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舟子咏》是柯勒律治留下的唯一完整的诗,由七个部分组成,共625行。它采用古民谣的格律,用词古朴,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三个青年人应约参加婚礼,快要到达婚礼现场时,一位古舟子拉住其中一个婚礼客,要他听自己的一段航海经历。青年人本不愿意听,但古舟子的炯炯目光将他镇住,只要停下来听老人讲话。
他用炯炯目光将他镇住——
婚礼客静静地站着,
像个三岁孩子听故事:
水手的催眠术起了作用。(12-15行)
古舟子讲他们的帆船从家乡的港口出发,一开始航行顺利,向南行进,直到赤道。随后继续向南行进时,遭遇风暴和浓雾,天气突然变冷,四周见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柯勒律治这样描写道:
雾和雪迎面而来,
天变得出奇地冷,
桅杆高的冰从旁漂过
翡翠般碧绿晶莹。
雪岭透过浮冰
射来惨淡光辉,
看湖见人影,也无兽迹,
前后左右只有冰。
航这边是冰,行那边是冰,
周围全是冰,
劈啪,轰隆,咆哮,嚎叫,
震得人晕厥昏倒。(55-62行)
这时一只信天翁穿雪破雾飞来,受到水手们的欢迎,船也平安行使,掉头向北返航。信天翁每天出现,跟船飞翔,得到水手们给的食物。可是古舟子在一种不可解的冲动之下,“用箭射死了信天翁”(With my cross-bow / I shot the Albatross.)(80-81行)。第一部分到此结束。
第二部分叙述说,接下来风停了,船不能动弹,陷入完全的死寂之中,头顶上是“黄铜般的酷热天空”(a hot and copper sky)(111行)和“血染般的太阳”(The bloody Sun)(112行),所有的甲板都在萎缩,海底都腐烂了,粘糊糊的小虫在粘糊糊的海上爬行,“死亡之火”(The death-fires)在夜晚手舞足蹈。虽然到处都是水,可一滴都不能褐,水手们极度干渴,舌头从根部萎缩了。其惨状已经令人悲哀到了及至(’Twas sad as sad could be)(108行)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老人杀死信天翁所带来的,就惩罚他,把那只死信天翁挂在他的脖子上。
第三部分叙述说,在极度的干渴中,古舟子看见一条船的残骸向他们驶来,可是由于极度干渴,他们所有船员的舌头和嘴唇都被烧焦烤干了,既不能笑,也不能嚎,只能哑巴一般站着。古舟子咬破手臂,以血润喉,才喊出声来:“帆船!帆船!”( A sail! A sail!)(160行),其他人闻之,都露出牙齿表示欢笑。
来船驶入西沉的太阳和他们的船之间,又一幅给人深刻印象的可怕画面出现了:
太阳被栏杆直接划破,
(愿天母保佑我们!)
好像他透过地狱的窗格栅
带着燃烧的宽脸盯视。(177-180行)
船越驶越近,可见上面有两个女人,一个叫“死亡”(Death)(188行),另一个叫“死中生”(Life-in-Death)(193行)。柯勒律治对名叫“死中生”的女人做了这样的描述:
她嘴唇绯红,面容妖娆,
缕缕发丝金黄,
皮肤白得像麻风病,
她就是梦魇般的死中生,
可怕得让人血都冷冻凝结。(190-194行)
两人孪生女人踯骰子赌输赢,结果“死中生”赢了,吹响口哨三遍,她要下了古舟子,其余的都归“死亡”。太阳西沉,星星露脸,转瞬天就黑了。孪生女人的低语越来越远,那艘“幽灵之船”(the spectre-bark)(202行)消失在海上。此时出现了不详的天兆,预示灾难即将降临,东方的光带上升来了“钩下端带明星的弯月”(The horned Moon, with one bright star / Within the nether tip)(210-211行),水手共二百人一个接一个,全部死去,惟有他活着。他的活是一种巨大的痛苦,他在大海上孤单一人,孤独无比,死去的水手们都没有闭眼,带着谴责的目光望着他,更可怕的是,他试图对天祈祷,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在痛苦和恐惧中熬过了七天七夜。
有生命的东西出现了,奇幻的色彩也重现了,那是漂亮的水蛇。古舟子看见欢乐的水蛇和它们的美丽,心中涌起爱的源泉,不禁祝福它们:
啊快乐的生灵!没有言语
能表达出它们的美丽:
一股爱泉从我心头涌出,
我不知不觉中为它们祝福,
肯定是我那仁慈的圣徒怜悯我,
我才我不知不觉中为它们祝福。(282-287行)
就在此时,那只挂在古舟子脖子上的死信天翁落了下来,重如铅块,跌进了大海,古舟子的厄运开始解除。
第五部分叙述道:身心疲惫的古舟子得到了上天送来的睡眠,长长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露水和雨水都降临了,不再干渴了,但他感到自己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以为自己在睡梦中变成了一具“有福的鬼”(a blessed ghost)(308行)。很快听到风在远处呼呼地吹,其声音将船帆摇晃,天空上方活跃起来,上百幅“火旗”(fire-flags)(314行)闪闪发亮,左右飘摇,进进出出,而暗淡的星星则在其间舞蹈。即将到来的风怒吼得更大声了,船帆像蓑衣草在副出叹息之声,大雨从乌云中倾盆而下。当乌云被撕裂,月亮挂在云边,雨水就像从陡峭悬崖上飞落的瀑布,闪电一刻也没有停息。呼啸的风根本没有吹到船,而船却前进了!在闪电和月亮下,死去的水手们发出一声呻吟,忽然站起身来,既无言语,又不转动眼睛。他们站起身来,就像拿起没有生命的工具一样。他们拿起绳子开始做他们的本职工作,舵手掌舵,船又顺利前进。古舟子的侄子的躯体跟他并膝而站,共拉一根绳索,他也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