里没有多余的客房，沙发也太小。
“我不想让你花了那么多时间来回但我们只能这么聊上一两句。”Tony挤在Steve身边，即使那是一张非常宽敞的双人床，“我很想念你。”
幽暗的光线环境下，Steve可以看到Tony皱了皱鼻子，那是Tony不开心的表现之一：“我也很想念你。”他有时候会在街道上停下脚步回头，因为他以为自己听到了Tony在叫他。
“有多想念？”Tony从床上撑起一点身体，“有我想念你那么想念吗？”
“应该和你一样。”Steve在Tony嘟哝着‘才不会’的时候微笑摸摸他的头，他想他很快就没有办法再这么做，就像那时候Tony不再要他‘举高高’。
“给我个晚安吻？”Tony这次没有抗议他摸头。
Steve撑坐起来一点，吻了吻Tony的额头又躺下：“晚安。”每个人都会寂寞，Tony才只有十四五岁就来到了另外一个城市，置身于一堆比他年纪大的人中间，寂寞和想家是自然的。
Tony摸摸自己被吻的地方，凑过来迅速亲了亲Steve的嘴唇：“晚安。”
“Tony？”晚安吻不应该是这样，Steve必须得纠正对方，“你不能这样给别人晚安吻，这不对。”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给别人的晚安吻，是给你的，Steve。”Tony在枕头上蹭了蹭，手搭在Steve的腹部，“睡吧，我明天有课。”
可能Tony只是因为和他太亲近太熟悉了，他几乎等于Tony的另外一个亲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Steve这么告诉自己，他不能反应过度，仅仅因为Tony在说晚安的时候吻了他的嘴而不是额头或者脸颊，但他同样很清楚，他不应该再和Tony这么靠近，因为Tony如同他自己所说——已经不是个小孩子。
第二天和Tony告别之后，Steve决定不再去探望他，Tony有自己的人生，他应该和那些与他年龄相近的人相处，而不是他这么个老古董。
Tony给他打过电话，Steve接了，匆匆聊几句就挂断，几次之后Tony打电话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大，每次还是会聊天，Steve会摆出长辈的口气关心他的生活和学习，以及他的交友状况，叮嘱他别乱来。
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他是Howard的朋友，Tony是Howard的儿子，Tony不再是那个握着他手指对他笑的小婴儿。
他和Tony的联系会越来越客套和越来越像他们应该像的样子，Steve为此有些惋惜，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这一切继续着，直到Steve在某个半夜接到一通来自波士顿的某家医院的电话。
那头的人用平静的声音告诉他，他们收治了一个伤员，对方的紧急联系人名单上的第一个号码是他的。
Steve能够做的就是起床套上衣服跳上车赶去机场，他不敢多想。
在等起飞时，Steve犹豫了一下在机场大厅打电话给Howard问状况，Maria接起电话后的声音很慌乱，她反复说Howard不在，说她接到了电话对方告诉她Tony受伤了，Steve才想起Howard去了国外参加学术会议，他不能继续惊吓Maria，至少在还没有确定Tony的状况之前。
最后Steve安抚Maria，告诉她他会去波士顿看Tony，稍后会再联络，让她不要害怕也别着急，等他的消息。
但是Steve挂掉电话后，他很清楚自己有多担忧和焦急，他没有想到Tony会受伤，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才过了一个多月，他就要再次飞去那里看望Tony，上次是满怀期待，这次忧心忡忡。
附注：
*第一届STARK博览会——于1954年举办。
*有仗打——此处指越战。

“那我该怎么吻你？你来给我指导一下吧，Steve。”Tony伸出手，掌心向上的邀请姿势。
Steve摇摇头：“Tony，不，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很认真！我喜欢你。”Tony没有能够成功皱眉，眉骨上的破损阻止了他完成这个动作，令他的‘认真’只剩下可怜兮兮和惨烈。
“我也很喜欢你，Tony。”Steve承认这一点，自从Tony还是个抓着他的手指不放的小婴儿时开始，“你只是弄错了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说的喜欢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你以为我是傻瓜吗？”Tony的口气有些不屑。
那是属于以为自己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的孩子的口气，太过自信，锋芒毕露。Steve拖过椅子在床边坐下，这让他得以和Tony平时，用一种比较平等的角度而非居高临下：“Tony，你喜欢我什么？足以让你用那种方式亲吻我？那不是用来吻亲人或者朋友的，我想你知道。”
“我喜欢你的全部，Steve，你很了不起，你很帅，你一直对我很好，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奇迹！”Tony回答得很迅速。
Steve笑起来：“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更多的人，Tony，你不能因为那些不了解你的天才和智慧的可贵的人，而否定其他所有的人类。”
“不，我很肯定我没有弄错，你是最棒的。”Tony摇摇头。
他知道Tony很固执，但是Tony也很聪明，需要的只是别人用正确的方式去向他解释某些事情。Steve想了想，对面前的这个还未成年的挚友的儿子说：“也许还有很多人也觉得Captain America很好，Tony，我知道可能因为Howard告诉你的那些故事你会对我很有好感，但和他们一样你这是英雄崇拜，就像我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关于我父亲的那些故事，我也会崇拜他和喜欢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棒的人。我对他的喜欢，和你对我的喜欢并没有不同。你得仔细想想。”
“那么你会想像我吻你那样吻他吗？你会想和他一起睡吗？”Tony歪了歪头看着他，“Steve，能够靠过来一点吗？我保证我不会再那样亲你，如果你不允许。”
Tony身上有伤，而且他虽然有时候会胡闹，但总是会很认真遵守承诺，所以Steve没有怎么迟疑就站起身靠近：“什么？”
Tony抓住了Steve的手，没有把他硬拖拽过去，只是将他的手心按在某个地方：“你会因为看到他的照片，或者听他说话、亲吻他就有这种反应？”
隔着薄被，Steve的手心里感受到的是那里的形状，这令他语塞，甚至想不到立刻甩开Tony的手，只是吃惊地看着对方。
“所以呢？你还想说这是英雄崇拜的问题？我把你当成偶像？”Tony压住Steve的手背，“你应该知道我想要吻你是因为我真的这么想，而且我还想要做更多的事情…所有的，全部的，都是对你。”
Captain America被吓到了，而且是被一个比他年轻那么多的大概只能算是孩子的少年，也许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幸而Steve足以保持面上的冷静，也可以在最快时间内反应过来他应该说点什么和做点什么。
他撤回手后退：“Tony，这是正常反应。”
“所以你…”
Steve打断他：“你正处于渐渐成年的阶段，你的身体反应会比头脑和内心迅速，对于任何亲吻接触都可能会产生这种正常的生理反应。”
“正常的生理反应？你的意思是我对你产生反应很正常？”Tony语气里的不满和烦躁十分明显。
“你会想吻我，是因为我是除了你的父亲和母亲之外和你最亲近的。但很快你就能够找到其他可以发现你的魅力的人，他们会欣赏你，知道你是多么好。”那些人会越来越多，Steve知道，Tony可以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只要他愿意这么做，“会有女孩子渴望你的亲吻，你也会渴望亲吻她们。”
“所以是男的就不行，是你就不行？”Tony很会抓住重点，他总是一针见血。
“对，是我就不行，Tony。”Steve正要说什么，他听见了外边走廊里的声音，这让他又从床边离开一点，“你父亲来了，Tony。”
Steve知道自己是从Tony的病房里逃走的，支持他缓步离开的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绝不逃走，无论面对什么。
Tony是Howard的儿子，他是一个天才，会长成一个了不起的青年，然后会拥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和人环绕着他，而其中不该有Steve Rogers。
他什么也不拥有，所以什么也给不出，他必须矫正Tony因为获得的那些错误信息而产生的错误想法——例如可能全世界除了他父母之外唯一会爱他的人是Captain America。
Tony值得所有一切更好的，远远好过于一个年长他近30岁的他父亲的朋友，他的长辈，而且还是个男性。Steve在走廊里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看病房里面，他看得到Howard在和Tony说话，如果他集中精力也许可以用同样被强化过的听力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这不好，那是属于Stark父子之间的对话。
“他说他喜欢你。”Howard出来之后表情有点复杂，“在我告诉他不该为了你的海报和那些人打架然后被揍成这样以后。”
被朋友这么当面提及这种事情，Steve有点尴尬，他想不到Tony会告诉Howard：“我想这得怪你给他讲了那么多Captain America的传奇故事，有些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也喜欢Tony？”Howard问他。
“哦，对，我当然喜欢Tony，他简直就像是我的孩子。”Steve挤出一个笑容。
Howard摇摇头：“Steve，他都和我说了，他对你的喜欢不是什么对偶像和对长辈的，所以我想听你的回答。”
“我以为你知道答案，Howard。”
“他是来寻求我的支持的，Steve，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Howard皱皱眉，“他说他想让你幸福。”
“那是你的儿子，Howard，不是什么来自陌生人的玩笑。”Steve指出，他没有办法回答Howard的问题，他只想知道Howard希望他给Tony什么回答，“我以为你很宝贝他。”
“当然，他是我这辈子最棒的杰作。”Howard看着他，“但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Steve。我不会让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受伤害。”
Steve苦笑：“每个人在年轻时都会对某些人和事情产生莫名其妙的所谓‘迷恋’，但那只是一时的，Howard，Tony会经过这个阶段，我想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会根本提都不愿意提起这种毫不成熟的所谓‘喜欢’。”
“你确定？”Howard拍拍他的肩膀，丝毫没有那种对待很可能将自己的儿子引入歧途的人的鄙夷和仇视，“你真的这么想？”
“是的，我的确这么想，而且我很肯定Tony会那样。”Steve点点头，“还有…Howard，我可能会被征召。”
“征召？”Howard没有跟上这个转折点。
Steve向他说明：“如果我被正式征召，可能会被派去越南。”
“什么？！”Howard和Steve回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来偷听他们谈话的Tony正站在那里，满脸不可置信。

（下）1
Steve知道这个消息对所有听到的人来说都相当有冲击力，因为他从上级那里听到这个暗示时也有点吃惊，他没有想到国家有一天会需要他再次奔赴战场，在他以为所有的战争都结束了一切都回归和平的十几年后。
Stark父子俩的眼睛都睁大，瞪视着他，好像他刚刚开了一个过火的玩笑，但Steve知道这不是玩笑：“我只是说有可能，一切还不确定。”
“为什么我不知道？”Howard的表情变得凝重，“我没有听到任何相关的传闻，关于他们希望军队或者Captain America加入到那场战争中的消息。”
因为Howard是个顾问，即使他变得再有钱再有影响力，认识再多和他同样富有而有权势的人，他都是在国家机器之外的平民，他们能够知道的消息都是经过层层过滤之后才泄露出来的。Steve眨眨眼，看看Howard又看向Tony：“嗨，你得回床上去，Tony，你不能随便下来。”
“Tony，回病床上去。”Howard也提醒自己的儿子，接着转向Steve，“别岔开话题，我需要知道你的信息从哪里来的，Steve。”
“我有我获得消息的渠道，Howard，这是我的事情。”Steve对老友笑笑，他注意到Tony还站在那里，这令他担忧地走过去将这个还带着伤病的家伙朝病房里推，他注意到Tony在发抖，“Tony，回去，听话。”
Howard跟在他们后面：“哦，不，这可不止是你的事情，Steve，我觉得作为这个国家95%的武器装备的供应者，我有权知道我提供的东西会在什么地点给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使用！”
最后Howard走出病房去打电话，房间里又只剩下坐在床上的Tony和站在旁边的Steve，后者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之前这个小家伙刚强行把他的手按到某个部位并且对他告白过，这让他有些脸热。
“如果他们让你去越南你就真的要去？”Tony用力抿抿嘴唇才说，他的手紧紧绞住Steve之前替他盖上的被子。
“是，我是一个军人，得服从命令。”Steve回答他。
“我以为他们不会要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头上战场，难道这个国家就真的没有年轻一点的战士可以用了？”Tony的语气充满讥讽。
Steve知道这是Tony在表达他的不快：“44岁，Tony，我还没有到五十。”
“有什么分别？！还不是一个老头子？！”Tony拔高声音，“所以他们说得对，你就是想打仗想疯了，是不是？！你巴不得每天都可以打仗，这样就会永远被人当成是个英雄崇拜！我为什么要维护你？！我就是个傻瓜！”
但是是你告诉这个老头子说你喜欢他，是你说想保护他。Steve抽动一下嘴角，他想让自己尽量表现出成年人的风度和稳重，不去在意一个年龄可以当自己儿子的少年在发泄不满时的用词，但他显然不怎么成功：“Tony…我不想打仗，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战争。”
Tony倔强地抬头望着他，带着淤血和伤痕的脸还有那种表情让他看起来比年龄要成熟一些。
“但是我不会逃避战争和我应该肩负的责任，Tony，你不会了解这些，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有了解这些的那天。”他一直都为了某些人而战斗，无论那些人他是否认识或者知道名字，Peggy、Howard、Maria、Tony…等等等等，这就是他和Bucky曾经并肩作战的原因。
“对不起！”Tony突然这么大声说。
Steve有些不解：“什么？”
“对不起，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胡话，Steve，请你别为了这个讨厌我。”Tony松开被子伸出一只手，“我没有真的那么想，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被当成英雄。”
“哦，Tony，这其实是我的错，是我太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我知道你和Howard只是不希望我上战场。”没有拒绝Tony的手，Steve靠近过去抱了抱这家伙摸摸他的头。
Tony的胳膊就此环上了他的腰，将脸埋到Steve的怀里贴住他腹部，全然不顾这会给脸上的肿痛带来的额外压迫：“你才不是什么老头子。”
Steve笑笑，没有回答，感受着Tony颤抖的肩膀。他想他吓到Tony了，他根本不该说这些对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太过现实和可怕的事情。
“你要怎样才不会走？”Tony的声音发闷。
衣物被渐渐染湿，Steve茫然地抱着这个少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有些手足无措，他找不到任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有哪怕一点点可执行性的‘计划’。
如果Tony再年幼一些，也许可以抱住Steve的腿嚎啕大哭打滚耍赖说不许他走。如果Tony再年长一些与他年龄相当，就会用更成熟的态度处理这个状况。
如果Steve再年长一些，也许会更镇定自若云淡风轻。如果Steve再年轻一些足够天真热血可以冲动到不顾一切，就可能会在伸手的同时应允某些东西。
但那都只是假设，他们都只能存在于那个夹缝之中。
征召令最后没有下发，Steve知道的只是那些决策者们对待那个地区的事务的处理策略有所改变。他不能确定Howard他们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但是从Howard很早就确定他圣诞节会在国内度过就大概可以猜出一些什么。
“我们都已经是打够仗的老家伙了。”依然蓄着那漂亮小胡子的英俊中年男人走近窗口，递给Steve一杯威士忌。
“你一点都不老。”Steve接过杯子，每年圣诞节他都会受到Howard家的邀请，从选购到布置圣诞树还有买礼物，每年他都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
“我觉得你在说你自己。”Howard笑笑，窗户上倒映出他们的面容，除了深色卷发中夹杂的丝丝银白，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都很浅淡，也许是上天格外开恩，“Tony在回来的路上，你知道他今年圣诞节要回来？”
“不。”Steve摇头。当Tony恢复得差不多出院了之后他们就没有再交谈过，一两个月里他们连一个电话都没有通过。有几次Steve拿起听筒又放下，因为他不知道能够和Tony说什么。如果之前那个暧昧未明的亲吻之后他还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那么Tony明确对他表态之后，他们之间好像就没有太多转圜余地，他有些害怕他们之间的对话又会回到这件事上。
他不想用冷硬的拒绝伤害Tony，也不想用自己都不确定的希望去困扰这个前途无量的少年。
Howard看着Steve，啜了一口威士忌轻轻挑了下嘴角：“嗨，Steve，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会和Peggy在一起。”
他也那么以为过，但是当他真正回来，他们离开了紧张的战火纷飞的地带，离开了那些并肩作战的时光，最后Peggy选择了一个银行职员托付终身，搬去了另外一个国家。Steve笑笑：“也许这才是人生。”不需要轰轰烈烈，也不需要什么生离死别的悲壮。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再去寻找伴侣？Steve？是因为Peggy给你带来了太多伤害？”Howard问他。
这是一个十几年来Howard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的问题，Steve想了想摇摇头：“不，她没有伤害我。”他们甚至都不能确定那就是爱情。
“那是为什么？”Howard凝视着他，“你不是那种无法找到另外一半的类型。”
“Howard，也许你弄错了，”Steve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最后没有抬起手，“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而Captain America只存在于历史中。”
“我相信我不会错，Steve，你的魅力可以影响你周围的人，但是他们没有勇气告诉你那些很可能是因为没人有把握自己有资格配得上你，那个傻小子除外。”Howard眨动一下双眼，“也许你该找个伴儿，Steve，如果你真的对某些关系有所决定的话。”
Steve想他听懂了，这应该是Howard给出的最明确的暗示——如果他有个伴，那么他和Tony之间的某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不会有什么伤害。Howard在保护自己的儿子，也在保护他这个朋友，所以Steve点头：“我会考虑。”
Howard、Maria和Steve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圣诞节Tony带给了他们一个惊喜，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带了朋友来过圣诞节——一个漂亮聪明开朗的金发女孩。
“所以Christy你是Tony的同学？”Howard在餐桌上提问。
“是的，Mr. Stark。”Christy笑笑，她看看Tony，“不过很可能不止是同学。”
“哦，Christy，我以为这应该由我来宣布。”Tony笑起来，伸手搭住她的手腕，转向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我在追求她，所以希望今年圣诞节可以给她留下一点好印象。”
“你已经给我足够的好印象了，Anthony。”她念出了Tony的本名，这非但没有显得疏远，反而因为她的发音和语气变得格外亲密，“我们是在选修课上认识的，他坐在我后面，我没有想到他比我小两岁，他真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天才和让人惊讶。”
“选修课？”Howard看看他们。
“是的，我们刚好都选修了和*LISP语言相关的课程。”Christy说，“这是了不起的进展。”
“哦，两年前我就有所耳闻。”Howard接口，“虽然那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我很肯定有一天可以用它改变世界，老爸。”Tony得意地笑着，眼睛闪亮，“想象一下我们可以用它创造出些什么。”

起床换好衣服，然后催促Tony起床，看着他迷迷糊糊起身然后靠过来要求先得到一些早安吻作为奖励才继续做被指派去做的事情，Steve无奈地吻了Tony的面颊和嘴角，走过去把窗打开，将残留的情欲气息用清爽的空气代替。
Tony边扣着衣服扣子边打着呵欠，最后Steve不得不走过去替他把扣错位置的纽扣重新整理一遍。
“谢谢，Steve。”Tony在他脸颊上欢快而响亮地亲了一口，眼睛里面一派清明。
Steve这才察觉自己可能又被骗了，这让他只能叹口气：“Tony…”
“我喜欢你替我整理衣服的认真又温柔的样子，还记得吗？我五岁的那年。”Tony搂住Steve的腰。
Steve记得，那次Tony也是扣错了衣服扣子，然后Steve抱着Tony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替他把扣子全部对齐，而Tony在之后依偎在他怀里，用那小小的手捧住他的脸亲吻他的下巴表示感谢。
这让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Tony再次吻上来：“我那时候就在想，等我长大了，我要让你为我扣一辈子的扣子，只为我一个人。因为我知道我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如果说出来会被你当成玩笑。”
“你现在也只是个孩子，Tony。”Steve替他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整理好衬衫领子。
Tony手上用了些力量用脚绊了Steve一下，拿捏好旋转的角度把他压回床上，得意洋洋地居高临下：“那么…是谁昨天晚上被一个小孩子变成了真正的‘大人’的？”
“Tony！”Steve皱眉瞪着他。
俯近，Tony用自己的鼻尖蹭蹭Steve的：“我知道你没有和人做过，Steve，你那么紧…”
那声音低哑危险，Steve连忙推开他坐起身：“你胡说些什么！”
“爸爸他说过你没有找到过女朋友，更加不要说是男朋友。”Tony也在床边坐下，“我想这就是命运，Steve，你注定得和我在一起，所以你其实是一直在等我长大，对不对？”
昨天晚上那个看起来有些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少年简直就像是幻影，也许是因为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以也恢复了他向来应该有的自信。但那都是Tony，无论是在他面前泫然欲泣的，还是这个似乎对一切尽在掌握的，都是会让Steve Rogers喜欢的Tony Stark……Howard Stark的儿子。
Steve伸手摸摸Tony微卷的黑发：“也许你没有说错，Tony，只是，我在等你长得更大一些。”
长大到足以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只因为爱情而存在，没有什么会为爱情让路。
向Tony解释他们最好暂时不要表露出什么并不难，因为Tony也明白即使他的父亲可以表现得开明，他的母亲就未必，而他们的关系可能对她会是一种伤害。
‘等到你成年’，Steve是这么告诉Tony的。但他知道这只是一种说法，他和一个未成年人上了床的过错永远存在。仔细想想也许这就是占便宜，因为对方对什么都还懵懂无知，只是全心全意地爱着某一个居心叵测的胆小的抗拒不了诱惑的人。
等到Tony成年，他也将离50不远，也许他到时候看起来也只比现在年长了一点点，但这对Tony不公平，或者说从他们两个在一起开始就没有公平过。
Steve在门口亲吻Tony的额头，然后将他推出自己的房间，在有可能被任何人发现之前。
将掌心和额头贴上门板，Steve经过强化的听力可以听见Tony越走越远，门被打开，又关上，他们会在稍后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餐桌上向彼此问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天父在上，和这幢房子一样，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早餐吃得极其安静，Steve想尽量表现得正常一些，但是抬起头就会看到Tony在看他，年轻人的好感和依恋总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让他胆战心惊。
“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吗？”Howard问了一句。
Steve抬头看向他，确定他的问话的确是出于单纯的问候目的才点点头：“很好，我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对面Tony被咖啡呛到然后咳嗽起来，Maria带着责怪和宠爱替他拍背顺气，关照他要吃得慢一点有风度一点。而Tony一边答应着，一边眨眨那双深色的大眼睛，给Steve一个暧昧的笑容。
明白自己话里出了什么问题，他用上了‘舒服’一词，也许是受了Tony那翻来覆去的‘我会让你舒服’的影响，但他其实并没有任何影射。这让Steve不得不尴尬低头，尽快解决自己的早餐。
他们闲聊着，关于下一次的STARK博览会，关于Tony一定会被提前的毕业典礼——他太过优秀，关于他的毕业设计，关于那些有趣的可能。
“等我毕业的时候已经17了。”Tony对于那个时刻显然格外憧憬。
Steve想起了那个约定，才发现或许并不如他以为的会有一段漫长的等待时间，这让他捏紧了自己的叉子。
Howard突然放下了杯子，他看看吃完早餐的挚友，转头对Tony和Maria说了声有点事情，然后他走过来拍拍Steve的肩膀：“Steve，我有些事情…之前忘记了说。”
“好的。”皱皱眉，Steve跟上Howard的脚步，他努力忽视投射在后背的目光，让自己走得平稳一些，无论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对话。
“早晨我刚刚收到消息，局势有了变化。”这是Howard走进书房之后对Steve说的第一句话。
“变化？”Steve起初为他们的谈话与Tony无关而松了口气。
Howard看着他，欲言又止，在犹豫了一会之后懊恼地咕哝了声，终于还是说出来：“他们很可能走回老路启用旧计划，Steve。”
只需要看着好友的眼睛，Steve就明白了他在为自己担心，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为自己担心的某个可能：“所以，他们还是决定采用直接干涉？”
“是的。”Howard点头，“有可能就在明年或者后年的某个时候。”
Steve深吸一口气，微笑：“嗨，别这样，Howard，也许这就是命运，怎么样都改变不了。”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Howard问Steve。
他的‘打算’总是会和现实产生距离，但是Steve很肯定他还是能做点什么：“我想我需要你帮一点忙，Howard。”
“乐意效劳。”他的挚友微笑。
“我想要你去我的公寓取点东西，替我转交给Tony保管。”Steve眨眨眼，解释，“唔，Howard，我没有任何想要硬拖住Tony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也许那样会让我自己好过一些。”
“然后呢？”Howard挑起一边眉毛。
他做这个表情的样子和Tony有点像，其实应该说是Tony和Howard有点相似才对。Steve抿抿嘴唇：“我还没有想好‘然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听起来不太像‘传说’中的Captain America。”Howard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但是这很Steve。”
“谢谢你愿意帮忙，还有…谢谢你没有为了Tony而恨我或者揍我。”Steve犹豫着搭上了对方的手腕，毕竟从社会规范的角度来看，是他将Tony引入‘歧途’。
“因为我可不想在Captain America身上折断手指…开玩笑。”Howard挑挑嘴角又正色道，“Steve，我从来不觉得如果一个人真心喜欢另外一个人会是错的，我没有权力阻止我的儿子去获得他想要的幸福快乐，我也没有权力阻止你获得你应得的那些。但是我不会容忍不幸，你明白吗？”
Steve点头，他听得懂，这是来自一个父亲和一个朋友的警告。
越南的天气潮湿闷热，似乎总是处在无穷尽的雨季，到处都是绿色，空气里充满了植物和泥土的气息，这里的一切和纽约是如此的不同。
Steve在到达那里的第四天傍晚收到了信，信封上是熟悉的笔迹。
拆开的时候有些迟疑，但Steve还是打开看了，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
照片上是Tony的半身照，手持着他的盾牌站得笔直表情严肃。这让Steve想要笑，又有些疑惑，因为这下让他更加不能预测Tony会在信里写些什么内容。
Steve在自己的营帐里打开折叠过三次的白纸，没有抬头称呼，这让它看起来不像是经过长途运送的信件更像是他晚上回家在桌子上看到的便条。
上面的字也只有寥寥的几行，告诉Steve他留下的东西收到了，但他还在生气，除非他回去的时候好好补偿他，如果想他就看看照片，如果最后他食言不回去了就把他的盾牌拿去熔掉才不管国家是不是要回收这东西。
雨落在帐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Steve对着那个‘Your Man’的落款摒住了呼吸，然后笑得眼眶发热。
最后给Tony的成年礼物只是一封信，交到他手上的时候很可能早就过了他的生日，但Steve觉得Tony应该不会在意，因为这是一场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战争。
每天都能够听到隆隆的爆炸声，伴随着火光、大雨，士兵们成天浸泡在水里，起初的乐观和对于很快就可以结束一切返回的确定眨眼就成了虚空泡影，接替它们的是思念、疾病和伤痛。
这一切拖延到Steve的生日也过了还依然没有任何进展，Tony给他寄了一个奇怪的金红色圆形链坠作为礼物，Steve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身份识别牌旁，贴着胸膛的位置。
等又过了一两个月就有后续的部队抵达，在其中看到那些和Tony差不多岁数的年轻面孔时，Steve的心猛然抽紧，他希望Tony不会做任何傻事，虽然这显得自私而卑鄙，完全不该是Captain America应该有的想法，他觉得还是提醒一下Howard会好些。
当年Bucky没有能够阻止他，他只希望现在他有机会阻止Tony。但他没有把握，因为他和Tony从某个角度来说，同样倔强。
幸好Tony没有在这里。
当Steve把一个应该比Tony大不了两岁的新兵扛在肩膀上奔跑时，他这么想。
空气里充满鲜血的浓重腥味，硫磺和被炸得翻起来的下层土壤混杂了腐败树叶的味道，树枝和别的东西燃烧的气味。
他把那个腿被弹片划伤的新兵放在相对安全的路边，告诉他别擅自行动，就又跑回去，那里还有其他几个被炮火困住的在等待救援。
即使此刻他不是Captain America，他也一样是个老兵，是他们的长官，而长官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不能把他的士兵们丢在后面。
被爆炸的气浪冲得摔倒，Steve栽进泥水里又爬起来，他拼命向前跑，不掩饰自己的速度和力量。他跃过一个弹坑，树枝擦伤他的脸颊挂破他的衣服，他回到那里，只剩一片焦黑和横七竖八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最靠近他脚边的地方有一点金属的闪光，Steve弯腰拨开上面的泥土把那块身份牌捡起来，上面刻着一个名字还有出生年月……1947年，Steve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又一颗炮弹在他附近落下，炸开。
隆隆的声音充斥耳膜和大脑，鲜血从创口争先恐后地涌出。
附注：
相关历史背景说明：1965年3月，第一批美军进入越南战区。同年7月24，一架F-4C被击落后，驻越南美军提升至12.5万人。8月18日，美军发动战争中第一场大规模陆战。11月爆发第二次激战。
（下）7
弹片划开了Steve的衣服、胳膊、腿，麻木之后是剧烈的疼痛，耳朵里嗡嗡作响，直到他看清楚了身份牌上后续的出生日期和名字，他才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摇晃着后退一点。
感谢上帝，那不是Tony。
但那是另外一个孩子，某对夫妇的儿子，可能也有个人在大洋的那边等待着他的返回，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拥抱。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Steve举目四顾，在旱季不常出现的雨开始落下，浇灭那点点火星，冲刷走他身上的尘土和鲜血。
这似乎是很特别的雨，它侵蚀着伤口让Steve感觉到疼痛，像是有一只只手，抠挖进那些渐渐停止流血的伤处，撕扯着他的皮肉。
附近的小队损失了二十多个人，那场战斗后进行了重新整编，Steve看到队伍里增加了一些新的面孔消失了一些老的面孔。
他去医疗帐篷里探望过那个他救出来的新兵，青年感激地拥抱他，伤痛似乎没有给他带来多大折磨，或者说是他处于的亢奋状态让他感觉不到太多疼痛：“我要回去了，长官，他们会送我回去因为我腿上的伤得过很久才能好，不能碰水，这可真是…哦，抱歉，长官，我并不是想要当逃兵。”
“没事，我知道。”这是一场不该有人被卷进来的人人都想要逃开的战争，Steve安抚地拍拍对方的胳膊，坐在那个简陋的折椅里，潮湿、疲惫。
“祝你一路顺利，孩子。”Steve在离开之前祝福，他希望不会在战场上再看到他。
年轻人笑起来，满脸憧憬：“谢谢长官，我想我回去就会和Kate——哦，她是我的未婚妻——结婚，我不该再让她等了，我差点就失去她。”
其实是Kate差点失去你。Steve没有说，他只说了‘恭喜’。
因为如果是失去，谁失去谁对两个人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I miss you so much’。
那天傍晚Steve在营帐里给Tony写信，他突然很想告诉他点什么，写下这句的时候他看到了手边用塑料袋封起的那张Tony的照片——这是在潮湿环境下保存好它的唯一方法。
手指隔着袋子抚摸过Tony的黑发，他在上面看起来如此青春洋溢、生机勃勃，鲜活到让Steve连多看一会都会觉得疼痛。
最后Steve把照片放回贴身口袋里，把那封信装进写好地址和收件人姓名的信封。
等寄出之后他又后悔了，但是没能够来得及追回信件，它已经连同其他的信一起被装进邮包送上了船，并且在不久后会到达战士们各自的亲属、朋友手中。
他想说的不是‘I miss you so much’。
他想说的是‘I love you so much’。
但他原本是两个人中间对于分离或者最终的结局准备更充分的那个，他准备好了随时被从Tony的生活中剥离。Steve想。他希望那句话看起来会显得不那么死乞白赖，像是要Tony一定得为他做点什么的样子。
Steve不知道Tony现在会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又在做什么，他没有权力去要求和规定。
他想只是这场战争和那些无穷无尽的雨，让他变得有些容易感伤。
等到Tony的回信送到Steve手中，他才发现距离自己寄出那封信已经过了快一个月，每天的紧张局势让他忘记了时间。
Tony没有在信里写什么，只写了祝圣诞快乐，他近来很好，新实验进展得很顺利，他现在和他父亲的交流更多了，他们甚至开始一起边喝咖啡边讨论问题。
两天后到达的还有Howard的一封信，他告诉Steve，出于利益最大化考虑，国家不会征召Tony，他们显然觉得把有能力的科学家和未来的武器专家留在后方会更好些，就像是当年Howard会被聘请为顾问而不是作为送上前线的士兵。
Steve觉得他应该高兴，在他看到Howard信中那句划掉过又重新加上的‘圣诞节Tony邀请了他的朋友，很遗憾你不在这里’之后。
有人长大，也有人得放下。
“Steve？Steve！”
圣诞节的那天，当Steve在半梦半醒中听见Tony的声音从胸口传出，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终于疯了，所以他决定回答自己的想象：“Tony？”
“哇哦！我成功了！我就知道这能行！”还是Tony的声音，带着兴奋，还有一些杂音。
Steve坐起身，他困惑地低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那个金红色的链坠正中亮起一点蓝色：“Tony？你…什么成功了？”
“长距离便携式通讯设备，这可不是无线电，Steve，它比对讲机强多了，而且无辐射！”Tony在那里又说了一堆艰涩的名词，然后似乎对身边的什么人开口，“嗨，你看，我说我能够让他和我们一起过节！哦，抱歉，Steve，但是今年的火鸡和蛋酒你没有办法享用了，不过别遗憾，我得说没有你帮忙，妈妈她并不擅长做这些…啊嗷，老爸你别打我头！”
“Tony？”那就是说他没有疯，Steve觉得这也可能是在做梦。
“私人时间。”一段短暂的杂音之后Tony的声音又出现了，“嗨，Steve，我也想你，你知道吗，那天收到你的信之后我简直想立刻跳上飞机赶到你那里，当然，我觉得有90%以上的可能会被击落但我还在尝试其他方法。我得抓紧时间，因为体积关系我没能解决能源问题。我想说我希望明年圣诞节你能够坐在我旁边，Steve，虽然今年我只能把你的声音带回家。”
“所以你今年‘邀请’回家过圣诞节的朋友是我？”Steve不那么确定，但有些什么在渐渐明晰。
“当然，见鬼，我早该猜到老爸他会向你告密！嗨，希望你别误会什么。”短暂寂静，Tony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Steve…你不会真的误会了吧？”
完全想象得出Tony眨巴着大眼睛抬头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的样子，Steve躺回去，用手背遮住眼睛：“哦，Tony…你知道这不能算是邀请，我并不真的在那里。”但也许他可以当做在，他毕竟在那里度过了那么多次圣诞节，完全可以依靠回忆去想象。
床铺轻微的晃动和布料摩擦的声音显然传到了对方那里，因为Tony开始问：“你在干什么？”
“睡觉，Tony，现在是晚上，我刚才差点以为我是疯了才会听到你的声音。”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通过电话，除了不方便，也因为Steve很怕对话内容会导致什么不愉快。
“God…”Tony的声音低下去，“疯的不是你，Steve，是我，我想你想得快疯了…你还告诉我你现在在床上…唔……”
那声音是Steve经常在床上或者某些地方听到的，带着隐约的暗示，但是不能出现在此刻，因为在有限的时间内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可以说：“Tony…”Steve不确定现在说是不是对，他的做法可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影响一切。
“I love you so much，Steve。”Tony在那里说，“I love you so much，所以你得回来，Steve，平安无事地回来，我们也在努力…”
“我也…”对话中断在此，那个蓝色的光点暗下去，Steve明白这次Tony又抢先了他一步说出那句话，而他的回应可能还没有来得及送出。

新一年的曙光在地平线上出现的时候，Steve和他的战士们还被困在泥泞里，胜利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Steve偶尔会看看Tony的照片，想象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有时候他也会拿起那个金红色链坠摩挲——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但那点蓝光再也没有亮起来过，应该是预先储存在这小东西里的能源在上次通话里被耗尽。
他想起Tony说的会努力，但是他不确定Tony所说的努力是什么，又会怎么样努力。
这是一场由国家决定的战争，没有什么个人能够左右和改变这一切，而他也只是其中的一份子，一个观察者和过客。
Steve很清楚什么是正确什么是不正确，但是当身临其境，所有其他的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他看到的是简单的生存和死亡。
当一个看起来强壮结实的硬汉浑身鲜血躺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用最后的力量呻吟着‘我不想死救救我’，周围是其他的士兵和那些看起来年幼得可怕的所谓‘敌人’的尸体，Steve在那刻明白，没有什么所谓的公理、道德、判断可以凌驾于生死之上，没有人该无缘无故地死去。
三个月后，当飞行物带出的气浪划过天际留下一道白色，Steve躺靠在树上仰头看着它的时候，他已经被困在那个山谷里有六天时间。
Steve带了一支小队，五个人从侧面脱离主力队伍，用一些炸药和故意留下的痕迹把那些追踪者引开，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不是牺牲，这应该会被称为战略需要。
他的背包里装着那四个人的身份牌，这让Steve每次走动都能够感觉到那些金属片变得越来越沉，而Tony送给他的那个礼物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不知道是否会有尽头，但他会一直走下去，走到无路可走。
前一天还存在于身后的枪声和爆炸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Steve想也许他们是在等他放松警惕或者是回头，但是他们没有追上来就让他得以喘息和休息。他的体力远超过常人，但终究他也是一个人类，会渴、会饿、会疲惫，也会抱有一丝幻想，例如空中每一次有什么响动，他都会想那是不是来救援他的搜索队。
Steve为自己的想象苦笑，当他发现那道白线折返回来，第一反应就是用枪支撑起自己，拖着简单固定住的骨折的左腿向树林深处奔跑，感谢上帝这是一个有足够多的隐蔽物的地方。
跑了一段时间，Steve再抬头，那道白线已经消失，很可能是返回某个基地或者只是路过，他仅仅是因为太过紧张和本能地以为那是针对他来的。
靠在树上大口喘息，饥饿和高烧让Steve眼前不断闪现白色的光斑，只能靠水和浆果来果腹显然不足以支撑他太久，但他没有时间狩猎和烹饪什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小动物补充养分。
也许他需要的是睡眠，Steve抬手隔着衣服按住胸膛，他靠着树干滑坐下去，他决定给自己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但他显然将这五分钟延长了一些，直到被奇特的声响惊醒。
树枝被折断，树叶在沙沙作响，还有沉重的脚步声。
Steve猛然睁开双眼，就在树丛之间看到了金属的反光，它离开他太近，所以他急忙举起手中抱着的枪，打开保险手指压上扳机但没有扣下，因为枪声会暴露他的位置，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而且他打算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或者这仅仅是他因为劳累饥饿过头产生的幻觉。
当又一阵树枝的响动伴随着熟悉的低咒声，Steve皱起眉头，他几乎更能肯定这是他的幻觉了，然后那个移动的金属家伙猛地出现在他面前。
几秒的僵持，Steve在和他的幻觉抗争，直到那个像是机器人一样的东西发出一声欢呼，面部的盔甲被向上打开，露出那张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Steve！God！Steve！感谢上帝！！我找到你了！”
金属手指触碰到他的肩膀然后收紧，轻微的疼痛和太过真实的接触让他知道那不可能是幻觉：“Tony？”
“是我，Steve，我找到你了！”
身体被抱起来搂紧，金属、机油、皮革，除此之外是Tony的气味，相隔一年多后的怀念。Steve甚至还没能把那个关于Tony和机器人之间的联系弄明白，就在冷硬坚固的怀抱里失去了意识。
Steve醒过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营养液正顺着管子滴落通过针头被送进他的身体，之前用树枝固定的左腿被石膏和夹板固定住挂起。
Tony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睡着了，透过窗户的午后阳光照进来落在那张脸上，让Steve察觉到了一些改变，那些正在逐渐消失的稚气。
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是机器人有着Tony的脸，但现在看起来Tony还是Tony，握着他的那只手也是柔软温暖而不是坚固冷硬的。
大概是他惊到了睡着的人，Tony揉揉眼睛醒过来，立刻露出高兴的表情：“嗨，Steve！”
Steve记起了他正在战场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他的第一个问题。
“因为他们说你失去联络了。”Tony坐直身体，抚摸Steve的手背，“所以我想我必须来找你。”
“这不是在开玩笑，Tony，你不应该来这里，你还…”还只是个孩子？不，显然不能这么说，因为Tony已经不能算是个小孩子。
耸耸肩，Tony对于他的严肃不以为然：“我当然可以来这里，Steve，我得来找回我失踪的boyfriend，而且我还是顾问，实地考察有什么不行？”
前面那个称呼让Steve脸热，后面那个身份让他吃惊：“顾问？”
“嗨，为什么你总是抓错重点？”Tony扁扁嘴，“是的，我和老爸一样现在是顾问，因为STARK工业现在的供应上升为百分之一百。他们觉得我不适合当兵，不会征召我入伍但会让我作为技术顾问。不过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Steve，你不给你的英雄来个久别重逢的热吻吗？”
只是那天Steve没有吻他的‘英雄’，而是那个‘英雄’吻了他。
Tony给他的链坠里还有一个定位装置，至于那身可以把Tony变得像机器人那样的东西其实是套动力装甲，Howard觉得他不会成功但Tony最后还是成功地把它给折腾出来，又在听说Steve失踪四天而搜救无法在那种状况下进行之后穿上它赶过来，按照信号找到了Steve，把体力早就透支的受伤的他从那片雨林里抱出来。
这些是Steve在返回纽约的路上得知的，虽然被Tony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他很清楚这究竟有多危险多可怕，只需要一点误差Tony就可能被击落或者是炸伤。
Tony越是眉飞色舞的就越是小事，越是轻描淡写的就越危险重要，以Steve对他的了解不会不知道这家伙的脾气。
“你不应该来。”Steve重申，那里是战场，属于士兵和杀戮，而Tony不属于那里。他不确定自己究竟该为Tony的擅自行动生气，还是该为他救了自己高兴，或者说是为了作为他们中更强壮的那个却被那样打横抱出来送到最近的基地而脸红。
Tony只是握紧他的手，在盖在Steve腿上的毯子下面：“我不可能把你留在那里。”
“那不是游戏，Tony，你很有可能…”
“很可能会死掉？我当然知道。”Tony叹气，“Steve，我已经成年了，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孩子，我也不天真单纯，我当然知道STARK工业的产品会被用来干什么。”
Steve反握住Tony的手，他想那大概就是长大必经的过程：“Tony…”
“我很好，Steve，我想要的只是你可以回来，我知道这很自私可能会让你生气，但是我的愿望也就仅仅是这样。”Tony说，“I can’t stand losing you…”
那黑发覆盖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Steve知道自己其实也一样自私，也许这就是他们作为人类无法避免的缺点和弱点——他们要的看起来很少，但在事实上很多。
Steve返回纽约后被告知，Captain Steve Rogers被‘因伤光荣退役’。
这一切和任何其他的人或者事无关，而是因为现在他们不需要一个小小的Captain Steve Rogers，可能在不久之后就需要Captain America再次站出来，穿上那身衣服拿起他的盾牌，用红白蓝和星星来挡住那些不满。
那些不满代表了民众的呼声，Steve很清楚，因为他见过那些无辜的在生死线上的挣扎，仅仅因为来自政客们的一个决定和某个想法。
而且这是多么的可笑，用一个被人们讨厌的视作‘战争化身’的人，去对抗那些对于和平和停止战争的呼唤。
那不可能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只会招致更多的憎恶。
Captain America的海报还是招贴在各个征兵处和海报栏，被涂鸦和丢上了各种垃圾杂物。
Steve在回到纽约一周之后就可以拄着拐杖到处走走，所以他可以看到那些被破坏过的痕迹。
在街角转弯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一辆敞篷车从他身边路过，车上的男孩女孩们在唱着他不知道的歌：“如果你要去旧金山的话，请别忘了在头发上插满鲜花。在旧金山这座城市里，你遇到的人温柔善良……”
他们看起来如此的兴高采烈，那歌词却不是Steve所认识的旧金山。
Tony从后面赶上来，在Steve向那些人皱眉张望的时候解释这是现在的流行：“嬉皮士，爱与和平，旧金山……那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和天堂，但我很肯定天堂可不是那个样子。”
“嬉皮士？”Steve对于年轻人的流行文化了解有限，他之前见过这些，却没有想到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个通称。
*“打扮得像人猿泰山，头发长得像小丫头，闻起来像野兽……有人这么描述过。”Tony抽抽鼻子，扶住Steve的手肘，“别走得太快，虽然我们都知道你的恢复力惊人。”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战争，还是因为太长久的和平安逸？Steve不能够确定。
“也许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被爱。”Tony笑笑，神情里带了些得意，“放心，Steve，有你在我不会变成那样。”
但是现在这样就好吗？Steve有些茫然，然后他想起了今天他稍后得去Stark家晚餐，这让他记起自己还有问题没有问：“唔，Tony，Howard他们都知道你去找我？”
“是的，我离开的时候动静可不小。”Tony做了个鬼脸，然后换上了认真的表情，“Steve，我想你不会忘记那个关于我成年之后的约定。”
他们会共同经历一切，他们会说出那一切，对关心着他们的人。
这让Steve僵立在原地，直到Tony发现已经换了绿灯，小心地扶着他过马路。
几小时后Steve站在门口看着打开的门背后Maria的脸，眼中谨慎打量的表情让他恐惧。
“请进。”她说。
那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Steve Rogers，不再是这个家庭的朋友之一，而是一个可怕的陌生人和入侵者。
最不想看到发生的事情，有时候无法逃避。
Tony在Steve身后笑嘻嘻地推推他的腰，将他引进房子的时候好像对所有的不自然都毫无察觉，却在替Steve挂起外套时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我在这里。”Tony说。
“我知道。”Steve对他微笑，如果什么别的都做不到，他至少可以让Tony安心。
附注：
*如果你要去旧金山的话，请别忘了在头发上插满鲜花。在旧金山这座城市里，你遇到的人温柔善良——摘录自歌曲《旧金山》。此歌为嬉皮士王国的国歌，它揭示了旧金山和嬉皮士运动的亲密关系。“如果你要去旧金山的话，请别忘了在头发上插满鲜花。在旧金山这座城市里，你遇到的人温柔善良。对于那些要去旧金山的人，今年夏天将充满爱的阳光……”
*打扮得像人猿泰山，头发长得像小丫头，闻起来像野兽——该句引用自里根66年（当选加州州长时）对嬉皮士的评价。

发完撒花~

文文超级好的说，谢谢楼主的辛勤劳动，向楼楼致敬！

我来辣

谢谢LZ!网上很难找到精彩的文~~抱走！

那种毫无违和感的衔接感到非常棒！最后还是iron man和america capitian的故事

我来顶顶

LZ的文笔简直太好了，原本不太能接受年上，但是看了全文后，萌到打滚，美队和tony的细腻描写不能更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