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述]
“列车马上就要进站,请诸位乘客做好准备。”
冰冷的机械音张扬着甜蜜而又没有任何感情的可笑音色就这么混在车轮碾压过铁轨的嘎吱声中。我默然弯起右手的手指拾起摊在桌面上的牌夹进辞典书缝中啪地合拢扬手扔回包里,指甲轻叩它垂下来打蔫的背带,继续低下头享受那因氧化而果肉泛红的水果。已经有酒味了。与其让它因我下了车就没空再去顾及它的理由腐烂掉,还不如马上就将其养分吸收到肚子里去。要知道,在我心里啃咬果实时轻微软糯的断裂声在清晨简直是调动人安静神经的天籁。再也没有什么音乐比这果块顺着本身的肌理渐渐裂开并在短暂的咔嚓声后重归寂静时的摩挲声美妙了。哪怕是百灵鸟的啁啾,教堂的圣乐,初夏的林涛,都无法与之媲美。
我知道这世界上很少有人会有和我一样糟糕的审美,而且在这种时候蹦出这样的想法着实有些不妥,但我亲爱的伙伴,请您原谅我在此偏离原来的话题。事实上,因为就在我因为区区一个苹果神游的时候,我与一个糟糕的并在“那”之后对我影响深远的小鬼产生了邂逅。我永远不会忘记当那凉凉的麻酥感从后颈渗透过来时,回头看见的那个景色。
那是后座一位正在收拾茶具的小姑娘,大概十来岁的样子——米金色的服帖短发刚过耳,随着车厢的震颤悠悠地打着晃,迎着光形成了相当绚烂夺目的光晕。红茶蒸发形成的小水珠正挂在她纤长的睫毛上,眼眸透蓝而纯净,完全没有被世俗污染的杂质。细弱的手腕更是让人觉得心疼,甚至不忍去碰,生怕不经意间就会折断。就那么没有使劲地扯着我的衣角,像是有什么问题要说。和所有天真的小孩子一样。真可爱。而且无论外貌还是语气,都像极了那个活在豆蔻岁月的以前的我。至少我当时是这么觉得的。窗外的雾已散去,树叶的斑影挡在车窗上,为小姑娘的笑脸作陪衬。见我回头,她低下头去掂起深红色绢布裙角欠身颔首行了个屈膝礼,抬手将鬓角金黄的发丝拢好绕至耳后,指尖轻搔着发带有点不好意思地牵起唇线半垂着透蓝眸子深吸一口气,弱弱地嗫嚅着:“唔..嗯..你好...。我的名字叫..约翰娜·赫利...umm...总之..请多多指教了!”
“安歌拉·弗莱舍尔。”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家伙,还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于是我配合地自我介绍的同时有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她,将手覆在她白皙的掌心中。
“明白啦..”她无奈地眨眨眼睛,跟着轻声嘿嘿笑起来挠了挠头,“安歌拉姐姐——可以这么叫您吗?我前来与您搭讪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您的目的地是亚历山大城..还是?”
“不是哟。”小幅度侧过身子,我抬手拍了拍这个小家伙的头。她明显地缩了一下身子,但还是顺从了。故作深沉思考之后,我将语气放的轻松了些。“喔..我只是从亚历山大站下车,然后坐轮渡去诺森伯伦。那么,小约翰娜呢?小约翰娜是去哪里呢?”
“约翰娜也坐轮渡去诺森伯伦喔!”一瞬间,她眼里擦过异样兴奋的神色,但是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抱歉,失态了..我只是有些..羞怯,不敢独身一人去买票搭船..想找可以依靠的同伴一起前往那里..不过我不进城..”
“没关系的交给我吧!”我有些骄傲地肯玩剩下一口苹果,信誓旦旦地向小孩保证着,“顺便..接下来这段时间直到进城门我们就是同伴了噢!所以说话不用那么客气。你先去休息吧,到站我叫你。”
她抿起嘴微笑着点头默许:“我会的。”
列车又一次沙哑地长鸣起来,黛色的浓烟随它向前滑翔,从枝叶中漏过。微风拂过拜占庭风格的车站建筑与折繁复堆叠镂空的手法塑造的砖雕,光芒凝聚在看起来像是古树根基的盘根错节一般的石阶上不停地闪耀,灼烧人的双瞳。
这段对话,直到现在想起来依旧是温馨美好的。只是,如果我当时知道她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的话,也许就不会和她如此开心而和谐地对话了吧。
甚至,连最起码的向她展露笑容都不会有。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