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箱
封箱的日子到了,刘紫芸走了。
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不得不走,在外面奔波一年,其他姐妹都等着回家过年。刘紫芸一路上只能安慰自己,婷芳对自己不是真的无情,或许暂时的离开,能让这份感情走的更远。
余婷芳的确舍不得,却终究没有出言挽留。既然不能两全其美,终究要舍掉一边,齐人之福不是人人都能享的。如今刘紫芸自己要走,以后定然能找到更好的归宿,也不算自己负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转眼间封箱戏已经演到了第三天,为了更出彩,余婷芳在排打戏的时候下了功夫,特别是在第三天的戏码上给月白加了“云里翻”。所谓的云里翻就是从三张半桌的高空,“起范儿”纵身跃起轻落于台面。月白开始时战战兢兢,练到后来越跳越熟练,胆子大了,动作也自如了。师姐妹们阵阵叫好的时候,月白总是偷偷去看芷兰的反应,可是唯独芷兰却对自己瞧也不瞧上一眼。
月白练得无趣,回到房间里见彩凤正在梳辫子,便悻悻地坐到了彩凤身后。
“怎么了?我见你今天翻得比前些天好多了,怎么还不开心?”
月白不开口,只把身子靠在彩凤背后。
“姐,怎么了?”
彩凤回过身子,月白意兴阑珊,话也不想说。顺手拿过彩凤编到一半的辫子,左一下右一下,帮彩凤紧紧地绑好,又拿过彩凤手里的木梳把剩下的发尾梳理整齐。
梳着梳着月白忽然眼前一亮,“木梳?”
彩凤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月白呵呵地笑了,“我怎么忘了这茬了!”
“什么事啊?”
“就是那天去天桥啊,当时乱得很,买好的木梳忘了拿……等我回来再仔细说给你听啊,我出去下,你帮我跟师傅说,我等下直接去戏园子!”
“吃过午饭再去吧?……” 彩凤话还没说完,月白已经跑了出去。
腊月的北京只有一个字,冷!加上前几天刚下过雪,一路上又冷又滑,怕误戏月白跑的急摔了一跤,匆匆忙忙赶到戏园子的时候师姐妹们已经都扮上了。
“跑哪去了?”三师姐问。
“没去哪,去取点东西。”月白气喘吁吁地说。
“得了,别解释了,快扮上吧。我来帮你勾脸吧?”三师姐一边说着,一边让出自己的位子给月白。
“不用不用,这两天你帮我勾,我自己也看个差不多了,今儿我自己试试。”
月白打完底,静了静,正拿起笔打算勾脸,忽然手上的笔被人夺了去。
“没听到前场都开锣了嘛,还在这慢条斯理的!”没等月白接话,芷兰已经开始在月白的脸上勾画起来。虽然是被师姐埋怨,可是月白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好久好久师姐都没有离自己这么近,没有跟自己开口说过话了。芷兰熟练地帮月白勾完脸,又把笔放在月白手上。
月白刚想开口,却听见有人哈哈大笑走进来,“姚老板,恭喜恭喜啊,您看今天又有人送了这么多礼物,另外天津来的徐少爷让我跟您说,他在六国饭店订了包间,散场之后想请您和筱老板、余老板一起过去吃个饭,顺便庆祝咱们闲雅社封箱大吉。”说话的是戏园子老板,见芷兰没有开口接话,又指挥手下,“快把礼物都摆在姚老板台子上。几位老板,你们先忙,我去前台看看,等下再过来。”
几个小师妹围在芷兰的台子边上,羡慕地看着堆得满满的花束和礼盒,指指点点,猜来猜去。芷兰看也没看,好像跟自己毫无关系,只对余婷芳说了声,“师叔,我去候场了”,便去了上场门。
最近有个姓徐的公子哥特意从天津跑来捧芷兰的场,一出手就送了几套特意请北京最好的师傅做的行头,前天还接了芷兰和师傅、师叔去北京最有名的六国饭店吃了顿饭,玩到半夜才回来。月白望着师姐的背影,叹了口气。
趁着没人注意,月白把用红布包好的桃木梳子放在芷兰的台子上,放下又拿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梳子放在了台子当中的一个礼盒上,她想师姐看到了,肯定能认出来是当天两人一起挑的桃木梳,师姐总会明白她的心意的。
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又累又饿,等月白站到上场门的时候就开始觉得有些眼发花,腿打颤。
月白下意识地扶了下门框。
“怎么了?”
师叔在后面轻拍了下月白的肩膀。
“上了场别紧张,云里翻你练的不错,不会有事的。唱完今晚就封箱,散了戏师叔请你们好好大吃一顿!”师叔以为月白紧张,出言安慰。
想起刚才戏班老板说徐少爷请吃饭的事,师叔和师姐肯定要去应酬徐少爷,又怎么会跟自己去庆祝呢,大概只是说说而已吧!
月白心里虽然落寞,脸上还是勉强笑着说,“师叔放心,我上场了。”一掀帘,迈步上了场。
整个晚上月白都不在状态,心里乱、脚下错,前面的唱念都还能应付,等月白站上了三张高桌,整个人已经迷迷糊糊难受的不行。
“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月白定了定神,向下一看又觉得有些头晕,再仔细看下面的黄天霸、张桂兰众人都怒目而视瞪着自己,锣鼓声越来越快,一阵阵“急急风”似乎在催着自己不得不跳。月白咬紧牙关仓惶一跳,身子没纵起来,却重重地往地上摔去。等大家反应过来,月白已经趴在台上了。
费德功竟然摔了!跌在台上了!
台上台下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大家都明白过来,顿时乱了套。
台上几个人连文武场面都一起围在月白身边。
“月白,能动吗?”
芷兰托起月白的腰想帮她翻个身,只听见撕心裂肺的一声“疼!”。
余婷芳摸了摸月白的手臂和腿。
“右臂骨头断了!”师叔抱起月白往后台走,芷兰在后面紧紧跟着。
到了戏园子门口,迎面过来一辆车,车上下来个年轻男子。
“余老板、姚老板,上车吧,我送你们去找大夫。”说话的正是从天津来的徐子清。
“多谢徐少爷!”余婷芳把月白抱进车里。 坐在前排的徐子清几次想回头跟芷兰说话,可一路上芷兰的眼睛却从未离开月白的脸,一遍遍擦拭月白额头渗出的汗水,直到汗水混着油彩,月白变了一张小花脸。
月白右臂的尺骨挠骨都断了,幸亏送医及时,经过跌打大夫死去活来的抻拉几下,骨头算是复了位。接下来又是包扎、又是开药,可怜月白午饭没吃,又疼又饿迷迷糊糊。芷兰一直觉得月白是疼得快昏过去了,心疼得直掉眼泪。
折腾到半夜,徐子清又将他们一行人送回砖塔胡同。徐子清有心想再跟芷兰说上几句话,芷兰却送月白进了房间就不曾再出来。余婷芳叫了几声,芷兰也只答应着却不见出来。余婷芳、筱雁蓉和徐子清尴尬地对坐了一会,说了些客套话,徐子清见芷兰始终是不肯出来才起身告辞。
芷兰让彩凤烧了一盆水,两人一起帮月白换去了汗水湿透衣服,卸去了糊做一团的油彩,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看着让人越发揪心。
除了开始时喊了一声疼,一路上月白再没喊过一句,一直安慰着在一旁伤心难过的师姐。不是真的不疼,只是自己出了这样丑,疼又算得了什么。月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砸了“封箱大吉”?
回了家姐妹们一直围着自己嘘寒问暖,这会除了芷兰和彩凤大伙都睡了,月白才放松下来,觉得自己真的是又饿又累又疼。肚子也不争气地呱呱叫了几声。
“饿了?”芷兰问。
彩凤说,“姐姐中午就没吃东西,肯定是饿了。我去做碗疙瘩汤。“
师姐不再生气,彩凤又知冷知热,月白心里一下子敞亮了,不知怎么就想到拾玉镯里同娶“二娇”的傅鹏,没心没肺地笑了。
星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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