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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Sasori】 转 〓汉语中的洛特雷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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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喜欢这两篇论文了,对作者的才情佩服得一塌涂地
因为是05年的老贴,原作者也已弃ID,所以要拿到转载证书几乎不可能...
我就很没有道德地贴过来了,如有侵权,日后再删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楼2014-05-14 16:18回复
    汉语中的洛特雷阿蒙
    曾 园



    出版的契机
    我谈论的是洛特雷阿蒙,而不是法语中的Lautréamant。我不会读Lautréamant,也不懂e上面的重音符号有什么意义或者必要。伽利马出版社1970年版《七星文库》中列出的研究洛特雷阿蒙的专著已达300多种,散见于各种杂志的文章不计其数。据说,根据当局的旨意,反对洛特雷阿蒙的书已经写出了数百万本。我的谈论将不涉及对诗人的褒贬,也不想成为法国文学界的主流批评在远东的沉闷回声(或迟到的鹦鹉)。在法语中他被谈得太多,在汉语中他却很少被提及,即使在那些“先锋”杂志的专业的诗歌研究领域。
    洛特雷阿蒙并非只是一个法国诗人。在世界范围内,他也许是最具有启发意义的大诗人之一。昆德拉在谈话中为了解释《笑忘录》的第四部《天使》的复调艺术,提到了洛特雷阿蒙的名句,这是在同一主题的桌子上,“一架缝纫机与一把雨伞的相遇”。后来昆德拉多次提到这句话,并由衷地表达自己作为小说家对诗人洛特雷阿蒙的敬意:“复调小说与其说是技巧性的,不如说更富于诗意。”
    洛特雷阿蒙的《马尔多罗之歌》由车槿山先生译出,在1995年出版,那时昆德拉在中国已经“家喻户晓”,然而《马尔多罗之歌》却没有引起注意。这真是奇怪。
    经三毛推荐的贾平凹(并非不出名),一夜蹿红,成为大陆最畅销的作家。
    经张爱玲点名的苏青,这几年出了散文集、小说,甚至出了《苏青文集》。《海上花列传》出了各种版本,今年还由电影公司破费巨资拍成了电影,作为中国的艺术瑰宝慎重地进入美国,去竞争奥斯卡奖。
    默默无闻的钱钟书先生,由于小说改成了电视剧,在耄耋之年突然成为出版界最红的明星,连学术著作都被盗版,摆在火车站的书摊上出售。(这曾经是普鲁斯特的梦想。)
    从这些作品的出版经历看,要引起出版社的注意并引起读者的注意,作品质量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作品必需具有某种和新闻类似的“由头”。然而,书籍有自己的命运……
    《马尔多罗之歌》
    如果孤立地看,这本书的内容的确骇人听闻又难以令人置信:仇视人类、咒骂上帝、无视传统道德。但是这些内容在浪漫主义文学中经常可以看到。洛特雷阿蒙在给出版商的信中写道:“我像密茨凯维支、拜伦、弥尔顿、骚塞、缪塞、波德莱尔一样歌唱了恶,当然,我把调子夸张了一点以便创新。”(这个名单也许还要加上歌德、布莱克。)这些夸张的地方包括:恶毒地攻击上帝,描绘上帝的各种丑行,人与人之间的虐杀,修筑一个矿坑,“面积40平方公里,有着相当的深度,那儿掩藏着有生命的虱矿”。大批量的虱子成熟后被倒向城市。
    当然,主人翁马尔多罗并非总是作恶,他有自己的体系(混乱不堪)和计划(毁灭再毁灭),他的出发点是热爱人类,他对人类的深仇大恨也来源于此。(书中遍布这种惊人逻辑。)他平常四处流浪,酷爱数学。“啊,严谨的数学,自从你们那比蜜还甜的深奥课程像凉爽的波浪滋润我的心田之后,我没有忘记你们。”在这种纯属私人爱好的领域内,他发现并培养了自己日后的风格:“极端的冷漠、完美的谨慎和无情的逻辑。”并竖立自己爱好的坚定法则:“不认识你的人是疯子,应处以最重的刑罚。”洛特雷阿蒙就是以这种无与伦比的偏僻古怪的方式,一个又一个地穷尽那些反伦理、反传统、反宗教的各种主题:同性恋、不卫生的生活、歌唱罕见动物、犯罪,等等。
    这样一个早夭的诗人(他24岁死于战乱的围城中),主要著作《马尔多罗之歌》1869年出版,由于可以想得到的原因5年后才开始在比利时出售,与题材的惊人性相对照的是这本书在商业上的默默无闻。然而在50年后,这位浪漫主义的弃儿却突然成了超现实主义运动的“授精者”,的确,正是这些超现实主义者生下了他们精神上的“父亲”。
    形而上学的纨袴子弟
    加缪在《反叛者》中曾界定了形而上学的反叛,即人起来反对自身条件和整个创造的行动。而洛特雷阿蒙在反叛的历史中是一个形而上学的纨袴子弟。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楼2014-05-14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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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地说,在比喻中用了“像”就是明喻,不用“像”的是隐喻。但洛特雷阿蒙的明喻中给人的感觉恰恰是不该用“像”,甚至根本不该是比喻。“美丽得像自杀”、“忧郁得像宇宙”这样的暴力组合说明了作者在写这部书时拥有的是像强盗一样勇敢的心。他最著名的比喻是:“他美得像猛禽爪子的收缩,还像后颈部软组织伤口中隐隐约约的肌肉运动,更像那总是由被捉的动物重新张开、可以独自不停地夹住啮齿动物、甚至藏在麦秸里也能运转的永恒的捕鼠器,尤其像一架缝纫机和一把雨伞在手术台上的偶然相遇!”这个层层推进的比喻不啻是一个宣告:现代诗歌不是人道主义的,它是一个美学实验,它要把不可能的变成可能。超现实主义诗人就是把喻体和本体之间的距离是否够远当做衡量诗歌意象好坏的标准。这和中国古代诗学理论中的“远取譬”是相似的(似乎已经失传)。当然,这个标准不与“可传达性”相兼容。这已不是一个新话题,高尔基在1927年写给帕斯捷尔纳克的信中就说过:“我时常觉得,印象和形象的关联在您的诗中是如此淡漠,简直无从捉摸。”
      “善”与“恶”
      人性是善还是恶?
      我在这里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企图把它谈清楚,也不可能分出两种说法的轩轾。自古以来,都认为孟子主性善,荀子主性恶。区别真的有这么明显吗?荀子以降,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着他的旗号反对孟子。仲长敖就在他的《核性赋》里伪托荀子和学生的答问,兜售他不热爱生活的那一套言论。荀子的中心论点是:“……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据考证,“伪”犹“人为”,并无“假装”之意。孟子的意思和这个说法相反,“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悲哉!”孟子从来就没有说过“人”不作恶,或世上好人多于坏人这种不负责任的结论。随着《三字经》的出版和儒学的僵化,这个问题越来越说不清楚了。
      在西方同样有两种说法,哲学家也是争论不休。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肯定了黑格尔的“人的本性是恶的”,“说出了一种比费尔巴哈更伟大得多的思想”。
      也许是“四人帮”推行过一阵子“性恶论”,所以拨乱反正的结果是“性善论”占了上风。布罗茨基有段话可以总结那时人们的心理状态:“一个与邪恶作斗争或抵制它的人几乎会自动地把自己当成是善良的,从而回避自我分析。”每逢碰到好人好事,善良的人总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这种不具备统计学意义的判断逐渐占据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大脑。加上他们迷信而片面地理解“文如其人”和“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的含义。他们忽视了做人与作文不能画等号,钱钟书先生说过,立身须谨慎,文章须放荡。“刻薄”的人(并非指为人)善作文字,而和厚者则平凡。
      洛特雷阿蒙的《马尔多罗之歌》是否给我们打开了一扇窗子,让我们看到“恶”在文学中开辟的一条崭新的歧路?所幸已经有人在另外的地点看到了相似的风景。诗人王家新在他的随笔《读叶芝日记》中说他意外地发现叶芝“有一回与一个亲爱的朋友散步在一座树林里时,手里提着一柄斧头,那冲动有一刻采取了一种凶杀的形式……”王家新写道:“我们中国作家和诗人温良恭俭让惯了,或者说虚伪惯了,以至于对自身的黑暗视而不见。”他想到,茨维塔耶娃写过:“然而,在我的胸膛里,恶比爱情更古老。”于是他沉痛地说:“我们缺乏的正是这种深入到‘恶’之中的勇气和能力,我们总是将善与恶对立起来,避恶从善”,“我们不了解在人类的智慧里还有一种‘邪恶的玄学’,不懂得人类还可以把‘恶’转化为一种积极的能量——起码在创作的领域如此!”
      目前,在西方文学界,单纯地歌颂、描写“恶”已经没有市场。(畅销书不在谈论之列。)他们早已开始考虑以新的方式来“处理”这个古老主题。布莱克写出的《天堂与地狱的婚姻》是一种处理方式,布尔加科夫的《大师与玛格丽特》里更有意思,玛格丽特为了救出大师和他的小说,借助撒旦的力量惩罚了恶人和恶人控制的文学界;她付出的只是以她自己的名字参加一次舞会,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尝试一次又有何不可?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4楼2014-05-14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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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5楼2014-05-14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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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特雷阿蒙:缝纫机和雨伞的偶然相遇

          在文学史上,我们怀念19世纪那个遥远的年代,怀念那些短命的诗人和天才的绝唱,普希金38岁,兰波37岁,拜伦也只活了36岁,雪莱死在更加年轻的30岁,这份不幸的名单越拉越长,诗人们的生命却无限缩短,“蓝花”在诺瓦利斯29岁时溘然凋谢,“夜莺”在济慈26岁时停止悲啼,还有多少动听的歌喉将要被无情地扼杀?
          洛特雷阿蒙(Comte de Lautreamont,1846 1870),这位邪恶的天使,吝啬的造物主给他安排了一个扑朔迷离的身份和区区24年的光阴。如果没有布勒东、苏波等超现实主义作家的大力发掘和追捧,“洛特雷阿蒙伯爵”就会随着欧仁·苏的那本小说《拉特雷奥蒙》(两者的拼写只有细微的差别,更像是字母的印刷错误)走进历史,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会遮住它的全部光彩。
          这听起来像是怪谈,诗人洛特雷阿蒙的童年是在处于战乱之中的乌拉圭度过的,他的父母都是法国移民,没有足够的资料显示洛特雷阿蒙是如何开始其文学生涯的,但在长篇散文诗《马尔多罗之歌》里出现了185种动物的名称及其变形和嗜血的文字描述,洛特雷阿蒙似乎对这种“残酷的乐趣”迷恋不已,他甚至赞美“人类之恶”和“人类的废墟”,并作出了这样的预言:“我知道我将彻底毁灭。”也许,你会由此联想到另一位伟大的诅咒者波德莱尔,德国思想家本雅明认定波德莱尔的诗歌是“游手好闲者的凝视”(《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那么,洛特雷阿蒙更接近于一个充满仇恨的掘墓人,他站在了上帝的对立面,怒气冲冲,嘲讽一切,难道是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摧毁了洛特雷阿蒙对于天主的信仰?他形容笔下的主人公马尔多罗是一个“天生的恶棍”,有着各种可怕的兽行,他大肆描写肉欲,声称“我和淫荡订立了契约”。难怪超现实主义诗人艾吕雅将洛特雷阿蒙和色情作家萨德等而视之,格拉克则把洛特雷阿蒙当作“大天使般的爆破手”,他注定是要改变现代诗歌发展的轨迹的。
          1869年的法国文坛,还没有人意识到福楼拜的《情感教育》和洛特雷阿蒙的《马尔多罗之歌》的同时问世,是多么重大的事件,普法战争的阴云笼罩着巴黎和外省,一年之后的11月24日,诗人莫名其妙地离去,据猜测是死于暗杀或者吸毒。我们今天再读他的那些闪烁着磷火流淌着胆汁的作品,仍旧能感到一阵刺破脊椎骨的战栗。当然,洛特雷阿蒙最为独特的那些比喻,无疑会缓解你的紧张情绪,让你如饮甘醇,其中最著名的一组比喻是:“他美得像猛禽爪子的收缩,还像后颈部软组织伤口中隐隐约约的肌肉运动,更像那总是由被捉的动物重新张开、可以独自不停地夹住啮齿动物、甚至藏在麦秸里也能运转的永恒的捕鼠器,尤其像一架缝纫机和一把雨伞在解剖台上的偶然相遇”
          我们很难找到任何一位诗人与洛特雷阿蒙的气质相近,兰波、魏尔伦、马拉美,这些象征主义圣殿里供奉着的大神,和伊齐多尔·迪卡斯(Isidole Ducasse,洛特雷阿蒙的真实姓名)生活的年代相隔不远,却也有着本质的差别。纪德说过,洛特雷阿蒙是“明日文学的大师”。时至今日,我们也未能全然接受洛特雷阿蒙的作品。对此,诗人仿佛早有预感,在《马尔多罗之歌》的开篇,他就告诫读者,书中散发的致命烟雾会遮蔽你的灵魂,“仿佛水淹没糖”。洛特雷阿蒙的态度是那么地决绝,“大家都读下文,这没必要:只有少数人能平安地品尝这只苦果。”
          那么,你是否愿意成为拥有幸福的少数人呢?某一天清晨,乘火车去外地,当我在一家日后被忘记了名字的书店里低头碰见洛特雷阿蒙,如同一架缝纫机和一把雨伞在阴暗潮湿的街头狭路相逢。张永义/文(《马尔多罗之歌》,车槿山译,河南人民出版社;《洛特雷阿蒙作品全集》,车槿山译,东方出版社)
          《青年时讯》2003年9月12日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6楼2014-05-14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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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作者致以深深地敬意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楼2014-05-14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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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楼2014-05-25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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