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莔莔的废书斋吧 关注:86贴子:9,466

【三五/白玉堂同人】笑拥天下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祭百度


IP属地:俄罗斯1楼2014-06-24 19:51回复
    三年之前,冷夫人染病身故,田明启爱妻情切,伤心过度,不久也随之去了,田家偌大家业,仅余下了当时才满十六岁的田甜儿支撑,还惹来不少远方亲眷眼馋,不时有人上门争吵硬赖。万幸的是远亲不如近邻,与田家比邻而居的正是江南第一首富白家,田、白两家三世交好,当年白家老太爷去世之时,大少爷锦堂方才十九岁,既不得不担起家中的生意,又需照料未满三岁的幼弟,多得田家伯父、伯母的照拂。因此田家出事,又是白锦堂反过来多方关照,在生意上诸多帮衬,并请夫人在生活琐事上照应甜儿,总算是将诸般不如意之事一一应付了过去。
    丫鬟珊瑚口中说的“二爷”,正是白家二少爷,白锦堂的兄弟,白玉堂。两家世代交好,白玉堂与田甜儿自幼青梅竹马长大,两人同年,玉堂比甜儿长了四月有余,自来感情甚笃,就是后来玉堂外出学艺,二人间也从未断了书信往来。后来白玉堂行侠江湖,创下了好大的万儿,及至结交了四位结义兄长,转而定居松江府陷空岛,江湖上“锦毛鼠”白玉堂白五爷的名声日隆,各种交往不断,返家探望的机会不多,情谊却未有疏远。时常白玉堂寄回信来,必要给甜儿讲述些江湖上的趣事,有时连白锦堂夫妇收不到兄弟的家书,还要到邻家找甜儿姑娘打听那“没良心小子”的近况。白锦堂夫人杨氏说起来,笑称“人家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自家那小子是心在外面野了,不认得家门了,也没忘了甜儿妹子”,拿来打趣,每每让甜儿红霞扑面,心中虽嗔,却也是羞多过恼。
    只是田甜儿虽早已心有所属,且父母在日,白、田两家亦对这桩亲事早有商酌,一颗芳心却仍时常惴惴。若论个中因由,就出在她的身子状况上。她从幼学医,自家的身子如何自家最清楚不过,早在当初拜师之时,师傅就曾说过:“这孩子资质聪颖,本应有大成,只可惜被这身子骨带累坏了。”双亲曾请人为她卜过一卦,卦签上显示,她的命数当断在双十这一年。因此白家虽不介意,白玉堂更是从不将什么宿命之谈放在心上的人,白锦堂瞧在眼里,几次生出提亲之意,也让夫人透露过这个意思,田甜儿没了父母,更无近亲尊长,婚姻大事但凭自家做主,本是如意美满的一桩姻缘,她拖了又拖,便是为这副多病的身子,既不愿拖累二哥,却也不甘就此认命。本身既是学医之人,她便决意四处寻找奇珍药物,为己调养身体,延续命脉,将那未知宿命握于自家手中,以配得上二哥,能够白首偕老。
    田家近年来虽不比往昔,生意却仍平稳,又多亏了白锦堂的诸般帮扶看顾,生意上做得好,底下还有一批人在各地搜集消息。田甜儿此番亲身前来应天府,便是因为得报关外两名老客持有天下罕见的千年冰蟾,只是手下人到得迟了一步,找上门时那两名关外客已将冰蟾出手,卖给了朝廷前礼部侍郎曾炜。曾炜一年前告老返乡,祖籍就在应天。田甜儿也不是不知像千年冰蟾此种至宝,被官家人收藏,必定是珍而重之,就算出到三倍的价钱也未必能让人割爱,只是这种冰蟾贵而难得,非但能祛奇毒,而且因了其分属寒,滋阴益气盖有奇效,有益寿延年之功。她不怕死,却不想就这么死,更因为心有牵挂,势必要试一把,所以宁愿亲身跋涉前来应天,上门谈这笔生意。
    田甜儿身子骨虽弱,性情中却自有一股刚烈,她要嫁白玉堂,然则绝不愿成为白玉堂之累。因此上门求买冰蟾一事,在她看来,虽是不得不抛头露面,却也是自己的选择,尤其是即便万一买卖不成,总好过满怀希望之后反倒失望,倒让五哥跟着挂心,因此就算珊瑚那丫头百般撺掇,她还是推说要去杭州的店铺看看,瞒过了白大嫂,又想方设法婉拒了白锦堂要找人陪同而行的好意,只带了仆从田七和自由的贴身婢女珊瑚,轻装简行,一路而来。
    珊瑚知道拗不过小姐,心里也没法子,转念又想不是说城里那个采花大盗被拿住了吗,但愿事情即是如此,待到明日顺顺当当买下了冰蟾,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才能算是真个把心放下。
    不多时,小二叩门进来,送上点心,主仆二人随意用了,又吩咐下去给田七也备好饭菜,让他用完了就过来。小二答应着下去,趁这工夫,田甜儿让珊瑚预备笔墨,斟酌措辞,提笔写了一封拜帖,说明此番来意。等田七用完饭过来,就将拜帖交予他,命他送往曾府。
    这一待田七去了,珊瑚便有些个坐不稳,时不时到门口去张望,等待消息,不见人回来,自己也知过于焦急了,转回房内便又坐下。这般如此起来坐下折腾了几次,再看小姐却是手持书卷稳坐不动,终于忍不住问:“小姐,田七带了你的拜帖去,你看那位曾大人有几分肯答应的可能?”田甜儿实则也并未看得进去几行字,只是她总不能像珊瑚那般形于色,此时放下书,目光望向窗外,极轻地叹了一声,才道:“应与不应,总要试过了才知道。”珊瑚无法,既心疼小姐亲身前来的劳苦,可也知道这事由不得自家做主,只能气鼓鼓又闷声坐了回去,还想说什么,可怕勾起小姐的伤心来,到底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过了大约一顿饭工夫,田七才回来,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事情办得不顺,珊瑚也不敢多说什么,两眼直往小姐那边瞅。倒是田甜儿心里早有此准备,心下暗叹,却也并未多提,只是一方面吩咐田七先下去歇息,一方面接过拜帖,几下撕去,却让珊瑚上街去买纸笺,勿要捡着上好的来。珊瑚和田七只能答应着去了。直到珊瑚买纸回来,这一天下来,田甜儿也再未做其他吩咐。可是到了第二日,照旧重新着墨书写拜帖,着田七送去。
    田七晚间回来,照旧是两手空空。田甜儿也不恼,让他自去休息,然后再命珊瑚换一种纸,再写拜帖,留待次日,再令田七去送。
    如此三番,到了第四天头上,田七到底是兴冲冲回来的,进门就说:“小姐你这片诚心到底打动了那曾大人,今天的帖子给留下了,还让我带话,约小姐明日辰时二刻入府商谈。”珊瑚一听便喜得站起身来,连道:“小姐心诚,这下好了,你的病能治好,和二……五爷的喜事,也要近了。”田甜儿俏脸一红,嗔怪道:“乱说什么。”目光中却也带了喜意。
    只是她不动,珊瑚却没那许多顾虑,当下便命田七去叫店伙,吩咐晚上多加两个菜,再备上一锅安神的汤来,要让小姐好生将养一晚,以备明日过曾府商谈。那小二来了,一行答应着记下,一行却插口道:“敢则小姐的事是有眉目了不成?不是小的多嘴,似小姐这样羸弱女子,事情办完,还是当尽早离了这应天府的好。”


    IP属地:俄罗斯3楼2014-06-24 19:55
    回复
      这一日,行至安平镇地方。眼见得时已近午,白福便说:“爷,您看是不是先找个地方打尖?”白玉堂微微点头。但见路西有一座酒楼,生意颇好,匾额之上写着“潘家楼”三个大字。主仆二人便下了马,早有伙计迎上来,接过了缰绳,自去喂马。白福便问些“可还有位置”之类的话。白玉堂也不甚在意,听那酒楼伙计连声说有,逐拾级而上,来至二楼。
      二楼之上虽未坐满,却也有了不少人在饮酒。西面是个形貌俗陋不看的老者,似是乡宦模样,北首却坐了个蓝衫青年,英气勃勃,腰悬长剑,做江湖人打扮。白玉堂只扫了一眼,前日在七星镇晏飞再次犯案,惜哉他晚到了一步,未能赶上那厮,这两日便又不见了踪迹,因此心中有事,难免有些急躁。正待拣个座头坐下,却听有人道:“白兄久违了。”循声望去,只见南面一桌上站起一条雄壮的大汉来,深施一礼,招呼道。
      白玉堂只觉此人有些面熟,还礼不迭,幸好那人倒也知趣,抢先自我介绍道:“小弟项福,当年深受尊府上的大恩,这也有三年光景了。”白玉堂顿悟,忙道:“项兄阔别多年,今日幸会。”本想自己坐下,却被拉着不放,只得彼此谦虚,由他拉到席上,推辞不过,也就坐了上座。不多时白福上来,见此情形,也就到一旁自己坐下了。
      白玉堂原想着无非是偶遇多年前故旧,略饮几杯,叙叙交情,客套一番也便罢了,然而江湖人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要,他虽不在意旁人,却也察觉出跟项福一道入座,北首那青年目光中似带了几分惋惜不乐之意,心中略感奇怪。就听项福道:“自别以来这许多年,久欲到尊府拜望,偏偏的小弟穷忙。令兄可好?”就知道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些套近乎的话,回答道:“承蒙挂念,家兄甚好。”项福便又说了些少礼拜望没要紧的言语。
      却原来项福当初只是个街头耍拳棒、卖膏药的,因在街前卖艺,与人角持,误伤了人命。多亏了大爷白锦堂,见他像个汉子,离乡在外,遭此官司,甚是可怜,因此将他极力救出,又助了盘川,叫他上京求取功名。只是项福为人名利心甚重,又不辨是非,原想着进京寻个进身之阶,可巧路途之间遇见安乐侯上陈州放赈。他便不愿挨那进阶的辛苦,遂打听明白,先宛转结交下庞府的大管家庞福,然后方荐与庞昱。庞昱正要寻觅一个勇士,助己为虐,把他收留在府内。他反而以为荣耀已极。似此行为,下贱不堪,只是白家兄弟全然不知情。
      正说话间,楼梯声响,又上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那老者形容枯瘦,面上犹有泪痕,见了西首坐着的乡宦,上前几步,跪下哀求道:“恳请员外爷再宽恕几日,小老儿做牛做马也是感谢大恩的。”那乡宦高仰着头,只是摇头不允。
      白玉堂素来眼里不揉砂,哪看得下去这个,过去问着那老者道:“你为何向他如此?有何事体?何不对我说来?”那老者望了白玉堂几眼,见他器宇轩昂,实非常人,便转过身揪住衣摆哀求道:“公子爷有所不知,因小老儿欠了员外的私债,员外要将小女抵偿,故此哀求员外,只是不允。求公子爷与小老儿排解排解。”
      行走江湖多年,这种事原也见过不少,白玉堂已经猜到了几分,瞅了那乡宦一眼,问道:“他欠你多少银两?”眸中已带了冷冽之色。那老者回过头来,见白玉堂满面怒色,有心想赖,到底胆寒,只得执手答道:“原欠我纹银五两,三年未给利息,就是三十两,共欠银三十五两。”那贫寒老者待要分辩,又哪里说得出来!
      白玉堂早已拉起了那跪着的老者,冷笑道:“原来欠银五两!”冷冷看着那乡宦,“当初他借时,至今三年,利息就是三十两。这利息未免太轻些!”一回身,白福早跟了过来,便命白福平三十五两银子过来,又向乡宦问道:“当初有借约没有?”那乡宦闻听立刻还银子,喜得腾地站起身子,一叠声道:“有借约,有借约。”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纸来,却原来他不知在外放了多少类似的私债,借约全都带在身上,挑拣了一会儿,从中拣出那老者的,方才递与白玉堂。白玉堂过了目,恰好白福也在这时平出了银子,他懒得与这种人缠杂不清,直接让白福递上了银子,又把借约亲手交还给老者:“今日当着大众,银约两交,却不该你的了。”那乡宦得了银子,又慎于他的威势,知趣地接过银子,赔笑着说:“不该了!不该了!”拱了拱手,急匆匆乐呵呵下楼去了。白玉堂才又嘱咐那老者道:“以后似此等利息银两,再也不可借他的了。”老者千恩万谢,一边说:“再不敢借了。”一边又要磕头,被白福直接拦住。白玉堂一哂,仍然归座。
      这边,项福说些“白兄侠义心肠,只是这等事多了,管不过来的”一类的闲话,白玉堂知此乃市井俗人,也不甚理他,却见方才的老者被坐在北首的青年让入了座中,聊些方才那乡宦姓甚名谁、为人如何、家住何方之类。心知那青年晚间必到苗家集走上一趟,不由略动了兴致,正在此时,项福长篇大套说完一番才住了口,自知方才没听他啰嗦,为礼节起见,随口便问了些他近况如何。
      项福却来了兴致,咧嘴胡吹大气:“当初多蒙令兄抬爱,救出小弟,又赠银两,叫我上京求取功名。不想路遇安乐侯,蒙他另眼看待,收留在府。今特奉命前往天昌镇,专等要办宗要紧事件。”白玉堂闻言觉得不对,追问道:“哪个安乐侯?”项福仍无察觉:“焉有两个呢,就是庞太师之子安乐侯庞昱。”说着,面带红光,兴奋不已。白玉堂一听此言,坐实无误,登时怒气冲冲,面红耳赤,巍然冷笑道:“你敢则投在他门下了?好!”一边立起身来回头就走,一边喊白福会账,径自下楼去了。
      白福急着唤了酒保来,也不再理项福如何无措失当,会了银子,追着自家爷下了楼。便看到这楼里的伙计已将两匹马牵了出来,正在回爷的话。看自己出来了,爷也不说话,翻身上马,便紧紧骑马跟上。


      IP属地:俄罗斯7楼2014-06-24 20:00
      回复
        主仆二人一直到走出安平镇,白玉堂才勒住了马,问白福道:“陷空岛的暗记信号都还记得吗?”白福点头道:“记得。”“那好。”玉堂吩咐,“你先走,沿途切记多方打听,若有晏飞的行踪,留下信息记号于我,我自然过去和你会合。”白福虽然素来知道自家这主子胆大惯了,却仍忍不住问道:“五爷,那你……”白玉堂瞥了他一眼,道:“项福既然投在庞昱门下,又亲口承认要办什么要紧事件,他是大爷救下来的,万一有甚不当之处,传扬出去平白坏我白家名声。何况方才在潘家楼那事你都看在了眼里,还罗嗦什么?”他心里其实更有计较,晏飞要来陈州,未必不是意图投奔庞昱,再不然,庞昱手下三教九流豪强众多,也定会与晏飞有些瓜葛。不若盯紧了项福,一来看他要做些什么助纣为虐的勾当,二来未尝不会有所发现,强过事事迟人一步,一味落于被动。
        白福领命,自行离去。
        白玉堂独自调转马头,按那老者和伙计所说,找到苗家集地界,听人指点辨认出那乡宦苗秀家的屋舍后,随意投了一家客栈,要了些饭食点心随意用过,便专注休养精神。再一睁眼,已是明月初上。改了行装,换上身夜行衣靠,悄然出了店房,蹿房越脊,直奔苗府。仗着一身冠绝江湖的好轻功,在屋顶上四下一张,只见前院有处光亮,便直接过去,发现原是待客厅三间,里面有人说话,于是倒挂在屋檐之上向内张望细听。
        里面苗秀正向在太守衙门内当经承的儿子苗恒义说起白日里遇见一个俊哥替还银子的话,说到得意处哈哈大笑。苗恒义跟着笑道:“爹爹除了本银,得了三十两银子的利息;如今孩儿一文不费,白得了三百两银子。”得意非凡说起其中缘故来。原来项福被庞昱安排前去行刺包拯,庞昱却也精明,没把宝项福一个人身上,又和陈州太守蒋完商议,预备万一不成功,好教庞昱改扮行装,将一应金银细软并女眷由水路送往京城。因此需要花费,蒋完为讨庞昱的好,全都揽在身上,被苗恒义算计着庞昱必是惊弓之鸟,不如到时候让船夫就往太师府上去索要费用,谅他也不敢不给,如此一来蒋完那三百两银子便算是白得了。
        白玉堂在外听得分明,与白日从项福那里得悉的相合,心中暗暗记下。忽见有人影晃动,依稀便是酒楼上所见的那青年,暗笑一声所料果然不差。又见远远的灯光一闪,索性直接迎了上去,只见原是一个丫鬟提灯前行,带着一个珠翠环绕的老妇人登厕,料定必是苗秀之妻。白玉堂正想着不涉及旁人,刚好丫鬟将灯放下,回身取纸,遂趁空抽刀向着那老妇一晃,说道:“要嚷,我就是一刀!”那老妇人养尊处优惯了,何曾见过这等,登时吓得骨酥筋软,哪里还嚷得出来!玉堂好大的力气,先将那妇人直接提出了茅厕,撕下一块裙子塞住其口,又将妇人削去双耳,干脆直接随手掷在厕旁的粮食囤内。
        丫鬟不见了主母,惶惑不已,奔至前厅报信,苗秀父子便从西边奔来寻人。白玉堂黑暗之中看得分明,从东边转至前厅,却见桌上只剩了三封银子,另外还有一小包。他也不甚在意,心知是酒楼上那人拿了一半,并不计较,揣起剩下的银子,轻轻松松离了苗家,回转店房。
        待到第二日一大早,用过早饭结了店钱,白玉堂收到白福传讯,得知晏飞曾在天昌镇前一站现身,若是要投庞昱,天昌镇实为必行之路。想到项福也是奔着那条道去的,遂亦赶奔天昌镇。到得一地,照旧是投店住宿,将养精神,一更天之后方出店门,前往钦差公馆。
        公馆早被马快、步快两个班头带人团团护卫住,又有包拯手下的人前后巡视,处处严密,又有灯烛照如白昼,更有往来巡更之人不断。白玉堂料想昨日苗秀父子的议论也被那蓝衫青年偷听了去,必是此人提前来报过信了,若只论项福的武艺,原不足为惧,公馆内的人手足够。怕只怕晏飞要讨好庞昱,也跟着来凑这个刺杀的热闹,到时反为不美。只得耐心等候。
        又过了一些时候,三更更鼓敲响,公馆内一个黑胖的校尉恰好走至一株大榆树下,抬头乱看,树上有人影晃动,叫嚷道:“有人了!”这一声招来旁人,一起举灯,就看树上那人动手动脚,攀住树梢跃至耳房上面。那个黑胖校尉不住口地叫嚷:“好贼,哪里走?”待要追赶,被项福迎面一垛瓦扔过来,自己先摔了个跟头。
        项福趁势要上大房屋脊,白玉堂看得分明,一记石子飞去,正中腿弯。再看项福“啊呀”一声,腿下一软,跌下房檐。这厮倒也凶悍,竟然飞快爬起身来,又要越墙逃遁,忽又是“嗳哟”一声,趴在了地上,方被那黑胖校尉按住。
        他们底下拿住刺客,如何乱哄哄一气吵嚷不说。白玉堂一直注意着周边动静,早看到了对面墙上站有一人,正是潘家楼所见的青年,方才项福第二次跌倒所中的袖箭便是出自他手。正在这时,只见西北方向上又有人影一闪,依稀是个男子身形,轻功不弱,见到这边擒住项福,抽身便走,这一转身,其鬓边插着的一朵白菊花被月光一映,照得极为分明。白玉堂心中暗道:“奸贼,好教你终于撞入我手!”抽刀迎将上去。


        IP属地:俄罗斯8楼2014-06-24 20:02
        回复
          白玉堂虽是凭着一股意气离了陷空岛,但他原本即有离岛进京之意,因此也算不得冲动行事。而且每到一地,少不了遣白福打探医药之事,心里虽然明白以当年名满江湖的“神针婆婆”之能,仍落得对甜儿的先天疾症束手无策的地步,一般寻常郎中断然是不中用的,但总是抱有了一线希望,因而行程也不甚快。
          一日行至一处镇店,地方不大,虽地处在进京的大道上,但也不过就是一条街贯穿整个镇子,房舍、商铺都很简陋。只是因为交通方便,客商买卖、人来人往,也显出几分热闹气象。白玉堂和白福主仆二人到了此地,因在前一站去拜访当地一位颇有名望的老郎中,错过了饭点,这时待要打尖,镇上仅有的一处大饭庄早已是人满为患,吵吵嚷嚷,嘈杂不堪。白福去问了片刻,回来说连雅间也早已没了,虽然伙计看出来的是位贵客,还想再留,奈何他这里没了座儿,也只能眼睁睁把个贵客老爷放走。
          白玉堂倒不在意,索性带同白福就近进了一家二荤铺,随便用些饭食,也还图个清静。他主仆二人坐到铺子靠里的一处位置,白玉堂在主位,白福下首打横,马匹等自交给小二去饮水喂料。铺子里除了他们,另还有三四桌客人,幸好地方还算宽绰,并不太挤。在靠近门口处坐着的亦是主仆二人,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公子,下首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书童,两个人皆衣着朴素,叫的饭食也简单,间或慢声细语谈论几句,甚是斯文。
          白玉堂虽并非有意听人谈话,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兼且内力深厚,因此铺子内诸人的行止言谈,十有八九都没逃过他的耳朵。那书生公子被呼之为“颜相公”,小书童被唤作“雨墨”,二人似是打算进京投亲,并预备明年科举的。就听雨墨边吃便跟相公谈些沿途的风物人情,虽然都是些常见景致,经他一说也活灵活现,显见得人小鬼大。那位颜相公像是个极少出门的,听雨墨侃侃而谈饶有兴致,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
          颜相公主仆是先进来的,饭用完的也早,正准备结账出门的工夫,外面忽然又进来了一老一小。老者有六十上下年纪,幼童不过六七岁光景,二者一般的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幼童头上还插着根草标。那老者颤颤巍巍,挨桌哀求:“大爷,行行好,买下这孩子,给他一条生路吧。”还没说几句,小二走过来,往外推搡二人:“行啦行啦,要饭出去要,卖孩子也出去卖,别在这儿杵着影响我们生意!”
          白玉堂正待起身,那位颜相公却先一步站了起来,先拦住小二,又往那孩子手里塞了一个馒头,才问:“老人家,你可是遭了什么难事?怎忍心骨肉分离?”老者见问,呜呜哭了起来,好半天才说清楚,原来他家乡遭了难,只能逃荒出来,儿子、儿媳都饿死在路上,万般无奈,只好插草标卖孙儿,一则给孩子找条活路,二则也好将这孩子的父母盛棺入殓。颜相公听得为之落泪,回头便叫书童:“雨墨,给这位老人家拿些银子出来,好歹先让死者入土为安。”
          雨墨从方才就满脸不乐意,可是一个没拉住,相公就管上了这桩闲事,一见又要掏钱,心里更不痛快,磨蹭着不愿意给。颜相公又要催,雨墨把他拉过一边,道:“相公,咱们这盘缠……”颜相公道:“盘缠是小,雨墨,你看这一老一小何等可怜,怎能忍心不管呢?”一边说,又把雨墨拉回到了桌旁。雨墨一赌气,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钱袋,哗啦一下全倒在桌上,里面只有一些散碎银两,另外还有几串铜钱,道:“相公,你自己看,以咱们的行程,路上多说还要再走一个月才能到,这些银两能支撑几时?”
          颜相公虽然不当家,又如何不知雨墨所说句句都是好话?只是看那一老一小实在可怜,无论如何狠不下心来,也就管不得雨墨情绪如何,伸手挑了一块大些的银子,约莫有四两来重,递到了那老者手里:“老人家,这些钱不多,你拿去先将这孩子的父母入殓,余下的留作盘缠,回乡去吧。”老者千恩万谢,拉着孙儿就要跪下磕头,被颜相公拦下,连道:“使不得。”雨墨虽不情愿,但相公定下来的事,钱都给了人家,他纵不愿意又有何用?只能别扭着结了饭钱,收拾好行囊再次上路。
          他们主仆二人一个慷慨解囊,一个心里赌气,便不曾留意到方才提及他们乃是离乡投亲,又露出所带盘缠之时,相邻一桌上的几名壮汉眼睛一个劲往这边瞅,见他们往外一走,几个人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然则这一切却未能逃过白玉堂的眼睛。


          IP属地:俄罗斯16楼2014-06-24 20:11
          回复
            雨墨暗暗皱眉,满脑子想着怎样推却此人,颜查散却已和他就在明间坐了,彼此攀谈起来。他们二人进了屋,店东也赶过来赔罪,那人这时倒大度起来,摆一摆手:“罢了罢了,你也不用这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你这回就罢了。”
            等店东一走,颜查散问道:“敢问兄台贵姓高名?”那人一笑:“吾姓金,金懋叔。”雨墨心里膈应:“他也配姓金?我主人才姓金呢,何等的仗义疏财,体面人物。就凭他这个穷酸相,连银也不配姓呀!常言道:‘姓金没有金,一定穷断筋。’我们相公是要入套的了。”原来雨墨旧主人是颜查散的同窗好友金必正,是以才有此一说。
            颜查散便也通了姓名,金懋叔连道失敬,又问用过饭没有。雨墨越听越不对路,赶紧接了一句:“我们都用过了,你要用自己吃吧。”哪料得被颜查散嗔了一句:“雨墨,明明不曾用饭,你怎么能说用过了呢?”雨墨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金懋叔趁便说道:“颜兄若未用过饭,不如共桌而食?”也不再多问,直接就嚷:“小二,来!”
            恰此时店小二拿了一壶香片茶来放在桌上,金懋叔问:“你们这里有什么饭食?”小二答:“上等饭食八两,中等饭六两,下等饭……”未及说完就被金懋叔截口拦住:“你且打住,谁要下等饭?就是上等饭了。吾先问你,这里的上等饭是什么肴馐?”小二一听有门,喜孜孜答:“就是两海碗,两镟子,六大碗,四中碗,再有八个碟儿。菜就是些鸡鸭鱼肉、翅子海参一类,菜蔬依客官心意,总要调配得合心配口才是。”金懋叔便问:“要这么着,可有活鲤鱼没有?”小二说道:“活鲤鱼是有,都是大的,须得一两二钱银子一尾。”金懋叔毫不在意:“既然要吃,当然不怕花钱。吾教给你,鲤鱼不过一斤的叫做‘拐子’,过了一斤的才是鲤鱼。不仅要活的,而且尾巴还要像那胭脂瓣儿似的,才能算是新鲜。你且拿来吾看。”继而又问,“有什么好酒?”
            小二说道:“不过是随便的常行酒。”金懋叔一挥手:“不要那个,吾要喝陈年女贞陈绍。”小二心里暗喜,却免不了带了疑虑,试探道:“小店倒有十年蠲下的女贞陈绍,就是不零卖,须得四两银子一坛。”金懋叔倒先不耐烦了:“贫嘴贫舌!什么四两五两的,我们是不惜钱的,你只管取一坛来当面打开,吾先常常看。不妨告诉你说,吾是要那金红颜色滴,闻来浓香扑鼻,倒入碗内要挂碗地,犹如琥珀一般,才算是好的呢。”雨墨好不容易插个空儿,紧着道:“别老是我们我们的,谁跟你是一路?”小二听了,拿眼瞅着颜查散,又看看金懋叔,颜查散被看得不好意思,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赖账的。”雨墨急得跺脚,小二这才放心,道:“我去取一坛来当面尝过,不好不要钱,还不行吗?”金懋叔就似完全不明白方才的暗波,坐在椅子上舒展着,大剌剌道:“那是自然。”
            不多时,又有人送上两支灯烛来。店小二这回也来了精神,不大工夫即端上一个长木盆儿来,里面是一条不住扑腾的鲤鱼,足有一斤多重,问:“这位爷,请看这尾鲤鱼如何?”金懋叔扫了一眼,道:“倒是条鲤鱼。你往盆里盛上半盆水,为的显着鱼大,且水又浅,它一扑腾,就算是新鲜的,无非卖弄手法而已。也罢,你也不要拿走了,就在这里现开膛吧,省得换了。”店小二心想这人看着穷酸,倒真是个人精,只能当面收拾了鱼。金懋叔又吩咐:“鱼收拾好了,就先鲜串着。你们店里做鱼都加些什么佐料?”店小二不晓得他又弄什么,茫然道:“无非是香蕈口蘑,加些紫菜而已。”金懋叔说得摇头晃脑:“吾可是要尖上尖的。”店小二一脸费解,金懋叔才又解释:“你这人怎么什么都不晓得?尖上尖即是青笋尖儿上头的尖儿,须得就着嫩嫩的切成条儿,吃起来咯吱、咯吱得才好。”店小二又长了一层学问,答应着去了。
            少顷,先取了一坛酒来,手拿一个锥子倒流儿,还有个磁盆,当着面把封口锥透,又放倒流儿,取了酒出来,室内登时浓香扑鼻。小二先舀了一盅递给金懋叔,金懋叔尝过,也只说了句:“就这样吧。”第二盅再递给颜查散,颜查散素常不大饮酒,哪里懂得什么酒好,只觉得醇香满口,也就赞了好。于是小二就将酒倒了一盆,小心注入到酒壶里,用热水烫过了,请两人对面而坐慢饮。须臾之后,菜也好了,一样样陆续上桌。
            颜查散说声“请”,金懋叔坐得倒是稳当,连箸也不动一动,光就着佛手疙疸喝酒,颜查散再让,他就请颜查散只管自便,他等着吃活鱼就好。两人如此饮酒闲谈,论一回诗词,又讲一番绝句,金懋叔外表虽然落魄,思维却委实敏捷,才思横飞,逸兴风流,颜查散听得异常欢喜,越说越是投机。
            再等片刻,活鱼也被用大盘装了端上来。金懋叔来了精神,拿起箸子来,相让道:“鱼是要热热吃的,冷了可就嫌腥了。”一边说,一边给颜查散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碟子里,然后要了姜醋碟,就自己将筷子朝鱼脊背一划,吃一块鱼,喝一盅酒,赞不绝口:“妙哉啊,妙哉!”不多时将一面鱼吃完,用筷子往鱼鳃里一插,一翻手便翻过了鱼的另一面,手法熟练至极。照例还是先给颜查散夹了一块,又用筷子一划,接着还是一块鱼,一盅酒,把这面也吃完了。鱼吃完了,就要了一个中碗来,拿起一对蒸食双落掰在碗里,一连掰了四个,舀了鱼汤过来泡透,一口气吃个干净。这才将碟子扣上,却又支起了盘子的一边,舀了三匙汤喝完,才道:“吾是饱了,颜兄请自便吧。”其实颜查散早就饱了,只是家教使然,不能先落筷,这时看他饱了,自己才放下箸。
            待出了席,金懋叔却又吩咐:“吾们就只有一个小童随身。该蒸的热的,要与他齐备了,不能让他吃了凉的。酒还剩了不少,他若要喝,也只管让他喝就是了。”店小二连连答应着,唯独雨墨,看到满桌的剩菜,再拼命往里塞也还剩了一多半,偏偏汤汤水水的明天上路又拿不走,心疼得直抽气。他见相公和那姓金的一起到里间屋内去了,急忙走进去,就看见这人一阵前仰后合,困劲已然上来。颜查散道:“金兄若倦了,不妨安歇吧。”金懋叔也不客气:“那吾可要告罪了。”说着就势往床上一躺,甩掉两只皂靴头儿,不大工夫便呼声震耳。颜查散朝雨墨使眼色,等他移出了灯,方才悄悄睡下。


            IP属地:俄罗斯18楼2014-06-24 20:13
            回复
              这边颜查散招呼雨墨会账,雨墨没法,只得交底道:“相公呀,咱们银子可不够使了,差了有小四两呢!我给相公算算,咱们出门时共带了三十二两,两天两顿早尖连零用,共是一两三钱,又给了那一老一小四两。前天晚上一顿就吃了十四两,加上昨晚的十六两六钱五分,合计起来该是三十五两九钱五分银子,岂不是还差了不到四两么?”颜查散这才明白,想了想,道:“这么着,且将衣服典当几两银子,先会账要紧,余下的当作盘缠就是了。”雨墨嘀咕:“出门这才几日,就得当当了。我看除了这几件衣服,今天当完了,明日还有什么。”颜查散也不理他。
              雨墨只得出门去找当铺,半晌才回来道:“衣服共典当了八两银子,算完饭账还剩下四两有余。”颜查散站起身来:“算完了账,咱们就上路吧。”等出了店门,雨墨的嘴又不肯闲着:“我倒是轻巧不少,省了沉甸甸的大包袱背着。”颜查散正色道:“你也不用说这些话了。朋友结交,不过多花些银两,有什么值得的?今晚住宿,听凭你的主意就是了。”雨墨没了话说,只好念叨着:“这金相公也算是怪人一个了。要说他是为了诓嘴吃,怎么要了那些菜来,他却连筷子也不动一下呢?就是爱喝好酒,也犯不上动辄就要一坛来,又没有那么大酒量,一坛子喝不了多少全剩下了,白白便宜给店家。就是说爱吃活鱼吧,单要活鱼不就得了?要说他是有意冤咱们,可是平白无故,素不相识,怎地白吃白喝还要冤人?小人是猜不出来他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了。”
              颜查散毫不萦于怀:“依我看来,他是个潇洒儒流,总有些放浪形骸的地方,你小人儿家看不明白就是了。”主仆二人谈谈说说,用过早饭一直赶路,至晚方罢。雨墨出主意道:“相公,咱们今晚就住小店,再吃上一顿饭,最多不过每人二钱银子,再没别的花销了。”颜查散点头道:“都依你就是。”两人便找了一家小店住下。
              两人还没等坐稳,店小二就进来禀道:“外面有位金相公要找颜相公呢。”雨墨这回是没什么可怕的了,直接道:“很好,就请进来吧。咱们豁出再多费上二钱银子,这个小店是没什么主意可出的了。”他这正说着,金懋叔已经进来了:“吾与颜兄可谓是三生有幸,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遇得着啊。”雨墨暗地里一撇嘴,颜查散已然道:“小弟委实与兄台缘分不浅。”
              金懋叔来了兴致,提议道:“吾与颜兄有缘,咱们两个不如结盟,拜为异姓兄弟,如何?”雨墨心想:“大事不妙,这是要粘上我们爷们儿的意思啊!”连忙上前拦道:“金相公要与我们相公结拜,原是天大的喜事。只是这个小店备办不出祭礼来,不如改日再拜。”金懋叔浑不在意:“不妨事,隔壁的太和店是个大店口,什么东西都是齐备的。别说祭礼,就是酒饭,咱们一并到那边吃去就完了。”雨墨听得暗暗顿足,后悔不来:“真是活该!咱们算是让他吃定了。”
              金懋叔这回来了急脾气,也不招呼雨墨,直接就让本店的小二将太和店的小二找来,吩咐备办猪头三牲祭礼,这是立即要用的;又要预备上等饭,必要有鲜串活鱼;还要整坛的女贞陈绍,同前两次一般无二。雨墨心里发急,可也只能干瞪眼插不上话来,又见颜查散与金懋叔竟真如异姓兄弟一般,毫不介怀,急得心里念叨:“我们相公真是书呆子,明日一早可要怎么得了?”
              店家听说有买卖自然速度,三牲祭礼不多时便已齐备。颜查散和金懋叔序齿烧香,原来颜查散年长两岁,理应先焚香。雨墨心里暗道:“完了完了,这回算是把弟吃定了把兄,粘上就甩不脱了。”无可奈何站在一旁服侍。等结拜完,焚化了钱粮,颜查散坐在上首,金懋叔下首相陪,一个称仁兄,一个道贤弟,你来我往,谈诗论文,更觉投契。雨墨听得好不耐烦。
              等酒菜上来了,还是同前两次一样的光景。雨墨这回也不多话了,等二人吃完,直接在外盘膝而坐,心想着:“反正吃也是如此,不吃也是如此,得过且过吧!”干脆让小二将太和店的小二一并叫来,热酒热菜,同吃同饮。小二自然愿意,等把人找了来,两人服侍着雨墨,一同吃喝,倒也畅快。直到用完了饭,雨墨才到里面移出灯来睡下。
              到了次日,颜查散出来净面,雨墨悄悄说道:“相公昨晚实不该与姓金的结义。又不知他家住何处,又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万一是个篾片,岂不坏了相公的名头?”颜查散急忙呵斥:“你这奴才,莫要多嘴多舌!我看金相公行止奇异,谈吐豪迈,决不是那流人物。我二人既已结拜,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怎能容你胡言乱语?别的也还罢了,这种话是你能多嘴的吗?”雨墨可也着了急:“非是小人要多言,相公和他结拜,别的都罢了,这回当如何开付店里的酒饭银两?”
              正说着话,金懋叔一掀门帘,自己出来了。雨墨迎上去问:“金相公,怎地今日不念诗就起来了?”金懋叔笑道:“吾要念了,你念什么?原本是想留着给你念的,不曾想你也误了,不是把诗句两耽误了吗?”说罢便让小二开来账单。雨墨见又到了这个关口,心里就是一哆嗦。再看小二呈上单据来,上写明了连祭礼共用银十八两三钱。金懋叔看完,说声:“不算多,也赏他二两,这边店里没用什么,赏他一两就算。”吩咐完,刚说声:“仁兄……”雨墨腿一软,险些没坐到地上,暗忖:“他要说‘不闹虚了’,今日这二十多两银子可要如何是好?”


              IP属地:俄罗斯20楼2014-06-24 20:15
              回复
                在自己的地盘看最畅爽的版本~


                21楼2014-06-25 01:03
                回复
                  第五章
                  金懋叔说声:“仁兄呀,你要上京投亲,怎好就这么去了,难道令亲那里就不嫌弃么?”雨墨嘴快,嘿声道:“我们相公倒是借了几件体面衣服,只可惜在前站路上当了。”颜查散急忙喝止,才道:“愚兄本也不愿。只是此事乃是奉母命而来,不得不为之。况且我姑丈家多年未曾通过音信,怕只怕到了那里还要费些唇舌呢。”金懋叔听得认真,便道:“如此须得要仔细打算才好。”
                  雨墨偷着一撇嘴,心说:“到底结了盟就不一样了,真关心呀!可是关心又当如何?”正想着,小二又进来了,回道:“外面有人要见金相公。”雨墨暗道:“难不成是要帐的?”金懋叔却随便挥了挥手:“要他进来就是了。”小二出去,不多时便带进一个人来。
                  那人身量高大,头戴雁翅大帽,身穿皂布短袍,腰束皮鞓带,足下是一双大曳拔靸靸鞋,手里还提着条马鞭子,一见金懋叔,立即跪下磕头道:“小人给五爷请安。只因怕五爷路上缺少盘缠,大员外特地遣小人送四百两银子前来,权作花销。”到了这时,不仅颜查散听得明白,雨墨也愣柯柯张大了嘴,几乎要以为是做梦了。
                  金懋叔仍是不在乎的神气:“吾行路,带着这许多银两哪能便利?也罢,你既送了来,就留下一半吧,剩下的拿回去就是了,顺便替吾禀告大员外,办完了事,吾自然是要回去的。”那人便放下马鞭,从褡裢内取出一封封的共四封银子来,放在桌上。金懋叔随手拿起一包打开,取出两个锞子递给那人:“赏你喝茶吧。”那人忙又趴在地下磕头,金懋叔道:“你也不用闹这些虚礼了,我且问你,你骑了牲口来了么?”那人躬身道:“是。”
                  金懋叔闻言便吩咐道:“很好。吾还要烦你辛苦一趟了。”那人忙欠身道:“请五爷差遣就是了。”金懋叔遂问颜查散:“颜兄,兴隆镇的当票子请给小弟一用。”颜查散面上微红,瞪了雨墨一眼,心道必是雨墨方才多嘴之故。哪知道雨墨心里也正纳着闷,呆呆得发怔:“怎么竟有人给金相公来送银子的?看来还是我们相公的眼力好,我倒是又长了一番见识了。”正胡乱琢磨,听见相公朝他要当票,便从腰间掏出一个包儿来,连当票和那剩下的四两多银子都放在一处,一起递过来。金懋叔接了当票在手,又拿了两个锞子,一并给了那人:“你拿着这当票到兴隆镇去,把当赎回来。除了本利,剩下的赏你作为盘费就是了。你的褡裢子也不用带走,先放这里,回来再拿。啊,还有,回来也不用到这里来了,吾就在隔壁太和店等你。”那人连声答应,提了马鞭子出门去了。
                  他在这里分派有度,颜查散面色却再无变更。金懋叔不由心里暗赞:“宠辱不惊,我这位兄长实乃大丈夫也。”便又拿了两锭银子,叫过来雨墨道:“雨墨呀,这两天辛苦你了,这点银子给你买果子吃吧。吾还是不是篾片了?”雨墨闹了个大红脸,不敢再多话,跪下磕头谢了。金懋叔又和颜查散商议:“仁兄呀,咱们到那边店里去如何?”
                  颜查散这时如何还能谦让,自是但凭他做主。金懋叔便让雨墨抱了银子,雨墨还腾出手来去提那褡裢,金懋叔笑道:“你这孩子一贯聪明,怎么这时候倒转不过味来了?还拿那个,你提得动么?怎么不叫这店小二拿着,跟咱们送到那边去呢?”说得雨墨也“噗嗤”一声笑了。
                  三人进了太和店,果然宽绰豁亮。雨墨这回也不用吩咐了,直奔上房,先放下手里的银子,又从小二处接过了褡裢。颜查散和金懋叔落了座,小二忙沏上茶来。金懋叔就又拿出银子,吩咐小二去办,先买马匹,后添置衣服靴帽,一水簇新,全着落在他身上。他懂得既多,又不吝惜银子,小二得了赏钱尽心置办,买回来的无不是上等东西。颜查散坦然以对,也不再让。晚间等那人回来,交明了赎回的当,自提了褡裢离去了。
                  这一日三人住在太和店,吃饭饮酒,金懋叔也不再像之前一般,仅捡了可吃的叫来。余下的,也无非仅够雨墨吃用。兄弟二人似这般欢聚一日,到了第二天,饭账店钱、置办马匹衣服共用去八九十两银子,金懋叔便把余下的一百多两都赠予了颜查散。到了这时,颜查散哪里还肯再受,金懋叔道:“你我既已结盟,便如同骨肉一般,仁兄不必过谦了。吾在路上自有相知应付吾的盘费,吾是不用银子的。还是吾有事先走了,咱们京中再会吧。”言罢,执手告别,径自扬长而去。
                  颜查散主仆与金懋叔告别,收拾行囊继续赶路。金懋叔却不着急,向前走了一段路,出了镇子,白福正牵马等在那里。主仆二人上了马,直赶到下一处镇上,才找了间客栈歇下。叫了热水送到房间,沐浴更衣之后,还回白玉堂的本来面目。他本是因见颜查散主仆救助贫弱而露财,招来了歹人觊觎,有意护送一程,哪知因缘际会,非但救下了人,还因而得以结识一位意气相投的兄长,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了。
                  又赶了几日路程,眼看离京城已不甚远,途径的镇店也都繁华热闹,不同寻常。临近黄昏时分,白福正和白玉堂商量:“爷,明天再有半日路程就可到祥符县了,只是过了这隆回镇,直到祥符县城,再无大的宿头,咱们不如今晚暂且在这镇上歇了,明日再走?”白玉堂素来不在意些微小事,挥挥手,让他看着办了。
                  正在这时,忽听前面有人吵嚷,似有女子的哭骂声,还有少年清脆的声音在伶牙俐齿辩驳。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即是镇子,镇外的大道旁有一块空地,几个少年男女和数名年长妇人正在那里吵闹,妇人固然又哭又骂,少年诸人却也步步不让。
                  白玉堂原想这是人家家事,只是扫了一眼,却见当中有两男一女三个少年人,身着黑衣,眉心处贴着火焰印记,不由得眉头一皱。他识得霍莹莹也不是一天两天,自然知道,此乃大无量教标记。


                  IP属地:俄罗斯22楼2014-06-25 09:52
                  回复
                    大无量教发源于波斯,兴盛于西域一带,因此遑论教义规定、修行方式,亦或教内种种风俗,无不和中原大相径庭,个中不乏奇异怪诞之处,为中土礼法所不容。白玉堂虽非拘泥于礼法的古板酸儒,毕竟也是出身名家,对那一等旁门左道敬谢不敏。只是与霍莹莹几次相遇,虽不喜她纠缠,却也感到她本性不坏,唯独太邪性了些,非正人君子所喜。因为西域一脉向来与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别的方面格格不入倒还罢了,只是有一件,大无量教招收门徒,从来由本教中人四处寻访有资质的少年男女,一经选中,便要施展三寸不烂之舌,竭力劝说诱惑,直到那少年人为之心怡,答应入教。若到了这一地步,那些教众便要带领入选的少年径回西疆总坛,授以武功,悉心培养,却不理少年人家中如何,亲族长辈应允与否。若按大宋律例而论,这些教徒便属于拐带人口。只是在教众看来,他们一非将这些少年人骗去为奴为婢谋取私利,若肯勤下苦功将来还能出人头地,未尝不是好前程,二来首先便已将入教之事说得明白,并无强迫,使这些少年人自身首肯了的,那便与旁人无干,即便是父母亲族,既不能给亲生孩儿一个满意的前程,孩儿自己奔了前景,便也干涉不得。纵是歪理,倒也未尝总有几分理,因此时常有那些父母长辈哭天抢地不肯放人的,少年本人却毅然决然离了家园,信誓旦旦他日必将衣锦还乡,再与家人共享天伦,亦为时不晚。
                    似今日这般情形,白玉堂一见可知,他是无意间撞上了大无量教教众在招收门徒了。想来也知定是这次收徒的几个少年亦是入门不久,经验未足,因此说动了别人家的少年加入本派,却未能避过其本家父母,以至于被追赶上来拉扯吵闹。
                    既遇上了此等事,以白玉堂的性情,便断无袖手旁观之理,只是若在往日,当即动手也未尝不可,今天既撞上了,到底还欠了霍莹莹一个人情。想到此处,便向白福招了招手,令其附耳过来,低声吩咐几句。
                    白福得了令,催马再上前,到了空地边上,翻身下马,过去劝解。那几名妇人一意领回自家儿女,只要心愿得偿便秉承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意,不欲过多纠缠。却是那些少年,犹有不甘,指指划划似是让白福少管闲事。白福也是跟着自家爷走南闯北见惯大场面的,说了几句,引着诸少年人向着白玉堂这边一指,抬出了爷的名号。几名少年人开始尚半信半疑,不住朝这边张望,白玉堂等得便有些不耐烦,目光冷冽一扫,精光外露,不怒而威,那几名少年人饶是自诩为胆大也不禁一缩脖子,到了这时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遂有人想上前来见过,却被白福拦住,又说了几句话,几名妇人各自领了儿女去了,那数位大无量教的少年人想是被白福阻住也不敢贸然过来,远远地抱拳行过了礼,方才散去。
                    等白福回来,白玉堂问道:“交代你的都传到了吗?”白福回说:“是的,小的都吩咐到了,让他们下次再收门徒,不准再自作主张,须得争得人家家里同意。不然下次再让爷碰到,可就没有今日这般好说话了。谅他们也不敢不听。”白玉堂点点头,主仆二人才催马又行。当夜在镇上打尖投宿,第二日上路,却也并不着急,信马由缰,直到晚间城门关闭之前,方才进了开封城,选一家客栈入住。
                    等用过晚饭,到了掌灯时分,白玉堂打发了白福早早去歇着,自己却坐在灯下观书。未知时辰过了几许,忽听得“啪嗒”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窗棂上。白玉堂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来了,想进来便进来吧。”
                    一个女子声音在外道:“五爷倒像是料定了我必会来的?这倒不怕夜深有所不便了?”
                    白玉堂剑眉微蹙,道:“白某坦荡无愧,自然不惧流言。况且我说不许你进,霍姑娘既千方百计找我,难道真能就此退却不成?”话音一落,外面一声轻笑,窗户被推开,随即进来一人,虽是夜行打扮,却显见得娉婷袅娜,正是霍莹莹。
                    霍莹莹进到房内,也不多做扭捏情态,一眼瞥见白玉堂才放下的书,先笑道:“灯下观《春秋》,五爷倒是有关二爷的风骨气魄啊。”白玉堂面上一沉,却不好就此发作,道:“我一向在江湖上行走,随心自在,不拘于一时一地,便是有心人想要跟着,等闲也难找到。固然大无量教历来消息最灵,但道理上却是一样的。据我想来,霍姑娘不是跟着我,而是听了外面传说的民间来的女神医治好了当朝太后的眼睛,跟着甜儿来的吧。”霍莹莹也不置可否,只管看着他,烛火盈盈,映在她脸上,倒真应了那句话“灯下看美人”,越发显得脸若朝霞,美艳无双。


                    IP属地:俄罗斯23楼2014-06-25 09:54
                    回复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灯笼照得分明,两人便要转身回去禀报,一人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口里嘀咕:“哎呀,这是什么?”忙把提灯笼的竿子往回拉,往脚下一照,只见却是一个人,不由得惊诧道:“伙计,你看,这不是牛驴子么?他怎么……嗳哟我的天爷,这么多血!”另一人这时也看分明了,大惊小怪道:“牛驴子脖子上怎么有个口子?难道让人杀了?咱们快去禀报员外、夫人要紧。”两人互相搀扶,一路跌跌撞撞跑去上房禀报。
                      不大工夫,柳洪听了回报,和冯氏带齐丫鬟仆妇赶去花园。他们见到女儿复活先是一喜,又见牛驴子之死便是一惊,自行处置计较,忙成一团。白玉堂趁此机会,直接柳洪房内的套间。他这时已知整件事情缘由,无非起于柳洪嫌贫爱富,贪吝钱财,虽碍于此人是义兄未来的岳父,不能明着给予教训,好歹也要令其受教不可。因此手起刀落,削掉银柜锁头,也不动散碎银两,单将整封的银两取出来十封,揣在怀里,暗笑:“你要吝惜几个钱,瞧不起未来的姑爷,那他打官司的费用就非得着落在你身上不可了。”便也不再管柳家闹着找地保等事,直接回转客栈。
                      次日一早,白玉堂结算了店钱,便奔了县衙门口,打听颜查散的案子,顺带着请托人情,出手先用去一百两纹银。跟着便转向狱神庙,由一个姓吴的禁子陪着,提出来:“我是来看望颜查散颜相公的,几位看承些吧。”
                      那吴牢头一见有了银子,自然着意奉迎,又唤了一个贾牢头出来,二人巴结着陪伴向里进去。一进院中,便看到了雨墨正在那里,脸上犹有泪痕,张大眼睛望向自己,却一时说不出话来。白玉堂叫道:“雨墨,好孩子,原来你也在这里!难为你了!”雨墨一听此言,不由落下泪来,犹不敢相信:“你是金大叔?”心里还免不了纳闷:“金大叔怎地连口音也改了?”上前参拜。
                      白玉堂扶起雨墨,才问了一声:“你家相公在哪里?”那贾牢头忙着答话:“颜相公就在这单间屋内,小的们用心伺候,不曾怠慢。”白五爷连道了几个“好”字,见雨墨入内禀报,便也举步进到屋内,只见颜查散身上虽没有刑具,但是蓬头垢面,形容十分憔悴,急忙上前一步,道:“仁兄,怎么好端端地遭此飞来横祸?”言及至此,触动颇深,声音便已有些凄切。哪知颜查散倒是不以己身为念,只是道:“嗐,愚兄到此地步,愧见贤弟。还能再见贤弟一面,愚兄足矣。”


                      IP属地:俄罗斯26楼2014-06-25 10:00
                      回复
                        白玉堂虽方才听了展昭的说辞没动飞蝗石子,但心里也在提防着随时动手,当此时刻手疾眼快,刷得将单刀一横,把那袖箭凌空劈落。只是如此一来,既然动上了手,那便什么解释都是多余的,一见展昭扬手抽剑,立即抢上一步,刀风骤起,两人战在一处。
                        那边韩彰、徐庆见展昭说得好好的不动暗器却抢先射出袖箭,自也恼火,各提单刀抢上,与王、马、张、赵等人交手。蒋平见此情形,自然不能落后,亦晃动峨嵋刺上前。院落之中登时兵刃相撞之声大作。
                        白玉堂单刀直进,展开身形,连环三刀,当面劈到。展昭知他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他有宝刃防身,并不在意,当下举湛卢宝剑相迎。刀剑相撞,“铛”地响起,又将钢刀斩去一段。白玉堂此来为救大哥,宁肯舍命,不肯似上次一般轻易而退,虽见刀断,仍不退却,当下飞身旋起,刀随身行,一招“穿云燕”,自左侧斜劈而下。展昭见他不肯退,忙着回手一剑自左肋下穿出,去迎白玉堂的钢刀,仍是用宝刃削他的兵器,金属声响,又把钢刀削去一截。见此情形,白玉堂突然手一扬,刀也不要了,将半截单刀当作暗器抛出,跟着蹂身而上,空着双手,四下游走,施展掌法,与展昭相斗。
                        展昭忙中低头,堪堪躲过了白玉堂抛来的断刀,倏忽之间,二人已交换了十余招。白玉堂固然是以空手相斗,不得不提防着展昭的宝剑,展昭却也分外加着小心,上有仁宗天子亲自交代下来的口谕,不能伤了白玉堂,他口中再不说,实际也不能抗旨,一场比斗下来手忙脚乱,仗着白玉堂不敢以空手硬碰他的宝剑,总算还能支撑。
                        然则他们相斗多时,展昭提前布置下的护卫兵丁闻讯赶来,这院中人越来越多,还各持着长大的兵刃,四义纵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须得施展开了武功才算。似这般人挤人,地方不大,却有不少兵器竿子乱碰乱扫,他们本意还只是要救大哥,无心多伤无辜,如此一来,自然落在下风。白玉堂轻功绝伦,只论游走跳跃当然不在话下,纵使赤手空拳仍能支撑一时,怎奈何脚下棍棒绳索一通乱绊,又不比荒野之间能够尽情展开身形,招式不由得略见散乱。
                        展昭趁此良机,急退几步,挥舞湛卢宝剑,连削韩彰、徐庆兵刃,解了王、马、张、赵等人之围。唯有蒋平乖觉,一见展昭所持的乃是宝刃,使个虚招刺来,待展昭回剑招架,手臂一缩,将钢刺抽回,打个呼哨:“风紧,扯呼!”抽身便走。展昭方才劲力使空,不由得身体一晃,忙一伏身,将宝剑往地下一拄,脚下立住,长身再起时,就觉一股劲风扑面而至,也顾不得许多,再一低头,刚刚躲过,哪知身后正是马汉,唉哟一声,肩头上早着了一记弩箭。展昭抬头再看时,只见蒋平、韩彰、白玉堂三人分作三面,跃上屋脊,顷刻间不见踪影。这院中满地的长兵器不及收回,再追是来不及了。好在徐庆正也想跃屋脊而逃,偏生脚下慌不择路,被一个长钩锁一绊,打了个趔趄。展昭急忙补了一袖箭,徐庆跳起一半便又坠地,早被衙门里的兵丁按倒捆住。展昭才算是略觉放心,喊道:“慢动手,这是我的朋友!”
                        众兵丁虽不明所以,不知展护卫如何有了夜闯衙门的朋友,到底还是留了三分情面。这时包公派人过来询问,展昭便让王朝和张龙、赵虎收拾院内残局,自己带了徐庆到里面书房,参见包拯。包公见展护卫带进一人,知是方才擒拿住的,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夤夜至此?”徐庆也不畏惧,大咧咧自报家门:“俺是穿山鼠徐庆,特为救俺大哥卢方而来,不想中了暗算。不需多言,只要让俺见到大哥一面,徐庆就是死也甘心瞑目。”
                        包公闻言道:“原来是三义士到了。”即命左右松了绑,看座。徐庆是鲁莽直率之人,也不致谢,也不谦逊,让坐就过去坐下,一伸左脚,顺手拔出袖箭,问道:“这是谁的暗器?快拿了去。”展昭便伸手接过。徐庆说道:“你这袖箭不及俺二哥的弩箭。他那弩箭上喂了毒,若是着上,药性一发,便不省人事。”正说这话,王朝进来禀报:“马汉中了弩箭,昏迷不醒。”徐庆便说:“如何?千万不可拔出,这药见血封喉,立刻即死。若不拔出,还可以多活一日,只是到了明日这时候也就呜呼了。”包公闻听,忙问道:“可有解药没有?”
                        徐庆点头道:“自然是有的。只是那解药是俺二哥带着,从不传人。倘若有人受了此毒,需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用了解药,即刻复生。若过了十二个时辰,纵有解药,也是不能好的了,这是俺二哥独得的奇方,再也不告诉人的。”包公见他说话虽然粗鲁,却显是直性之人,堪与赵虎称为伯仲,因此倒不见怪。徐庆顿了一顿,忽然问道:“俺大哥卢方在哪里?”包公说道:“昨晚已然释放,卢义士已不在此了。”徐庆欢喜得哈哈大笑:“怪道人称包老爷是位好相爷,忠正为民。今日见来果不虚传,俺徐庆倒要谢谢了。”说罢趴在地下就是一个头,招得众人不觉要笑。徐庆又对展昭说:“有这话你也不早说,岂不是就没了这场误会?”展昭借机忙道:“我倒是想早说,只是贤昆仲可没容空啊。”
                        徐庆一时说不上来话,便爬起身来,要找卢方去。包公见他憨直烂漫,不拘礼法,只要合了心意就乐,便道:“三义士切莫着忙,你看外面已交四鼓,夤夜之间哪里寻找?暂且坐下,我还有话问你。”徐庆便又坐下来。于是,包公就问白玉堂所做之事,愣爷徐庆一一招承,后又道:“唯有劫黄金一事,是俺与二哥、四弟并柳青一道,用蒙汗药酒将那群人药倒,我们盗取了黄金。”众人听了,个个点头。徐庆正高谈阔论,有人进来禀报:“马汉的情形不好。”徐庆便跟过去看,公孙策忙着命人去请郎中,徐庆摇头道:“有道是一物降一物,这毒寻常大夫医治不得,非得我二哥的解药不可。”
                        众人便催徐庆,救人如救火,快去将韩彰找来。徐庆一听,迈步往外就走,方到门口,迎面遇上卢方、蒋平二人,当下一喜:“大哥,你们怎么来了?”又见韩彰不在,不由得又问,“二哥在哪里?”卢方长叹一声,蒋平道:“嗐,说起来话可就长啦!”
                        原来卢方按照伴当所说,一直找到文光楼,几位兄弟皆不在,因为二弟、三弟、四弟已经找到了五弟,他当时却未着急。等了半晌,白玉堂与韩彰、蒋平归来,兄弟相见,分外高兴。白玉堂问:“大哥,你是怎么回来的?”卢方道:“我的事暂且不必提,倒是你们,从哪里找到五弟的?”蒋平晃着脑袋道:“想找可能无处去找,无心却能巧遇。我是和五弟在花神庙遇见的。只是,大哥,我们亲眼见你被押解到了开封府,因此方才前去,想救你回来。”


                        IP属地:俄罗斯41楼2014-07-01 06:18
                        回复
                          包公自然不知头顶有人,一见此言,即刻命包兴前去查看,又着令另一名管家叫李才的,去请展昭过来。白玉堂缀在包兴之后,他在屋顶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只见包兴到了后面院落一排屋子,似是库房的模样,打开了锁,进去验看,不多时即出来,嘴里还嘀咕着:“相爷这回可得放心了,三宝藏得好好的,哪里有丢?”
                          五爷等包兴一去,即刻跃了下来,挥刀削断锁头,入内一瞧,里面陈设也简单,无非是几处箱笼。他早已听说,开封府闻名的三宝乃是游仙枕、阴阳镜,并包夫人家传下来的古今盆,前二者乃是包公“日审阳,夜断阴”所需之物,后一类传闻用以求取甘露,十分灵验。因此要找便容易,转眼找齐三宝,就手用包袱皮包了,出到外面,一直到了二进院子,取出火折子,在西耳房的窗纸上一点,自己却一个倒翻以一招“蜻蜓点水”之势,急掠过院子,跃至东墙,矮身伏在墙沿上,细看端底。
                          那窗纸何等轻薄,等火一燎,即刻燃着,有往来的仆人见了,失声呼唤走水,喊人来救火。这院中一乱,便有仆从提了水桶等物赶来,包兴也来了,张罗着分派人手。展昭赶来,听人嚷房上有人,抬眼间应是看到了那被火光映现的皮人,抬手就是一袖箭,飞身跃上房檐一瞧,却拿了个皮人下来,也不知他表情如何,只管抓着包兴问三宝怎样,包兴犹不知发生何事,只道三宝无恙,展昭令他即刻再去查看。玉堂在墙上看得好笑。便在这时,卢方等三人,连同王朝、马汉诸人一并到了。
                          那火已被扑灭,包兴却回去看了一回,慌慌张张跑来道:“不好,三宝果真被人盗去了!”展昭与卢方、徐庆、蒋平分别上房,四下搜寻,底下有王、马、张、赵前后稽查,但五爷是久走江湖的行家,岂能轻易被他们找了去?原先没有即刻便走,无非是心中虽气,倒地牵念几位哥哥,既料到他们必来,宁肯冒险等上一等,远远见上一次也就放心了。这时看他们三人衣冠楚楚,料想这官做得顺畅,那还有什么,便想悄无声息离开。就在这时,三人和展昭皆从房上下去,展昭拿了皮人给三人看,徐庆嗓门大,脱口而出:“这是小五的。”院内灯笼火把明亮,在五爷的方向上,恰可看到蒋平暗捅了徐庆一下。
                          展昭铁青了脸,卢方摇头叹息不语,蒋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要说话,突然有人叫了一声:“相爷!”几人忙回身,原来是包拯得了包兴去送的信,亲自前来查看。见此情形,展昭便又将方才不慎中计之事述说一遍,卢方惭愧,便要追赶,蒋平赶忙打岔:“未知五弟向何方去了,这不是望风捕影么?”包公安慰道:“此事原也怪我派人查看。三宝并非急需之物,你们莫要声张,等明日慢慢访查便了。”展昭却道:“五弟是回了陷空岛了。”趁着包公吩咐话的空隙,忙着将白玉堂投石问路之事言明,又念出了字柬上的言语。卢方听了,甚是难受。
                          包公便言更深露重,带同众人一齐至前面书房。白玉堂看到这里,亦不再耽搁,自墙头跃下,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对他而言却无甚难为,施展轻功翻越城墙,连夜走出数十里路,天亮时才在县城里买了坐骑,一路径回陷空岛。
                          路上非止一日,白玉堂回到岛上,先去向大嫂请了安,随即回到自己的庄子,田甜儿和霍莹莹只比他早到一日。白玉堂其实并不想见到霍莹莹,只是仍欠她一个人情未还不说,这次又多亏了她护送甜儿上岛,总不能即刻就将人赶下去,只能吩咐下人好生招待。等到都安置妥当了,一行向甜儿述说之前去开封府盗宝,一行递过去一个大包袱:“糖球儿,这个你收好了。”田甜儿接了过来,已知里面是何物,含笑不语,随手放在一边,珊瑚犹不解,问道:“二爷这是又拿了什么好东西啊?”
                          田甜儿淡淡横了她一眼,才又笑道:“二哥,既然卢大哥、徐三哥、蒋四哥都在开封府做了官,你又有什么打算?”白玉堂知她话中未尽之意,停了片刻,才道:“几位兄长的意思我并非不解,只是原本毫无关碍一场比武,闹到如今,竟成了轩然大波,我若再罢手,岂不成了虎头蛇尾之人?我引展昭前来,就是为的免使大哥他们难做,远离开封府,以便好生比试一场。待切磋完毕,也不需他们怎样,我自行上开封府去投案便是。”甜儿眸中闪过一抹忧色,道:“我们来的路上,霍姑娘得到她教中的传讯,蒋四哥曾上翠云峰,说是想请韩二哥来,说是……说是要劝解你,因此展昭并未过来。”
                          白玉堂自然知道那“劝解”二字背后之意,微微冷笑:“以二哥的为人,就算被找到了,又怎会听他们的话前来做这等事?”话音未落,突然止住,目光望向门外。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珊瑚过去开门,霍莹莹进来,她已听到方才五爷和甜儿的谈话,并不掩饰,直接了当道:“我方才收到消息,韩二爷有意避开了四爷,不令找到。只是四爷中途插手了个什么案子,好像是有关开封府,你们的包青天之侄的,因此回开封府稍晚,展昭已经等不得,直接起了路引向松江府而来。啊,他是在三日前起程的。”她清楚白玉堂不愿自己派人注意几位结义兄长的动作,只是到了这时候,先得消息总能先做准备,因此就当作没看到白玉堂皱起的眉头,实说无疑。
                          田甜儿亦知此意,抢先道:“三日前?展昭是直接从开封府起了路引来的,沿途衙门应该都予他行了不少方便。若是以快马行程计算,一路顺利,再有十日就当至松江府地界了。”霍莹莹感激地冲她笑了笑,突然道:“另有一事,五爷才回来,怕是还不知道。荡北茉花村,新招了展昭做女婿。五爷虽不作他想,只以比武为念,奈何亲疏有别,怕是旁人关心至亲,有了旁的猜测揣度,反倒多生枝节。”


                          IP属地:俄罗斯46楼2014-07-04 12:30
                          回复
                            茶这篇文真的很用心!


                            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14-07-04 18:06
                            收起回复
                              第十一章
                              展昭径向门内直闯,到得门前,岂知这边的门仍是封锁,从门缝内观瞧,一片漆黑,诸物莫睹。他又到两旁的房屋去看了看,连个人影儿也不曾见到,无可奈何下,只得顺着路往西去,走出没多远,又见一座广梁大门,与这边的一样。上了台阶细看,双门大开,门廊上高悬着铁丝灯笼,上面有朱红的“大门”二字。迎面影壁墙上又挂着一盏绢灯,上有“迎祥”二字。这一路忙活,又折腾到大半夜,展昭早憋了一肚子气,暗暗地想:“看来姓白的必然是在此处了?待我进去一观。”一面迈步向前走,一面暗地留神,看上去似乎悠闲,却是用脚尖点地而行。
                              绕过影壁墙,只见前有垂花二门,迎面四扇屏风,上挂方角绢灯四个,分别写着红字“元”、“亨”、“利”、“贞”。这二门又绝比外面高了些。展昭顺势上了台阶,进了二门,依然是滑步而行,走出没多远,就看到正中五间厅房,内里却一丝灯光也无,只在东角门内隐隐透出光亮来,不知是什么所在。展昭随即来到东角门内,又是台阶,比二门又高出了些,到这时候方才猛然省悟:“是了,他这房子一层高似一层,竟是随山势盖的。”又上台阶,再往里看,但见东面一溜五间平台轩子,俱是灯烛辉煌,门却开在尽北头。
                              展昭不知这是遂山势地形精妙设计过的,心中嘲笑:“这成个什么样子?好好的五间平台,为何不在正中间开门,却在北边开门呢?可见山野草民与人家住房不同,只知任性,不论样式。”这念头一起,便也瞧不大起白玉堂,一直紧绷的神经自然而然稍稍松了些。这样想着,已穿过游廊,到了北头,眼见开门处是一个子口风窗,便将滑子拨开,往怀里一带,觉得甚紧,耳中听得“咯吱吱”声音,门已打开。
                              房内迎面有桌,两旁有椅,且在开门的瞬间,见到一个人影向里间屋去了,背影上依稀披着松绿大氅。展昭心中更宽,心想:“这必是白老五,不肯见我,躲向里间去了。”急忙举步紧跟着到里间,掀起软帘,却见那人进了第三间,露了半面,似是五爷的情形。又有一个软帘相隔,展昭不禁有气:“到了此时,就算你见到我羞愧,难道还跑得出去这五间轩子不成?”紧赶一步,到了门口,再掀软帘一看,最里面三间却是通透的,灯光明亮,照耀真切。又见那人背面而立,头戴武生巾,身穿花氅,微露出藕色衬袍,足下官靴,俨然是白玉堂的形景。展昭心中得意,口中却呼道:“五贤弟请了,何妨相见。”再三呼唤没有回应,不由得性子上来,上前伸手一拉,哪知那人转过身来,竟是灯草做的假人。展昭立知不妙,才说声:“不好!”欲待转身,早已经踏着绷簧,登翻了木板,直挺挺往下落去。
                              上面突然响起一阵铜锣声音,不少人乱喊:“有人啦!”原来那木板下面中空,半空中悬着一个皮兜子,四面俱是活套,人落在里面往下一沉,四面的网套便向下拢。因有一根大绒绳总结扣住,所以外来人再挣扎不得。
                              这五间轩子犹如楼房一般,早有人从下面东明儿开了槅扇,进来无数庄丁将绒绳系下,先把宝剑摘下来,然后才绑了展昭。像这些下人,一是总要向着自家人的,二来为了有人夜间闯入,闹得不得安寝,人人怀有怨气,既逮到了机会,免不了刻薄挖苦。展昭此时只能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将这笔账暗暗算在了白玉堂头上。却听有庄丁说:“咱们员外同客人饮酒,正入醉乡。此刻天已交三鼓,暂时不必回禀员外了。且把他押在通天窟内收起来,我去找何头儿,将这宝剑交明,然后再去回话。”众人皆道好。便推着展昭往南而去。
                              走不多时,已见有山,一道石门,是由山根开錾出来的,虽是双门,却只一扇是活的,另一扇是山石上的假门,假门上有个大铜环。庄丁上前用力一拉铜环,上面有机关将那扇活门撑开,刚好容纳一人,便把展昭推进去。这门只能从外面拉环,里面是决计开不了的。庄丁再一松手,铜环往回里一拽,山门随即关闭。
                              展昭到了里面,只觉冷森森一股寒气袭人。原来内里深邃悠长,却全无可扶手之处,用油灰抹亮,唯有头顶上的山缝当中有一线,望时可以见天,正是通天窟的由来。展昭借着天光,只见洞内有一小横匾,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气死猫”。这时候也由不得他不长叹一声,大声道:“哎!我展熊飞枉自受了朝廷的四品护卫之职,不想今日误中奸谋,被擒在此。”
                              话音一落,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了声:“苦也!”倒把展昭吓了一跳,仔细观瞧,原来暗处有块石头,后面影影绰绰似有一人,忙问道:“你是什么人?快说!”那人颤颤巍巍道:“小老儿名叫郭彰,乃是镇江人士。只因带了女儿上瓜州投亲,不想在渡船遇到一个叫做胡烈的头目,将我父女抢至庄上,欲要将我女儿与什么五员外为妻。我说小女已有人家,此番到瓜州投亲就是为完成此事,谁知胡烈听了,登时翻脸,骂小人不识抬举,就把我捆起来,监禁在此。”
                              展昭听了,心念电转,平心而论,他不信白玉堂会做出此等事,况且他跟在包拯身边日久,深知若有案情,必当多方调查、寻找证据,最忌听取一面之词,而这郭老口口声声说的是胡烈抢人,当中与白玉堂有无干系仍未可知。只是白玉堂为找他比武,已出了这许多乱子,他偏生左躲右闪,不肯直面切磋,这还罢了,还凭借着宝刃两番毁掉白玉堂的兵器,这样的话传到江湖上,岂不成了他这位受过皇封的堂堂南侠有违江湖规矩了?如今好不容易天降良机,不管是不是白玉堂所吩咐,这都是送上门来的把柄,岂能放过。当下怪叫道:“好白玉堂呀!你作出这等好事,还称什么义士!你就如绿林强寇一般,我展熊飞倘能出此陷阱,定与你势不两立!”郭彰又问展昭因何到此,展昭知道多个人见证也好,左右白玉堂绝不可能杀了二人的,便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IP属地:俄罗斯49楼2014-07-08 10:2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