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
1、
这里阴冷潮湿,水滴滴落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和着不同隔间里传来的呻吟声,成为了象征糜烂与腐败的乐章。蜘蛛、蟑螂和老鼠也是这里的房客,同这里的人一起享受着分不清白或黑的生活。虽是远离了前线的牢笼,这让人窒息的环境却让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情愿跑去战场上激烈厮杀。
大门被猛地打开,所有人如同被掐住了咽喉一样瞬间停止了一切发声。军靴的声音稍显杂乱地响彻在死寂的走廊中,为首的女人大跨步走过一个又一个隔间,却连头也不曾偏转。身后几个穿着军装却因为要在这里工作而无法走上战场的小兵却显得异常恐惧,似乎接下来要被送进去的是他们。
女人一路走至最里面的隔间,这里只有如同故意要渲染气氛般的很微弱的黄色灯光,柔和了一片黑暗,却传递出另一种绝望。女人站至隔间外面,竖栏将里面的景象整齐切割,混沌的黑暗却仿佛要吞噬这竖栏一般张牙舞爪地冲出来。里面腐烂的味道让女人感到一阵反胃的嫌恶,她身后的几个人看到隔间里的景象后却双腿发抖得更加厉害。
当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之后,便可以轻易看出这牢笼里的木板床上坐着一个女子。本是茶色的头发沾染了黑色与暗红色之后显得肮脏不堪,破碎的衣物上依稀可以看出比环境的黑暗更深的血黑色,明明是满身伤痕,那双眼睛却似乎可以在这黑暗中亮起一盏明灯一般炯炯有神,里面发出的光芒正是让那些小兵心惊胆寒的原因,那是一种杀意,一种被困住的疲倦的狮子眼中的,不减的杀意。
“把她带出来。”女人的声音慵懒至极,一如每一次一样,似乎根本不知道牢笼里那个人的危险。
但是带出来干什么呢?女人还没想好。只是每次看到里面那人眼里的光芒时,女人就有一种想把它们全部毁掉的扭曲的渴望。
“木原长官……”小兵们似乎相当害怕,但当看到名为泰瑞丝缇娜·木原·莱夫雷恩的女人微微昂起头用那夹杂着质疑与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却也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
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门上的好几个锁链,不敢回身看长官的表情,几个小兵小心翼翼地没入了一片黑暗——
——然后便传来了意料之中的几声让人皱眉的惨叫。
木原却连头也懒得抬,只是认认真真地将那些锁链又一次锁好,却听见了里面还有一个急促的喘息声。缓缓抬头,眯着眼睛看向暗处,里面的人似乎正钳制住了一个可怜的家伙,从那阵带着哭腔的喘息声中可以听出,那个可怜的家伙现在正相当惊恐。
“你……你们反正也会战败的……那个时候……你……你也不可能活着!你……啊啊啊啊!!”似乎是被里面的人用长链手铐的链子生生勒死了,尾音显得异常绝望。
“看来第一次治住你的时候就应该用驷马铐的。”耐心等待里面再没了声响,木原挑着眉发表言论,语气里充满玩味。
“你又不让这些可怜的家伙用枪。你这样做只是一味地为难他们。”声音里透着坚毅,里面的人走至了有光的地方,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却也似乎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脸上还沾着刚刚不知是哪个家伙的鲜血。
“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被打趴的样子,谁知道这么难。明明在第一次审讯的时候就受了不轻的伤,谁知道你这么有活力啊。还真是坚强啊,御坂桑~”语气中有些不明意味的赞赏,里面名为御坂美琴的人也微微一笑。
“你似乎已经不是为了公事不断找我麻烦的吧,战局已经差不多定了,我也应该没有利用价值才对。”如此冷静地开口,笑意不减,淡定自若到让人惊慌。
“是的哦,只是兴趣而已~我只是想看看你眼里那种讨厌的光芒熄灭时的样子呢。”
“在最开始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了,战争惨败,自己死掉什么的。反正我方所谓的保卫战在你们眼里只是徒劳的挣扎不是么。”神情变得严肃,很难想象说出这样话的只是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子。
御坂美琴,看似只是年轻女子,却是最优秀的侦察兵。
在一次侦查任务中,因为要救自己的下属,而代替了自己的下属被敌方抓住。
木原突然笑得阴冷,让御坂全身一寒。
“还真是孩子呢~”尾音是不明意味的上调,木原的眼神中充满着令人不舒服的感情。
2、
御坂美琴躺在木板床上发呆。
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度过了几天,自己也确实没想过未来的生活。是被救援还是被杀死,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总之一天天过去就好了,总有一天会结束的,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虽然刚刚又一次干掉了几个不值一提的小兵,但御坂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绝对不容乐观。全身的大伤小伤只是被简单处理了而已,现在有些伤口已经有了溃烂的现象,有些伤口的血还时不时会突然流出来。但是她知道,自己要尽量不能死。
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还是尽量不能死。
是为了自己的下属?还是为了前线上的白井黑子?
即使先前一直身处相对和平的社会,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战争,但毕竟是被锻炼出来的最优秀的侦查兵,怎么可能轻易被敌方发现并捉住?
因为她要掩护的下属是自己的妹妹。
准确的说,是与自己同样基因的妹妹。
为了创造出另一个技能非凡的御坂美琴,自己的国家秘密克隆了一个与御坂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却因为技术原因无法达到与御坂一样的身体机能。
当自己发现这个瞒着自己开展的计划之时,政府正准备销毁掉这个失败品,让这个计划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永远消失在所有的地方。
但是……
“让她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培养照顾她的,因为她是我妹妹。”
当时的自己是这样说的。这些话她永远都记得。
虽然似乎有些面无表情,说话方式也比较怪,但是学习速度倒是很快,人也很能理解自己,并且似乎没有任何怨恨自己的意思……明明差点因为自己而被玩弄,被处理掉……
所以当看到自己的妹妹差点被敌方发现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宁愿暴露自己也要保全妹妹的安全。
说什么最优秀的侦察兵,她不管那些名号。她是一个孩子,也是一个姐姐。
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个身,御坂却明显感到了全身酸痛。眼睛很难受,却盯着墙角不愿闭上,只不过盯着墙角时眼里的色彩与闭上眼睛也没什么差别。
记得自己曾经牵着妹妹的手和她说过:“等战争结束了我就带你逃走。不然在这里你迟早会有麻烦的。”
记得自己当时眼神坚定,而自己的妹妹眼里虽然依旧毫无波澜,但是点头的动作也很令自己满意。
只希望这场必败的战争后,那个家伙没有了自己能够生存下去。即使是逃,也要生存下去。
至少现在,千万不要来这边为了我送死。
军靴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思考,御坂吃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她不想让那个讨厌的女人看到自己吃力的样子。
只不过让自己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叫木原的女人今天似乎不是来找麻烦的,因为只听到了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找我什么事?”思考半秒,御坂决定先开口询问,但是眯着眼睛仔细一看隔间外面人的表情,却发现那个人趾高气扬的劲头似乎有些收敛。
“本来说要熄灭你眼里的光芒的,但是现在发生了些变化……”声音也不像往常那么狂妄慵懒,甚至还夹杂着疲倦。
御坂没有吭声,专注地等着她说下去。
但是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个石子一样,不大,却足以在自己那平静的心湖中激起不可忽视的涟漪。
“虽然很不情愿说……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就肯定不能瞒着你了……我们撤退了,你们胜利了。”
“诶?什么?”
“靠!我不想说第二遍!我还要敢去收拾呢!你们胜利了的话你就等死吧,笨蛋!”
回去的时候军靴的声音显得一点都不冷静,但御坂没有在意这些。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来抚摸着自己的心脏部位。表情僵住了。
“这是什么……”
“这是……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