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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权转载】观棋不语(原著向,无明显CP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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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开盅
“先说我的见解。”保罗伏下身子,把桌面摊开的卷宗拢成一叠,一边收拾一边说,“首先,从船上那只怪物和齐羽的通缉令来看,解连环那家伙说得不错,汪藏海的墓里确实有长生丹,而且他已经到手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只怪物尸变成这样,但齐羽却获得了成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用黑色通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是尸体那也是一具有价值的尸体,不能让它跳过国际引渡的漏洞。”
保罗叼着烟盯着纸面,光从这张纸上的描述,他就能体会发文者对齐羽的执著。一般来说,被通辑人的死亡意味着诉讼的自然中止。“终止诉讼不引渡”,若是齐羽以尸体的样子出现,正常的情况下,被请求协力国只会拒绝引渡就地安葬——然后只要再“复活”就好。不死者绝不会真正的死亡,说不定这是一个不错的出逃计划。
但是,有人却决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至于张起灵,他与齐羽一起出现一起失踪,可以想象,必定是因为同一事去上思的,只是在组织看来,这人的威胁不如齐羽大,不过能找到他,多半也能找到齐羽吧。再说那个解连环。他当时在海上,已经找到药了却不与我们会合,只能是跟组织走了。也许他本来就是在讹我们,这下想要再找到他可不简单啊。”
考克斯听后连连摇头,保罗啧了一声,道:“我说得不对?”
考克斯举起手,做了个手势,保罗瞄了一眼笑起来,“你这是OK的意思咯?”
“不,”考克斯讲道,“是我可以有三处驳斥你的地方。”
保罗一下子泄了气,“好吧,总是这样。你讲讲看?”
考克斯收起手指,慢条斯理地说:“第一,船上那个怪物不是因为汪藏海的长生丹变的,而是他本来就是不死者,恐怕是解连环早就安排好的替死鬼。”
“啊?”保罗感到难以置信,“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解连环之前告诉我的。他说他安排第二批次的队员都是自家人的卧底,这些都是之前追随他老爸解九爷的亲信,所以尽可放心。”
保罗刚刚端起酒杯,考克斯这番话差点令他把酒喷了出来:“不会吧?你真的相信了?”
“相信。毕竟他带人来给我验证过,我亲手用冰锥在那人身上戳了一个洞。第二天,那个人就愈合了。”
保罗突然觉得不想再喝“蓝色夏威夷”了。看到保罗难看的神色,考克斯说:“喝吧,冰锥我洗过了。”然后端起自己面前早就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既然他是不死者,怎么还会死呢?”
“会,把颈椎弄断或者给身体炸毁都可以。如果肉身没有被彻底摧毁,那之后就是会发生尸变。所以他们不叫这个是死,而是‘尸化’。但除此之外,他们既不会老也不会病,而且受伤后痊愈得特别快。据解连环说,不死者的不死还不完美,我想他是指‘尸化’一事,但具体的他不肯向我透露。”
“那么那家伙怎么会死在……呃,我是说,怎么会变成那样子运回来?”
“哼哼,那个替死鬼是用来代替我们派去的技术员的,真货大概早死了。解连环那小子,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们合作,所以那些天我们收到的联络日志一直都是状况正常。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替死鬼后来又被人办了,解连环怕尸变露馅,才无奈往回送的。”
听到这,保罗深吸了一口气,“下手的是吴三省……”
考克斯点点头,“此人确实不简单,从各人的去向和结果来看,下手的人不做他想,所以解连环才急于甩掉他。只是把包袱丢给了我,真麻烦。”
“那第二点呢?”保罗来了兴趣。他感觉在很多方面,老板所掌握的层次确实比自己高深得多。
“第二点,解连环当然没死,但我不认为他会和组织合作。一个人刻骨的憎恶是很难扮演的,关于这一点,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那齐羽……?”
“你认为齐羽的转变是组织安排的吗?”


149楼2014-07-07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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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新游戏
    保罗一愣,他完全没想到老板会话锋一转,说起那个怪物来。不过他只是略一迟疑,就再次耸耸肩道:“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关着呗。吴三省说那个品种叫作海猴子,皮硬得很,刀枪不入,一般武器杀不死。如果想不出更安全的办法,我准备过几天派人把那怪物连船一起烧了。”
    考克斯听后摆了摆手,“保罗副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财产呢?再怎么说,那条船即使借出去过,本质上仍然是我的。还有,解连环答应过,从海上回来后他的收获都归我,那个海猴子自然也不例外——”
    保罗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到有一道锐利的光芒从老板的眼中闪过。大概是怕部下没听清,考克斯再次强调道:“船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所有物,谁也不能动一条毫毛。”
    “可是老大,那个海猴子是怪物,都杀了好几个人了。就这么关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
    “那是珍贵的不死者样本,我要留着日后研究用。如果你不能制服它,就想想怎么困住它吧。”考克斯转过脸,保罗看到他的脸上竟然现出了欣喜和兴奋的神色,“加固船长室的隔板,确保能彻底关住它。如果你还是担心,干脆把船打孔沉到海底,用海水当保险箱。”
    保罗扶住额头,又开始感到一阵阵的头疼了。考克斯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记住,既然对未知有好奇心,那就要保持贪婪。贪婪才是人的第一本性,可以能让人活得更有活力,更有滋味。”
    “这也是中国的谚语吗?”
    考克斯笑了,“这是我的名言。把它刻在你的手表背后吧。”
    “那吴三省你打算怎么办?也留住他?”
    “不……包袱我不需要。这人我接触过,和他老爹一副德行,只能利用不能收买。放他走吧,估计他也没什么情报可以再对我们说了。”
    “真的好吗?不如把他……”保罗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考克斯嗤笑了出来:“哈哈哈,这男人连海猴子都能干倒,你们几个三脚猫就想对付他?多练几年吧。我再教你一个中国成语——‘欲擒故纵’。放他回去,好好观察他的动静,说不定还能钓出什么大鱼来。”
    保罗犹豫了一下,他并不认为吴家还有值得监视的价值,但还是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我觉得你也差不多可以摊牌了吧,我的保罗副官。” 考克斯放下咖啡杯,直视着保罗,目光异常锐利,“那两份通缉令,你是怎么得来的?”
    保罗凝视了自己的老板好一会,最后敲了敲脑壳,另一只手的指尖下意识地搓着那堆档案的纸角,“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向你举荐这个人。”
    “给你这两份通缉令的线人吗?”
    “是,和Carol里那群张家的团队是同一出身。你知道,我们雇佣那些张家人也有十几个年头了。”
    考克斯露出理解的微笑点头道:“我明白,那群人一直没什么建树,只是在香港转悠。哪怕中国的政策勒得很紧,这进展也太慢了。我怀疑他们在张家的地位十分边缘,所以对长生的了解程度也非常低。不过他们确实比一般人的寿命更长,说不定比起雇佣他们,把他们送到实验室去更有用呢。你不想把线人介绍给我,是担心他和那群张家人一样只会混吃混喝吧?”
    保罗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怎么说呢?这个人虽然自称是张家的外家,但和本家有过十分亲密的接触。而且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两则通令交给我吗?”
    他顿了顿,扬起手上的纸头,继续说:“那个线人,就是这两则通令的撰写者,他告诉我,这两则通令不是组织主动撤下来的。他在发布这两则通令的时候遭遇了阻力。”
    考克斯眯起了眼睛:“哦?能和组织作对……原来是这样,臭虫们也挺能干的嘛。昔日的九门提督,还能有这样的能量。”
    “嘿嘿……组织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死了,也许正符合某些人的期望。”说到这里,保罗夸张地耸耸肩,表情甚是得意,“这件事没写进纸面的内幕是,齐羽和张起灵是被组织中的某些核心人物安排去上思的,但是很不幸,伴随着齐羽和张起灵的失踪,那些人全都死于非命。虽然那个线人一口咬定齐羽一定是不死化了,但是他除了状况证据什么都拿不出来——哦,一个尸横遍野的房间,因为尸体上有不死者的爪痕所以凶手就是不死者?这点推理,连报告书都登不上去。何况死了几个激进派,对于现在偏向稳扎稳打的张家二世祖正是美事一桩,难怪会被压下来——没人期望凶案被揭发。”
    “现场没有发现不死药?”
    “没有。”保罗叹了口气,“有人捷足先登了。”
    考克斯略一沉吟,“安排下我和那个线人见面吧。”
    “你对他真有兴趣?”保罗用询问的眼光望了望他的老板,“我倒是无所谓,那个线人也不想留在组织了,你要养他不过是多安排一份口粮。哦,是双份,他还有个妹妹要一起行动。”
    考克斯敲敲桌面,“你没发现吗?他对你有所保留。”


    151楼2014-07-07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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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两人的通缉令,用磁贴贴在办公室的白板上,之后退后几步,扫视着档案上的每一行说明。保罗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看着这两张被风微微吹起一角的档案纸。然后,考克斯用颇为玩味的语气开口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是张起灵和齐羽一起去?”
      他的重音落在张起灵上,似乎齐羽去是理所当然,另一个人却另有背景。
      “张起灵也姓张,是张家成员的一个吧。虽然不知道是本家还是外家,扮演什么角色也不明确。”
      考克斯摇摇头,“你听说过张起灵计划吗?
      “什么?”
      “不知道就算了,总有一天你会懂的——总之,我要找到的人,就是他们两个。”考克斯摆摆手,贪婪的目光依次扫过两张通缉令,喃喃地说,“目标是这两个华裔男子,一个是张起灵,另一个是齐羽。他们从上思存活下来的关键人物,手上肯定掌握了不得了的东西。而参战者是组织、盗墓的臭虫们,还有我们Carol……有意思,玩家还真不少呢。这是名为抓捕的新游戏,谁能抢先找到这两个人,谁就是胜利者。”
      保罗没有接话,他知道老板已经陷入了个人的幻想世界中,于是举起双手,鼓了两下掌,门外应声走进一名身材火辣的西装女郎,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保罗先生?”
      被询问的人抽出一支新的烟点上,扯起一边嘴角道:“叫伙计们赶紧准备,这回出动只叫亚裔,老大要开始撒网了。”
      -幕间 完-


      152楼2014-07-07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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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启蜮
        1
        随着药丸被送进食道,嘴里留下了一种非常古怪的腥辣味,我张大嘴,感到一股热流从胃里猛然冲上了胸口,像烧起了一团烈火,迅速攻占着我的知觉和意识。幸好我此刻对痛苦已经麻木了,反而不是特别难熬。我仿佛能看到虫子正破壳而出,尖锐的爪子在柔软的脏器上爬动。
        但这当然是幻觉。
        扶着墙坐起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恢复了。就像原本已经熄灭的引擎突然被强制点火似的,全身没一处听使唤,却终究是能动了。
        尝试了好几次,我才抓住了胸前的刀柄,卡得很紧,不过它太碍事了,我不能步那只布洛希的后尘。拔掉它花了我不少力气,坚硬的刀身缓缓滑过血肉的感觉,与其说是疼,还不如说是恶心。
        惊人的是,伤口只喷出了一点血就立刻止住了,这一定是尸蟞丸的作用。我的身体正在产生变化,烧灼般的疼痛被强烈的刺痒和牵扯感取代,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刀口里挤出来。
        没时间管那些了,我站起身,只觉得视野越来越模糊,眼球也无法自由地转动,然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直觉却敏锐了起来,不远处那些鲜活的肉体就像一团团散发着热量的噪音,哪怕我没有在看着它们,也能清晰地感到他们在灼烧着我的头脑。
        真碍眼。
        十个人,死了两个,还有八个。
        地上那家伙居然还活着,不过只剩一口气了,不管他也很快会死掉。
        剩下的则全都是障碍。
        我努力驱动着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肢体的动作十分僵硬,好像穿了一层铠甲,也许是焦化硬直的皮肤吧,就像老邓或霍玲那样。
        体内有一股热流在不断翻涌,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爆炸了,意识就像被巨浪拍在沙滩上的海藻,被不断地甩到新的地方,虽然还有小块的理智,却根本无法连贯起来。
        原来不死化就是这么回事。我苦笑起来,结果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在别人看来,这大概不能称之为笑吧。
        “他怎么还没死!”有人在惊呼,跟着我就听到了轻颤的铃声,在我的东南方约三米开外。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声音。
        张诗思,我第一个要攻击的对象。
        只有消灭了她,才能立刻把形势扭转。
        决胜只在一瞬间。冲过去用了一步,然后从右肩切到左腰,军刀异常锋利,随着刀锋的游走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阻碍。
        “我说过的,我绝不会让他出事。”
        这是来自地下的问候,也是我站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但声音却是无比嘶哑,好似野兽的嚎叫。
        ——也许老邓当时也并不是变成了失去理智的怪物,只是没法和我们正常交流?
        无所谓,反正她也听不见了。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张诗思已经仰面躺在了地上,内脏从被劈开的剖面流了一地,而在她旁边,还有另一具被砍掉脑袋的尸体,头不知道滚到了哪里。
        灭了两个吗?
        就在我回忆什么时候杀掉了第二个人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轮着石头大棒朝我冲了过来。
        但是太慢了。我才动念要躲开,身体已经跳出了他的攻击范围,我转过身,右手甩起一串血珠,反手就将刀捅入他的后心。
        刀身齐柄没入,被切开的骨骼传来了钝重的手感。
        出血量太多了。
        我咧咧嘴走了几步,稍微甩了下胳膊。溅到的血会影响接下来的攻击速度,地上的尸体也可能会变成绊脚石。
        “用钩爪!锁住四肢!”一个中年的声音急切地响起。我计算了一下,对方的有生力量还有五个。
        这下仇恨值总算是拉得差不多,攻击目标都转向我了吧。
        想到这,我竟然感到有一点开心。
        张家人的身手很好,我得抓紧时间。不是他们死光,就是我完蛋。
        第四个攻击者被我用刀背从正面击碎了头盖骨。
        我本意是不想溅出血来的,但是下手的劲道比我想象中更大。也许是因为体内的炽热让肌肉进入了过度兴奋的状态,刀背砸下后,骨头凹下去了一大块,收不住的脑浆顺着脑壳浇开几道细流,就如同被敲开的椰子一样。
        与此同时,另一条石质的钩爪也呼啸着向我的小腿扫来。
        速度依然不够快。我心里想着,侧过身想避开袭击,但是这次却失算了。我忘了腿上还有伤,结果脚底一个趔趄,钩爪一下子挂住了我的右脚脚踝,然后猛地一扯,将我拖得跪倒在了地上。
        终于想起我有旧伤了吗?真不愧是英勇善斗的张家人。
        为了防止被他们拖走,我大吼着把刀插进地板,没想到蛮力太大,手下一空,刀身竟然整个刺了进去。与此同时,第二条、第三条飞索紧随而至,分别卷向我还自由的手脚。
        一旦被捆住就完蛋了!我忍着右脚快被撕裂的剧痛就地滚身躲过,抓住脚上的链条狠劲一拽,竟然把对面拉着链条的人整个扯得飞了起来,我心中一喜,抡起他摔向那两根飞索,钩爪“噗”“噗”两声插在了他背上,连人带绳子一起砸在了我刚才躺的地方。
        没关系,不用看我也知道,他已经死了,绝不可能学我吃尸蟞丸。
        还剩下两个战斗力。
        我看了眼闷油瓶的方向,什么也看不清。他应该还活着,存在感却比那些奄奄一息的人还低。
        我真的能救他吗?
        还来得及吗?
        扯住右脚的力道没了,我左手松开刀柄,直接用手腕去格第三条飞索的进攻。尽管左手背的伤还在,但是变黑焦化的皮肤化成角质,早已不易穿透,何况我有所防备,不会再像右脚那样轻易被控制,真的抓住了,还不知道是谁拖谁呢。
        但是还没等我碰到它,前端的钩爪忽然画了个U字,闪电般地扫向我的左膝。
        糟了,瞄准的不是手!
        不等我反应过来,钩尖已经深深地刺进了腿弯,我听到左膝发出嘎啦一声,同时还扣在右脚脚踝的钩索又一次收紧,这次我终于整个被扯得完全失去了平衡,在地上拖了一段,大腿处只觉得一空,似乎是有什么骨头断裂了。


        153楼2014-07-07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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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到此为止了吗?
          纷乱的脚步声围绕着我快速靠近,远处不断传来痛苦的呻吟,血腥和排泄物的恶臭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只剩两个人了,我不能在这里被齤干掉!
          我用力拔出军刀,一抬手掷向脚步声最急的方向,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有人应声而倒。
          但这样我唯一的武器就没有了。
          没有就算了吧。
          不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过去的我那些令人痛恨的怯懦和软弱,妄图严守道德底线的坚持和踌躇,还有希望一切都圆满无缺的贪婪和天真——我一直都只是在拖人的后腿,虽然被骗过很多次自以为变得精明了,却还是一再地连累同伴。
          反正已经不成人形了,还留下徒增痛苦的理智做什么?
          能帮我撕碎敌人的是利爪,只要能继续前进,把所有挡在面前的东西都破坏掉就够了。
          我用手撑着地板,拖动双腿像野兽一般爬行,借助惊人的臂力,这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快得多。一个被逼到墙角的人尖叫着把箱子推向我,但我根本不可能被障眼法影响,只要对准生命之光最旺盛的方向伸出手,一定会抓住这些臭虫一般的人。
          嗤地一声,我早已角质化的指尖一下就贯穿了第六个人的肚子。
          还有谁……
          我直起身子,感到了最后一个混蛋正慌张地朝楼下逃窜,他一定是滚下楼梯的,所以去得那么快,以至于我瞬间就知道追不上了。
          他娘的,刚才那一刀竟然没把他捅死!
          我在地上摸索着,也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就往楼下扔去。那东西飞了一段距离,但距离毕竟太远了,在木头台阶上弹跳了几下,终究落到了那人的身后。
          没打中。
          那个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随后就连存在感也迅速从直觉中减淡,我连滚带爬又追了一段,最终还是倒在了台阶上。
          两边都看不到尽头。
          来的时候,路有这么长么?
          我听着身下木板传来的脚步声,终于连那个震动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我喘着粗气的呼吸在狭小的楼梯间里回响。
          墙上的火把越来越暗淡,看来已经烧到了尽头。
          隔了许久我才突然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了。我翻过身仰望着低矮的天花板,然后撑着墙坐起来。一块焦黑的死皮掉在我的腿上,我摸摸齤胸口,已经不再出血了,又摸了把脸,手指和脸皮都像锉刀一般,除了粗硬什么也感觉不到
          差不多了,谅那家伙也不敢再回来,接下来只要把闷油瓶送出去……
          要怎么把他送出去?
          上方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我抬起头,发现闷油瓶不知道何时过来了,正站在台阶顶端的平台上俯视着我。他的眼睛毫无神采,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看着他一步步缓缓走过来,我咧开嘴,很想学他说一句“还好我没害死你”,但发出来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声音。


          154楼2014-07-07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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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熬过一段长长的眩晕后,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血泊中,身旁倒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从折断的手脚和被撕烂的衣物,只能看出是人类的身躯,但已经无从判断身份了,它的腹腔被掏空,五颜六色的脏器流了一地,头也滚到了下面几米开外的台阶上。
            是那个逃跑的混蛋吗?
            他以为我们变得虚弱,就又跑回来了?
            是我杀了他,还是闷油瓶干的?
            我有些茫然地撑起身体往下爬,忽然从心底冒出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问题:
            这不会是闷油瓶吧?
            不可能的,他比我牛逼得多,怎么可能被我干掉。
            可是他现在中了招,整个人都傻了,说不定被攻击都不会还手?
            不然张诗思他们凭什么控制他?
            我越想越害怕,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不对,这绝不能是他,他应该活着,一直到2015年。
            但我现在还在正常的历史中吗?
            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每一下都像锤子一样砸在我的头上,钝重的疼痛和眩晕感让我的视野不断扭曲晃动。我甚至没法判断自己和那颗头的距离,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我终于抱住了人头,用力把它翻了过来。
            闷油瓶!
            我心口一下剧痛,猛然睁开眼睛,又因为强光而猛然闭上。眨了好一阵,才看清楚头上的东西是一根长长的日光灯管。被粉刷成白色的天花板不太平整,有几条明显的裂缝,墙角还沾着不少蜘蛛网。
            猛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之前发生的事也一点点回到了我的意识中,我终于明白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可这里是哪里?我被人带出楼了吗?
            难道是闷油瓶?
            我又被他救了?
            我想爬起来,可不论我怎么努力地发出命令,却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来。
            我艰难地把目光移向身体,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赤裸,数十根闪亮的银针,将我活生生地钉在了床上。
            这样居然都不觉得疼……我下意识地笑了起来。这又是什么风格的恶作剧?真可惜没配一个耶稣的十字架。
            看来噩梦还没结束,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但马上传来轻微的桌椅响动声。
            “你醒了?”
            随着一声冷淡的问候,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155楼2014-07-07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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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一看到活人,我脑子里翻滚的情绪立刻沉淀了下来。
              来人是个老头,年纪大概六十来岁,头发已经花白了,身材比较高大,穿着件灰色的中山装,一副老派知识分子的架势。我觉得他眼熟,但仔细看了好一阵,也想不起来有什么交情,估计就算真认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是在张海客那见过么?
              “说话。”老头把外套脱了丢在一边,伸手拍了拍我的脸。
              我一边努力回忆他的身份,一边尽可能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被折腾成这刺猬样子,我当然不会以为他是来找我谈心的,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嘴能动了,但还是哑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句话来,“大……爷……你谁?”
              老头似乎被我逗乐了,笑了笑,学着我的口气说:“你……小子……是谁?”
              没办法,人在赤身裸齤体面对一个穿衣服的人时,总会有几分怯场,更不用说还被像蝴蝶标本一样钉在床板上。我权衡了一下,答道:“我叫……齐……羽。”
              老头眯起眼睛笑得更开心了。说实话要不是我这个处境,我肯定会以为他是一个慈祥的老教授。
              我想起自己刚来这边的时候,埋了齐铁嘴的尸体,回头却只看到一个窟窿,看来我现在跟他差不多,至少没那么容易死,所以也感觉不到疼痛。那只要拔掉这些针,我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大爷……您行行好……放了我吧。现在是新……社会了,咱不……兴731那一套……了对不?”
              老头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我觉得更眼熟了,却还是吃不准。这有点像我第一次看到小花的感觉,但更加飘忽一些。
              难道他也是老九门的人?我在小时候见过他?
              我小时候能有机会见到的,无非是吴家和解家的成员,但我自己家的肯定不会这么陌生,他只能是解家的。
              真糟糕,虽然小花是我朋友,可我现在可不想落在解家人手里,解连环那混蛋现在八成已经回老巢了,不借机会整死我才怪。
              正想着,门口又传来一声锁响,跟着又有人走了进来。我没法扭头,只见先进来的老头直起腰,侧头啧了几声说:“看你的乖孙子,还记得说谎,这次大概是真醒了。”
              孙子?
              我一愣,还没意会过来,就看到一个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走过来,手里还抱着条小狗,靠得我身下的床忽悠晃了一晃。
              “我靠!”
              我也只能骂娘了。这惊吓比看到解连环还恐怖,因为我居然从来没想过,自己在这里还会遇上已经死去的人,比如我爷爷。
              他比我记忆中年轻许多,大概只有五十多岁,头发都还是黑的,红光满面,看起来非常精神,举手投足的动作也熟悉得我眼眶发酸,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却很复杂,似乎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156楼2014-07-07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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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张着嘴呆了好一会才转过弯来,心说他娘的这不太对啊,刚才那老头说我是他孙子?他孙子可只有一个啊,那他是知道我是吴邪了?
                他知道我是吴邪,还把我钉在这是什么意思?大义灭亲?那他下一秒是不是就会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左轮手枪,瞄着我说:“与其让你死在外人手上,还是由爷爷亲手终结你吧。”
                “靠。”
                我又骂了一句,忽然发现旁边那老头眯着眼睛轮番看我和我爷爷,我猛的就想起他是谁了,
                “舅公!”
                我爷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居然也没有摸我的意思,反而伸手摸了把手上的狗,懒洋洋地说:“你还记得舅公?”
                说来惭愧,要不是他们两张老脸摆在一起,我也想不起来。他是我奶奶的哥哥,也就是我爷爷的大舅子,也就是我的舅公。
                我确实想错了,我从小就有来往的并不是只有吴家和解家,还有一家是不得不提的——杭州尹家,也就是我奶奶的娘家。说来也是玄妙,因为尹家本就是清白人家,并不在老九门之列,但却是解家的表亲,同时也是吴家的亲家。我对尹家的记忆,仅限于每年年头走亲戚时候的拜访,还有我奶奶大寿时的聚会。
                在我印象中,尹家非常强势,这不仅因为尹家是江南书香门第,吴家则是草莽出身,更重要的是,我爷爷是入赘到尹家去的。不过因为家风传统,尹家对成婚的女儿视如覆水,倒也没百般约束,加上我爷爷为人周全,把我外公外婆哄得十分妥帖,所以他这个入赘女婿过得也并不憋屈。至于在外公外婆过世后他如何偷梁换柱,把户口姓氏全都给改过来又是后话了。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每次走亲戚时登门拜访,尹家给我的感觉确实很不一般。这种感觉源自于父亲和二叔、三叔对尹家不由自主的客气谈吐,尹家清幽典雅的客堂,还有他们全家上下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做派,后来我才明白,用现代的话形容,这就叫“矮矬穷与高富帅的会晤”。虽然现在的吴家产业基本是爷爷在尹家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但两家基业毕竟不同,所以平日也少有来往,我只知尹家有几人还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外科专家,后来九十年代末尹家几乎全家技术移民到美国了,两家之间更是几乎断绝了音信。我对于舅公的唯一回忆,大概还是在我奶奶的六十大寿上,怪不得想来想去也想不起来是谁。
                可是他怎么会认识我的?我跟小时候就长得那么像吗?
                不,不光是他,为什么连我爷爷也知道了?更正常的逻辑不是应该觉得这小子居然长得这么像我儿子?
                还是说在我之前,他就见过别的穿越者了?
                舅公冷笑了声,“记得个屁,他刚才还问我是谁。”
                我唯恐他们继续扯下去,急忙插嘴道:“等等二老,咱们先打住,能把我放开么?”
                我爷爷望了我一眼,然后又摸了摸狗头,却没说话,似乎是看舅公的意思。我瞬间想起以前流行过的一句话,叫“轻摸狗头,但笑不语”。
                舅公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开口:“看他这劲头已是无碍了,我等会就可以给他拔针,如果再没有出现反复,再休养半天就是。”
                爷爷于是便接话道:“那好,让他准备一下,正好明晚带到会上去。”
                我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会?”
                我爷爷挥了挥手,示意我不用再问了,然后转身往门口走去。看他要走我连忙追问,“等等,我怎么会在这的?”
                “我派去的人一直在跟踪你们,入口塌得太早,他们费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别的通道进去。”
                我恍然大悟——难怪鬼影当时逼我们进洞的时候,我们就发现外面并不止鬼影一人在活动,原来爷爷的队伍一直在跟着我们吗?
                迟了一秒,我才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不对,应该还有个人跟我在一起的!他在哪?”


                157楼2014-07-07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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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这下才回过头来,“没有了。我们只找回了你一个,活人。”
                  他的话里有个突兀的停顿,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现在已经不知道算不算活人了,但是如果他说的没错,他们怎么会没遇到闷油瓶呢?我明明记得他走下楼……
                  错了,那是我梦到的!
                  “现场是什么情况?有多少尸体?”
                  “八个,拼过了。”
                  我一听就松了口气。除了我和闷油瓶,队里总共是十一个人,一个死在流沙房,一个逃走了,那么剩下应该是九个,不管是哪个没死掉,至少闷油瓶在里面的可能性不大。
                  “那你们有没有搜索整栋楼?我朋友可能还在里面。”
                  我爷爷摇了摇头。我明白那鬼地方机关重重,他们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不然他的人也就不会只是跟着我们行动了。不过以闷油瓶那个痴痴呆呆的状态,想走出古楼也实在太难。
                  “不行,我得再去一趟。我带队,您给我人,绝对不会出事。”
                  话音才落,我爷爷就转过身来,一看清他的神情,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那神情不是通常意义下的冷漠,而是带着几分怜悯的拒绝。我估计他心里肯定在骂我是蠢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爷爷,我这个朋友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应该还活着,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爷爷沉默了几秒才说:“那你更不用去了,你已经躺了一年半了。”
                  我愣了下,脑子里热血上涌,差点直接晕过去,“什么?怎么可能!”
                  “今天是1985年,12月21号。”我爷爷说完,叹了口气又道,“你的朋友我见过。”
                  “见过?”
                  “不是最近,是在二十多年前。”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望向远处,似乎在看着遥远的过去,“他不会有事的。他就算失去意识,只要没晕倒,都能从那走出来。”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笃定,简直就像在描述自己亲眼看到的情景。但随后他就不再理我了,只是对舅公招了招手,“知学,剩下的交给你了,明晚我会派人来接。”
                  我看着他走出门去,忽然意会过来,他说的二十多年前,应该是指的那次“史上最大盗墓行动”。
                  那场行动把老九门全都席卷在内,我爷爷也参与其中,自然是和闷油瓶一起下过斗的,难怪他说见过闷油瓶。另一方面,张起灵的个人特征非常明显,他又监视我们许久,推测出我说的是谁也并不难。
                  不过话是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很不舒服。那次行动后来出了大事故,责任全被推到张起灵身上,虽然我爷爷对此没有做一个字的正面描述,还是能隐约感到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为什么他那么笃定闷油瓶一定能走出张家楼?联想起闷油瓶在长白山上对我说过,就算他在那里是一个婴儿也没有关系……难道真有什么事情,哪怕他失忆了,也能确切无误地执行的吗?如果真的存在如此神奇的程序的话,那只能是“本能”了吧,就像他说的,为了保证计划不会因为失忆而中断,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相关的训练。
                  想到这,我叹了一口气说:“舅公,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你还是别这么叫我了,特别是在外人面前,说多了露馅。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们称我‘医生’。”舅公也不拿正眼看我,反而打开一只木盒取出个卷起来的扁扁的小布袋来。
                  “你‘们’?”我感到有些迷惑,除了我还有谁?
                  舅公诡异地一笑,“不要深究。记住,从这里出去以后不能乱说话,见到你爷爷要称呼‘五爷’。”
                  说着他扣住我的脉门,又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放空自己,什么都别想,也不要乱动。”
                  我心说我跟高位截瘫似的,还乱动个屁啊,就看到他一手摸着我的脉搏,另一只手捏住一根小臂上的长针,轻轻地捻了起来。
                  说也神奇,我立刻就感到从针扎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强烈的酸胀感,好像原本消失不见的手臂又回来了。


                  158楼2014-07-07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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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针体渐渐被抽出皮肤,我这才发现这些针虽然尾端看起来好像又粗又长,其实下半截很细,就像一根放大了一倍的针灸用的毫针。
                    原来我并没有像我自己想象的那样被钉在床上,而只是扎了一身针灸?
                    难道我不能动弹是因为这些针?
                    虽然早知道传统的针灸术厉害,但是居然能把人扎成个全身瘫痪也确实够牛逼了,难不成我舅公居然还有这个能耐?
                    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怕我会“诈尸”?
                    还是我“诈尸”过?
                    “舅公,我身上这么多针是你扎的吧?为什么呢?”
                    “我说了,叫我医生。”舅公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说。
                    “舅……好吧,医生。你要是能给我解释一下,我也不至于战战兢兢地怕你废了我呀。”
                    “如果不封住经脉,你也未必能熬过这一劫,等失控那就晚了。”说话的时候舅公的手也没闲着,很快我两臂上的银针就基本都起出来了,他小心地把针一根根收进针灸袋里扎好,拍拍手说,“你先找找感觉,可以试着动动手指,两个时辰后我再帮你取脚上的。”
                    时辰?我一边觉得有趣,一边又感到有点失望,“不能一次全拔掉吗?”
                    “那也要你顶得住才行,要是脉象乱了,这针还得给你加回去。”舅公笑了笑说,“没事,用针量一直在减少,现在已经是最低程度的压制了,多的时候,你就像个刺猬一样,身上没一处是好的。”
                    虽然明白他是在安慰我,我仍旧忍不住撇了撇嘴。正想再问点什么,却见他披上衣服站起身来,“好了,再会,我也走了。”
                    “哎?!舅公……啊不对医生!等一下!你扔我在这是要去哪儿啊——”
                    “晚饭。”他说得异常干脆,然后爽快地一挥手开门而去,剩下我直挺挺地在原地躺尸。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我只能望着天花板努力活动双手了。
                    刚开始只能动动手指,慢慢地我可以抬起手掌做更大动作,但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酥麻感,很不真实,就像手术出来麻醉还没消退的感觉。
                    无论是皮肤的颜色还是手指的形状,都无疑还是人类的手——我歪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心里有了几分安慰。我并没有变成霍玲或老邓那样,彷佛在张家楼最后发生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这双手真的曾经撕裂过某个人的身体吗?
                    我闭上眼睛,想起舅公刚才的用词,他说对我施针是为了“压制”。
                    ——简直就像是说在我的身体里,潜伏着一只怪物似的。


                    159楼2014-07-07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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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吴家和解家交好,平常也不轻易惹你们,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何况他还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你若还不闻不问,不怕寒了大家的心?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在这的,有一个张启山就够了。”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的神情也都纷纷激动了起来,私语汇集成一种嗡嗡的噪音塞满了狭窄的房间。我爷爷仍是闭着眼似笑非笑地听着,一个字不说。这老不死的分明在胡扯,他儿子齐羽是他自己扔下悬崖的,我还看到了尸体,但此时又苦于没有证据,说了恐怕也没人肯信。
                      我爷爷八成是决心把解连环保下来了,但现在的局面确实很棘手,因为齐铁嘴的目的并不是杀掉区区一个解连环那么简单,他是针对我爷爷来的。
                      “八爷,”我爷爷掀开眼皮,不紧不慢地说,“您儿子不就在这么?”
                      齐铁嘴一愣,我也是一愣,就看到我爷爷抬起一根食指朝我指了过来,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我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只恨自己不能钻地逃出去,心里直骂娘。
                      妈的他是老糊涂了吧,真心要我冒充齐羽挡枪子儿,那就该找人帮我易容,这样顶着张吴邪的脸,别说齐铁嘴肯定不信,旁人也不可能信啊!
                      我正在发懵,齐铁嘴蓦然发出一串沙哑的怪笑道:“稀客啊——狗五,他是何方神圣?给大伙介绍介绍?”
                      我鄙夷地看着我爷爷,他笑嘻嘻地点点头,说:“你自我介绍一下。”
                      听着这种坑爹回答,我简直要吐血。舅公要我别乱说话,他一转身就叫我睁眼说瞎话,真不愧是吴老狗啊,难道我还真说我叫吴邪,来自2015年吗?
                      我把心一横,扭头对齐铁嘴笑着抱了抱拳,“别来无恙啊,八爷。在下齐羽。”
                      “放屁!”齐铁嘴脸都涨红了,一拍扶手站起来,指着我怒道,“你为什么冒充我儿子!谁看不出你是狗五的种!”
                      我心说这老家伙讲话还挺严谨,要说是狗五的儿子,我能否认得更心安理得些,“啧,我可不记得我叫吴四化啊。”


                      161楼2014-07-07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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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铁嘴站起身来,用一种诡异至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忽然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涨红了,“你小子!你是长白山上杀我的那混蛋!”
                        这下子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心说完蛋了,爷爷帮我拉得一手好仇恨,这下我得横着出去。反正转念一想,都已经冒充起他儿子,怎么说现在也只能硬扛着上。我一咬牙,开口就道:“八爷,这就不对了。明明是您先杀的我,怎么倒说是我杀您来了?您把我打死后丢下冰谷,长白山的晚上那是又黑又冷啊,我在下面和冰葬的尸体呆在一起,想着您还在悬崖上面守着张起灵,等那什么终极的秘密,身为儿子可怎么忍心让您受冻呢?所以我才千辛万苦借尸还魂,代您走这么一遭。您不体谅儿子这一番心意,反倒骂我是混蛋,这不是在骂您自个儿么?”
                        这些都是信口开河,真真假假混在一起,齐铁嘴如果要反驳,肯定会牵扯到他儿子的死因。既然刚才他把齐羽的死推到解连环身上,那估计这件事他也是瞒着众人,我就赌一把他不敢说,实在不行再破罐子破摔,和他死磕到底。
                        齐铁嘴被我说得脸色由白转青,嘴唇不停地颤动,但就是一句话不吭。正当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错棋的时候,其他人竟然先骚动了起来。
                        “张起灵去了长白山?”
                        “八爷,你去长白山做什么?”
                        “为什么有张家的情报不告诉我们?”
                        所有人都用一种或提防或愠怒的眼神望着齐铁嘴,各种声音七嘴八舌地交汇在一起,我不禁暗暗吃了一惊。本以为在这段台词里,齐羽的死才是重点,没想到“张起灵”这几个字的威力这么大,居然把我原来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齐铁嘴冷哼一声,抬头看着上方的天花板一动不动,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派头。见他这样,人群中的骚动更大了,有些站在后排的人说着就往前挤,一下子整个房间都乱了起来。这时我爷爷才一扬手,道:“行了。”
                        简单的两个字,声音也并不大,但质疑的声音立刻就平息了下来。我这才知道我爷爷的威信有多高,具体到三叔和我身上,真可以说得上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等到所有人都恢复如初,我爷爷才稍微坐正了些。他俯身向前,单手撑着膝盖,一字一顿地说:“第四帮规,所有情报必须全员共享,不得错报瞒报,不得私自行动。八爷,这条还是你定的,我想你不会自己先坏了规矩吧。”
                        齐铁嘴又是一声冷笑,“规矩?规矩不都成了摆设吗?霍家妹子长期不到会我就先不说她了吧。她定的帮规是什么?‘不死者相关大小要事不得外泄,不得牵连家族亲眷’,结果不还是让解连环那小混蛋混了进来?我当时就反对他入会,他又不是不死者,凭什么继承解九的议事权?”
                        我爷爷两手交叠在一起,回答说:“此事早已查明,确实没有外泄。他自己查到这里,也是上天注定,况且他有意继承解九的遗志。当初经过全员投票同意他入会,如今又何必旧事重提?还是说你想恢复五元议事?这我倒是无所谓。”
                        齐铁嘴好久没出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一拂袖坐下道:“五元议事又议出了个啥子正事过?解九临走时说了我们要搞民齤主,爱搞就搞吧,结果第一个民齤主议案,就是把他自己儿子扶上位。现在五元只剩下三元,霍婆子又跟你有一段,到时候吴霍解三家对付我老齐家的一把老骨头,你当然乐意了。”
                        “既然如此,就回到正事吧。”我爷爷笑了笑,也不和他争辩,直接转入了下一个话题,“八爷何故去了长白山?”
                        齐铁嘴盯着我爷爷,沉默了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好,那我就告诉你,反正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得要从咱们的疗养院渗透计划说起。”


                        162楼2014-07-07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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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他详细讲述了两年前的事,人员安排,计划布置等等,因为大部分都是给我爷爷讲的,和关键线索没什么关系,所以我简省一下,直接把最重要的记一笔。
                          两年前,闷油瓶还在疗养院里呆着的时候,解连环的人就已经基本控制了大局,但是这几个家族互相之间并不信任,所以都害怕他知情不报,又各自派人潜伏进去。齐铁嘴派的人比较外围,但说不重要也不是,专门负责院里的伙食,因此经常能到闷油瓶房里送饭,顺便观察他的情况。
                          照规矩,他们是不能随便和闷油瓶讲话的,而且有监控设备,他也不可能躲到死角里做小动作,所以虽然每天都能见见面,却一直没什么作为,就这样耗到了83年的夏天,院里才出了一件事,小轰动了一把。
                          这事说也简单,就是闷油瓶逃跑了。
                          疗养院本来就是各方势力觊觎的地方,防御固若金汤,而闷油瓶在疗养院软禁多年,也一直没什么出位的举动。所以他这一跑,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我听到这里直皱眉,因为我知道这事的下文只能是闷油瓶又被抓了回去,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西沙,和官方的考古队一起了。不过他在西沙出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重点盯防的样子,他本人也不像是想逃跑,中间的一年又发生了什么呢?
                          接下来他详细讲述了两年前的事,人员安排,计划布置等等,因为大部分都是给我爷爷讲的,和关键线索没什么关系,所以我简省一下,直接把最重要的记一笔。
                          两年前,闷油瓶还在疗养院里呆着的时候,解连环的人就已经基本控制了大局,但是这几个家族互相之间并不信任,所以都害怕他知情不报,又各自派人潜伏进去。齐铁嘴派的人比较外围,但说不重要也不是,专门负责院里的伙食,因此经常能到闷油瓶房里送饭,顺便观察他的情况。
                          照规矩,他们是不能随便和闷油瓶讲话的,而且有监控设备,他也不可能躲到死角里做小动作,所以虽然每天都能见见面,却一直没什么作为,就这样耗到了83年的夏天,院里才出了一件事,小轰动了一把。
                          这事说也简单,就是闷油瓶逃跑了。
                          疗养院本来就是各方势力觊觎的地方,防御固若金汤,而闷油瓶在疗养院软禁多年,也一直没什么出位的举动。所以他这一跑,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我听到这里直皱眉,因为我知道这事的下文只能是闷油瓶又被抓了回去,不然他也不会出现在西沙,和官方的考古队一起了。不过他在西沙出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重点盯防的样子,他本人也不像是想逃跑,中间的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人显然另有想法,马上就有人举手说,当时上面正在筹划西沙考古,张起灵在那个骨节眼逃跑,是不是因为特别不想去?而且那件事何以居然没有闹大,在场的人听都没有听说过呢。
                          对这个问题,齐铁嘴只是嘴角一歪,冷笑道:“他们当然不会闹大。因为等他们费劲心机都抓不回那小子,最后筋疲力尽回到疗养院的时候,发现张起灵早已经回房间里睡觉了。”
                          这事情后来成为张家势力的一大丑闻,上层大为震怒,内部肃清不在话下。而之后,张起灵对此事也没有任何表示,照样吃饭睡觉。
                          当然,与此相对的,整个机构的气氛是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过来,疗养院的布防对他根本是形同虚设,他自出自入就跟玩儿一样。
                          听到这里我忽才醒悟过来,难怪之前霍玲和我说闷油瓶知道疗养院的逃跑路线,原来还有这么一遭。但他既然能逃跑,又为什么要回去呢?总不能是穷极无聊,把疗养院当成是密室游戏玩吧?那也太逗了。
                          而在那之后,各方对闷油瓶的监视就更严密了。这个齐铁嘴的内应也一样,跑得特别勤,于是在一天送饭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个疑点:闷油瓶竟然在很认真地看报纸。


                          163楼2014-07-07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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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被关着都快十年了,这些人怎么现在才来,而且一次就来了那么多?”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那自然是因为时间。现在是1985年,按照青铜门十年的周期,逢5就可能是关键年,只不过如今一年已经快过完了,闷油瓶则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有没有错过什么大事。
                            还好,至少现在地球还健在。
                            我看到爷爷和齐铁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没有说话,看来关于青铜门的约定,仍然是只属于高层的秘密。
                            “把吴三省和解连环带过来吧。”
                            打破寂静的仍然是我爷爷,有人应声出去,没一会就带着那两人回来了。解连环还好,我三叔一眼见了我,大吃一惊,张着嘴定在原地,呆了好几秒才又看向我爷爷,“他是谁?”
                            我只觉得好玩,不禁对三叔咧嘴笑了笑。他们两个只见过我易容的样子,哪想得到我就是陪他们倒过斗的齐羽呢?
                            爷爷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并没有回答,反而示意他们上前,然后缓声说:“解连环,你身为解家宗主,擅自杀害同门,同室操戈,令人不齿。对此你可有异议?”
                            解连环不为所动,只嗯了声,似乎他们在讨论的根本就是和他不相干的人。
                            “经过全员讨论,我们决定剥夺你少当家的身份,从今天开始,非经许可,不得再踏出此地一步,否则处以断首极刑。”
                            三叔叹了口气。
                            原来这就是解连环被软禁地底的起点。我有些感慨,不过更多的还是好奇。这个不死者帮会到底是怎么诞生的?他们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呢?
                            “吴三省,你虽然不是不死者,却知道了太多帮会秘密。你只能加入我们,而且永远不能退出。”
                            三叔笑了起来,“求之不得啊,老爷子。”
                            没理他的嬉皮笑脸,爷爷沉着脸说:“齐羽,你和他一起跪下。”
                            看到动的是我,三叔更是吃惊,抬头瞪着齐铁嘴,见对方没反应才急忙低头,一矮身也跪下了。我心里暗笑,心说这老小子折腾了这么久,无非就是觉得老爸有事瞒着自己,这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不过他忽悠我那么多次,这次我终于占尽上风,一定要好好调戏他一番才够本。


                            165楼2014-07-07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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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们两个都跪好了,爷爷挥手叫人送来了两张折起来的帖子,还有毛笔和印泥。我看了下封面,黄皮红印,上书“生死有命”,并有“进家证书”四字的篆体大印,煞有介事,很像我以前收的民国青帮的入会帖,整体风格十分复古。
                              我心说难道这就是老子的投名状?按理来说,这种帖子里必然会有开山祖画像、各香堂等级座次、帮规戒律等介绍,我接过来翻开一看,却发现比想象中要薄很多,只是写了几条帮规,最后有一处签字画押的留白。我匆匆扫了一眼,只见那帖子用瘦金体写了寥寥数行,我才看到第二行,便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
                              “凡入会者,生死交付帮会,尸化后人人有权断首诛之。”
                              我爷爷刚才也说了,解连环如果私逃要断头,搞半天砍脑袋就是这里的最高处刑,大概也是和不死者很难杀死有关吧。
                              我不敢细看,怕犹豫久了显得不够诚心,就偷偷看了眼三叔的反应。他拿起笔也有些迟疑,但是还是签上了。我转念一想,他也没吃过药,这尸化后断头的约定不作数,对他来说没啥可怕的。想到这里,我也提起笔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当然,我写的是齐羽,一边写一边在心里悄悄画了个叉,心想这事情也是不作数的。
                              这种耍赖大法其实是跟韦小宝学的,属于自我阿Q一下,不过写完了我的心情还是不免感到沉重。特意加上那句话,自然是尸化的人不少,而且造成了危害,不得已为之。看样子,就算有自我牺牲的觉悟,当不死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签完名就是按手印了,我爷爷走到我跟前,齐铁嘴则到了三叔旁边,简直像监考老师在一对一盯梢学生似的,令人感觉极不自在。好在我爷爷显然是帮我挡视线,我急忙伸手在印泥上摸了摸,打算赶紧搞完了溜号才是正道。
                              正在我们准备按手印的关头,齐铁嘴突然说道:“且慢。”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娘的这老不死的果然又要发难,谁知齐铁嘴瞪的并不是我。他撇了三叔一眼,又看向解连环,说:“还有一件事没办完,吴三省和解连环没有入会的资格。”
                              说着他鼓了鼓掌,从后面的人群中竟然钻出两个伙计来,把几只箱子搁在空地中央。我定睛一看,几乎要晕了过去。这几个箱子,竟然是张家楼里保存不死药的药箱。
                              齐铁嘴一脚踹开其中一只箱子的顶盖,顿时露出了一排排码放整齐的黑色药丸,接着他指了指药箱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解连环敢肆意屠戮我们的同胞,就是因为他没有服药,没法和我们同心同德。只有成为不死者,才能保证他们不背叛我们。今日他和吴三省必须把药吃了,才可以从这里离开。”
                              他的话一出,别说下面的人,连我爷爷都变了脸色。
                              “倚老卖老,不知变通。”首先开口的是三叔,他冷哼一声,昂着头不接,解连环站得本来就远,更是抱着手臂,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我爷爷沉着脸,向众人道:“有谁赞同八爷的提议,举手表决。”
                              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至少我能确信未来的三叔不是不死者,解连环也不像,所以我本来对他俩并不担心,但没想到人群中骚动了一阵,竟然陆续有人举起手来,到了最后密密麻麻,不用数都知道肯定过了半数。
                              看到齐铁嘴满意的笑容,我这才明白他今天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杀死哪个人,而是要逼他们吃尸蟞丸。十指连心,亲眼看着儿子变成怪物,甚至还要亲自下令,这对我爷爷是最残酷的打击。


                              166楼2014-07-07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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