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伯父的遗体时,已经是悲伤的不能自已。我生命中的第二位“父亲”,就这样悄悄的离去了。
医院的走廊里,之晴搀扶着崩溃大哭的伯母,眼睁睁看着护士将伯父的遗体推向太平间。这时,一身病号服打扮的天骐出现了,他来到伯母面前,颤抖着叫了一声:“妈!我爸怎么了?”伯母难以置信的看着死而复生的天骐,上上下下的摸索着他,“天骐,你真的是天骐吗?天骐,天骐。。。”身子一歪,竟然晕了过去,幸好之晴及时扶住了她。
我大声呼喊医生,几个人赶来把伯母推进了急救室。天骐仿佛如梦初醒般,全身战栗着。他一把拽过之晴,“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爸他到底怎么了?”之晴有些恐慌的安慰他:“天骐,你别激动!”可他还是将她逼到墙角。狠狠的钳住她的手臂,大声吼道:“你说啊,这不是真的。”我赶紧上前拦住他,劝说他要冷静一点。天骐发疯般吼了一声:“这不是真的!”在护士的七手八脚按住之后,也晕了过去。于是我和之晴再次目睹这天骐也被送到抢救室去。老天,你还能再残忍一点么,请你放过这个脆弱不堪的家庭好么?
好在,经过抢救,伯母和天骐都很快脱离了危险。我来到天骐的病房时,他已经完全清醒了。得知伯父真的已经死亡以后,他痛心疾首的质问之晴:“我爸住院这段时间我在做什么?我去哪了,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都记不起来了,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我什么么都记不起来?”之晴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被他一把打掉。
许久,之晴才问道:“天骐,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天骐。”我的之晴,每次靠近天骐都被他狠狠的推开,可最终她还是紧紧的抱住失控的天骐,柔声安慰着他。人的记忆多么强大又多么脆弱。上次失忆,他忘记了豪俪,忘记了父母和之晴,而这次,他应该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在桃李村生活过一段时间,不记得自己爱过一个叫小贝的女孩了吧。我听见之晴的声音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不想了,我们不想了。。。”那一刻,我清楚的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随即我又苦笑一下,这不是预料之中的结局吗?最后,我深深的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才黯然离开。
刚才听护士说,有个女孩也受伤了,应该是小贝吧。我决定去看看她。小贝没什么大碍,吵着要见她的小鱼。“小鱼已经不在了,他现在是项天骐!”我知道说出这句话很残忍,但我还是要说出来,因为我不想再多一个执迷不悟的人。小贝呆滞了很久之后,才哭着说:“我明白了,就在我狠心把他送回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小鱼了。他和我有不一样的生活,有不一样的人生。”
我不想安慰她,因为这是她迟早要面对的一切,所以我婉拒了她要带给天骐的话。“我不会帮你转达任何信息的,忘记小鱼,不,是项天骐。项天骐的一切已经与你无关了,没有他你的人生也必须走下去,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成全他就要忘记他的一切,包括对他的感情。”
人最可悲的地方在于,你可以义正言辞头头是道的对别人讲述人生的各种哲理,但是那些话却永远解救不了自己。之晴,你要我如何才能忘记你。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伯父下葬的那天,暴雨如注,天骐长跪不起。我想到自己的父母,他们已经离开了我二十年,二十年啊,可是我们无能为力,这个世界总有太多的无奈和不尽人意。我的右手边,一身黑衣的之晴显得格外消瘦,她眼中含泪,应该也想到自己的妈妈了吧。
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见这么一句话:暗恋是一场唯美的自杀。我暗恋了二十年,虽然过程漫长而痛苦,可一点细微的甜蜜悸动都可以让我兴奋好久辗转品味。我以为,我会就这么暗恋她一辈子,可是天骐发生的意外让我有了对她表白的机会。我记得和她每一次的牵手,每一次的相见,还有唯一的一次吻。闭上眼睛,这些情节就像一场唯美的电影,现在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罗曼尼康迪,酒真是个好东西啊。夜色下的许愿池宁谧温柔,月华如水。我不停旋转着手中酒杯,那种红色虽不刺目却让我晕眩。
“如风,这么早就来啦?”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声音响起,我恍惚的侧过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她款款来到我身旁坐下。垂首不语。我看了她许久,才打破了沉默:“最近工作还忙吗?”“挺忙的,一直在帮。。。”她顿了一会,才终于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帮天骐整理一些仇岩在任时的资料,他希望可以找到一些漏洞来帮助选举。”
我不动声色的为她倒上一杯我们都喜欢的红酒,说:“你的生活又恢复到围着项天骐转的样子了。”她接过酒杯,自嘲的笑了下:“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好像围着天骐公转了二十多年,有些时候都忘记了自转。”之晴用手轻轻转动酒杯,那枚天骐送的钻戒熠熠生辉。我笑的样子一定非常酸涩:“和我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是你人生不规则的运动,你现在恢复到正轨了。”她直起身子,有些不知所措的说:“如风,我。。。。”我笑着打断她:“时间到了,结束吧!”
上一次说这句话,是我们十二小时的约会结束之前,我已不敢去回想那天的点点滴滴,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之晴顿时红了眼眶,她骤然起身背对着我,无声的哭泣。我心中一阵阵的痛楚,缓步向前紧紧的拥住了她。怀抱着抽泣的之晴,我强颜欢笑道:“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只要你幸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之晴哭的更厉害了,她转身紧紧的拥抱住我,温热的眼泪跌落我的肩头。我伸出手环住她,多想今生今世就这样永不放手,但是,我却不能。这是她给我的第一个拥抱,唯一的一个,也是最后的一个。生生逼回快要滑落的眼泪,我温柔的对她说:“我永远在你一回头就能见到的地方。”闭上眼睛最后感受一下她在我怀里的气息,我深深吻上她的额头,眼泪也开始决堤,这也是。。我能给她的最后一个吻了。
深深的凝视之后,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极度不舍的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天骐现在应该很需要你。”她破颜微笑,“那我先回去了。”我恋恋难舍,却又不得不放开她。当我的手指慢慢从她的肩头滑落,那种心痛的感觉都快把自己生生逼疯了。我的之晴,她对我微微一笑,准备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已经肝肠寸断。她的每一个脚步都重重踏在了我的心上,凝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我溃不成军:“沐之晴!!!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你心里那座山爬了那么久,那么久,那么久,那么久,那么久。。。”眼泪汹涌而下,几乎已经站不住,她的身影微微停顿一下,却又快步离开。我无力的坐在地上,喃喃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山顶,让你看见我?”
再见了,沐之晴。
今晚,伯母执意让我回家吃饭。颠沛流离了这几个月,除了伯父,我们总算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了。饭桌上天骐还对着文件聚精会神的工作,我心不在焉的吃着,不时偷偷看一眼之晴。她夹起一个大虾放在天骐的碗里。关切的说:“来,天骐,你多吃一点,这次回来都瘦了。”天骐略微抬眼,但并没有动筷子。伯母也忍不住开口说:“你先吃饭,吃完饭再看!”“我不饿!”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文件。
之晴焦急道:“你怎么可能不饿呢?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天骐合上文件,冷冷说:“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间看文件!”看到之晴一脸的落寞,伯母安慰道:”是因为明天要开董事会他压力大,之晴啊,你不要往心里去。”她勉强一笑:“我当然明白了,等下让张嫂煮碗面我给他送去。”是不是天骐的任何事情,你都选择理解他,支持他?我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起身说:“伯母,之晴,我吃饱了,我去看一下能不能帮到天骐!”转身向天骐的书房走去。
天骐依旧忙着查看手里的文件,我坐到他身旁的桌子上,轻声说:“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之晴非常担心你。既然你回来了,你就应该顾及她的感受。”他甚至没有抬头,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