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版 香篇
深秋的凉,多半是侵骨的。
刚刚埋下一坛新制的甘醇,剩下的事,似乎就只有静候酿成千里奇香。
轻叹一声。
细眉微微蹙起好看的弧度,眉末晕开一个圆圈,本配着那出挑的面容,是颇具喜剧色彩,此刻却好像禁锢着几世的情困,便是陌路之人,也只被这神伤牵着,陪着神伤。
一片蔚蓝深处,正泛着粼粼的伤心。
一地残香,空作隔年春泥。
几近透明的纤细指尖,划过根下埋着那酒的秋柳,狠狠地,刮着岁月风雨留下的皱痕。
狠狠地,妄想用外在的伤,掩盖心中的痛。
一处盘虬,盛满一份愁。
只一个抬眼,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初夏。
那个被纯白桃瓣,烂漫了整个天空的初夏。
有人明黄朝服下摆张扬着九龙祥云,却又偏偏配着一头灿灿的金发,衬得那原本嚣张的午阳,突然就失了颜色。
自以为是的认为,有那氤氲的烟气,和乱着发丝的热风,原本已无法抑制的深情,即将溢于言表的不舍,就可以被严实的掩藏,微丝不露。
怎么就忘记了,有一个词,叫做,欲盖弥彰。
那些时候,他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那人是国之栋梁,沙场良将。
那些流年,他们秉烛阅奏疏,挑灯论边战。
那些曾浸入灵魂的甜蜜,如今全部化作鸩毒,腐蚀了谁濒死的心,神医无策。
可这莽莽尘世,所谓“后悔药”,是即便穷他碧落或黄泉,也不得的。
恨自己吧。
恨叠声传圣谕,只为调他赴沙场;恨生于帝王之家,却不能与他并肩抗敌;恨临别之时,仍掩盖真情,又同他大吵一场;恨生不能以影随行,执手偕老;恨死不知孤魂何处,忘却今生;恨……
怕是要恨的,还是太多了。
愁肠回几何,那堪昼断夜断,事事断。
他是清楚的知道的,那人的魂,活在大漠之上,活在刀影之中,活在追寻强韧的道路之上,活在超越生死的誓言之中。
总之,不该活在自己身边,不该活在甘饴的情动中,迷失本心。
自己爱的那人,是还不爱自己时的那人,是曾经不认得,或今后不记得自己的那人。
应该是吧。
给自己下的咒。
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始终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本凌厉,待自己时,却有如水的温柔,如酒的醇厚。
于是,就这样溺了,醉了,爱上了。
但自己,无权剥夺他的梦。
深吸一口气,蓦地昂首,碎金的发丝徜徉于愈紧的秋风中,半晌,轻音泻于薄唇。
绿藻,边塞的路,超乱的,没有老子,迷了路,谁领你回家啊。
也罢,如果老子倒霉了,良宵好梦里有你这抹绿,就在梦里指引你前行的路。
说好的,要圆梦,不许死。
我们说好的。
老子的酒,只有活着的人,能喝。
如于今世再相逢,推杯换盏将心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