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春光不堪负
许是渐渐收敛的暮光太过安逸，少年打了个盹，一丝凉意经过，蓦地又清醒了。
他侧过身子去看树下，那少女果然还在树下，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正怒瞪着他。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少女看着他，目光中竟有几丝委屈，咬了咬樱花颜色的唇，恨恨道：“骗子。”
“却不知在下何时骗了姑娘你？”
少女闻若未闻，只用更大的声音斥道：“骗子！”
“额……”
“骗子骗子骗子！”
少年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少女将他堵在树上已有半天了，问什么也不说，只说他是骗子。真是麻烦啊……
“骗子……”少女忽然哭了，晶莹的眼泪像是传说中鲛人所泣而成的珍珠。
“你怎么不来，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怎么不来？”
忽然起风了，吹得暮色下清波泛起了红影，浓浓的像是谁的血。吹得满树灼眼的桃花舞动，少年忽而看不见那个哭泣的少女的身影了。
只听到低低的呜咽。
不……是风声。
少年猛地惊醒，满眼是纷飞的桃花，灼灼的宛若梦幻。耳边却仿佛还能听到谁的呜咽，即使他想说那是风声。
他跃下桃树，哪里还有那个倔强的盯了他一下午的少女。
去看看吧……有个声音在他心底说，但是……去哪里呢？
他行过山坡，滚烫的红日已从西方沉下，空留满树的桃花舞动，像是夜行的妖姬云袖曼舒，燃了醉人的香。
他渐渐走出了满山的桃花。
桃花的尽头，却是一树凋零的海棠。他仿佛看到有个少女蜷缩在那里，低低的呜咽。
“莫哭了。”少年在她身前蹲下，“我来了。”
少女埋着头，不理他。
少年叹息，抱起她：“我记起你了。”
丝丝的凉意从手臂上侵入肌理。
“小家伙，真是惹不起。”
少年唇角是懒懒的笑意，他忽而想起来，在某一年前的春日，曾偶遇一树海棠。

春日正是惬意时光，倜傥的少年郎一把折扇轻摇，一手抚着海棠，轻笑。
“啧，本听闻此处桃花美艳，却不想此处海棠更是一绝啊。
“来年，不知还是否如此明媚？”
他一把折扇敛尽了风流，抵在她眉心：“小家伙，我们来年再见。”
此番春尽，来年再无人见那一树海棠花开。
春光不堪负。
【完】

叁•归
少年打马从塘边过，蹄声惊扰了栖鸟，展翅飞去，掀起一片芦花雪落。
白色的水鸟冲入白色的云，远闻一声清啼，无影无踪。
茸茸的狗尾巴草叨在嘴里，唇间是芳草香，身上是青衫薄。
他伸手环住马儿脖颈，懒洋洋地眯起了眼。
“好马儿，我们就要到家了，开不开心？”
马儿一声长鸣，蹄子高扬，奔向那冒着炊烟的农舍，屋前一个绰约人影依稀。
少年弯了眉与眼。
蠢家伙。

肆·凤歌
01
少年倚墙而立，温暖的灯火碎在他手中长枪锋尖，启唇而言：“国师大人安好，在下李凤歌。”
凤歌，凤歌九霄。
他手中提一盏莲灯，不咸不淡的颔首，银发如流光。
李凤歌微笑：“国师好闲情。”
银发之人俯下身，手中一松，水起微澜，哄闹着托走明丽的莲灯。
“少将军也好雅兴。”
02
“国师大人，陛下令我戍北，不日远行。我听闻……是国师大人所荐。”
伏在案上的人抬首，目如星子，却染了夜空不该有的倦意。
李凤歌双手蛮横地支在书案上，冷笑：“国师大人，就那般不想看见在下。”
“……是。”
“好……好！算我李凤歌……算我李凤歌，自甘下贱！”
红衣少年人拂袖而去，却不见身后白衣国师摊开手掌，狼毫笔已折。
03
“爱卿好眼光，李家二郎，果然非池中之物！”皇者朗声而笑，金殿之下少年人长身玉立，眉宇间英气蓬勃，正是少年意气风发。
白发三千丈的国师垂睫，避开少年灼灼的目光：“陛下谬赞。”
04
“喂，”少年一把将他按到墙上，原本的稚嫩完全被战场上的风霜掩盖，“国师大人，没想到我还能再回来吧？”
“放手。”他皱起眉，“这般……成何体统！”
少年呲牙一笑：“我爹说，想要的东西，就要狠狠叼在嘴里！这就是我李家的体统！”
宫墙上有海棠花落，银眸猛地一缩，硝烟的气息从唇角流进。
银发三千，断情绝爱的国师，终究被他李凤歌拉入了这红尘之中。
05
战场上交来的将士们笑着起哄：“李少将军不愧是李少将军，竟敢绑了国师大人回家成亲！”
少年恬不知耻，手紧紧拉着全身僵硬死一块木头的国师大人，笑得明媚似二月朝阳：“各位过奖了！”
06
“你当为朝廷肱骨之臣，而不该……”沉溺于情爱。
少年抱着他的国师大人，笑得一脸狡黠：“国师大人又岂知，有您的地方，才是我李凤歌该呆的地方。”
凤凰高歌于九霄，他不要九霄，他只要那九霄之上的仙人落下凡尘，伴他永年。
【完】

@破骨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