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琴声在晚上8点整戛然而止，把陷入回忆的基尔伯特拉了出来，拔腿就往楼上跑，正好在罗德里赫开门的瞬间出现在门口。罗德里赫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停在原地不确定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基尔伯特摇头，把人从门里拽了出来，把门关上，又自作主张地把罗德里赫手中的乐谱接过，道：“本大爷正好路过，就顺路上来检查检查小少爷有没有准时练琴。”
罗德里赫看着他脑门上的一层薄汗懒得揭穿他，抬脚往楼下走，在门口登记处签好名拿回学生卡，基尔伯特看着他一言不发，这让罗德里赫愈发不安，按说这个时候基尔伯特应该会开始嘲笑他学生卡上的那张照片才对，因为拍照的时候要求把眼镜摘下来，近视程度不浅的罗德里赫因为眼前的一片迷茫显得有些呆滞，这成了基尔伯特的固定嘲点，但今天他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寝室离这儿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距离，罗德里赫故意放慢了速度，但身边这个总是不停嘴的家伙依旧一声不吭，他甚至怀疑是什么人把基尔伯特多话的那部分灵魂抽离了他的身体，或者他中了诅咒让他每天只能说三句话否则就会死亡——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基尔伯特也一定能用不断句的方式说远比三句话更多信息量的话语。
总之，这真的很不正常。
沉默在罗德里赫的寝室门口被打破，基尔伯特把手中的乐谱还给他，然后目光飘忽不定脸色古怪地开口：“咳，小少，嗯，罗德，我有事跟你说……”
罗德里赫暗舒口气，心说这下子正常了，然后又立刻警惕，能让基尔伯特这么不正常的事情，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事，他思考了两秒钟，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了手机，如果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他就立刻联系伊丽莎白，虽然作为一个男人寻求姐姐的庇护很没有尊严，但在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面前，方法的有效性一直是他的第一选择。
“就是，亚瑟那小子告诉我说你会当我们‘院系杯’的领队，”基尔伯特始终没敢看他的眼睛，“本大爷想说，你能不能答应本大爷，拿冠军的那天跟本大爷一起出去庆祝。”
罗德里赫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你们能拿冠军，紧接着的第二反应是拒绝，他只答应亚瑟当领队，但亚瑟也保证不会耽误他练琴，他看过“院系杯”的赛程，决赛的第二天就是他钢琴比赛的初赛。
显然基尔伯特也知道这一点，他抢在被拒绝前接着道：“作为交换，本大爷自愿陪你比赛。”
罗德里赫一时之间居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他松开握着手机的手，踟蹰了一会儿，终于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等你拿了冠军再说吧。”
“就这么说定了，”基尔伯特根本把“不拒绝”当成了“同意”，不再给罗德里赫反悔的机会，飞快地扔下句“本大爷是最好的守门员，怎么可能不拿冠军”就走了，连再见都省得一干二净。
罗德里赫看着手中的乐谱，心说，反正就这一次，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似乎也太不近人情了。
唔，钢琴比赛可是当场抽签的，要是不小心抽了个不凑巧的时间，有基尔伯特陪着至少他能支使他去买饭排队打杂……
“院系杯”的赛程参考了世界杯的安排，当然因为只有16个院系的球队，所以只分了四个小组，小组赛积分制，头两名出线，八分之一决赛开始采用淘汰制，一直到决出冠亚军。赛程在两个星期之前就公布了，基尔伯特他们今年的运气不错，小组赛的对手都不是传统的强队，三场全胜之后稳坐小组第一出线，八分之一决赛倒是遇上了强敌——上一届的亚军，苦战90分钟踢平后在加时赛刚开始就打破了僵局，由二年级的右边卫安东尼奥打进了一球，之后整队立刻转变战术，死守住已方半场，加上门将基尔伯特精准的扑救，把对方全线压上的进攻都封锁在球门线之外。等裁判的哨声响起，全队都兴奋地冲上球场互相拥抱。
半决赛的对手是以防守著称，整个上半场虽然在亚瑟的组织下拿到了67%的控球权但有效进攻居然一次都没有，反倒是对方在防守间隙抓住了他们后防线全线压上的疏忽，利用前锋的速度，两次形成单刀，如果不是基尔伯特果断冲出禁区铲断，几乎球门不保。
下半场虽然加强了边路的进攻，但依然久久没有破门，到全场比赛85分钟的时候，场上队员，包括一中场灵魂人物亚瑟·柯克兰，都开始急躁起来，而教练弗朗西斯早就抛弃了一贯的优雅形象，在场边不停地踱步，甚至连罗德里赫办法安心地坐着，这还是第一次用尽了进攻路数球队依旧打不开局面的情况。
89分钟的时候，对方门将大脚开出球门球，中场附近被对方的中卫截下，然后用力一脚向边线开，企图在防守较松的右边路发起反攻，但显然过高估计了队友跑步的速度，那个球直接就往罗德里赫砸过去，偏偏因为天空飘起了小雨，罗德里赫摘下了眼镜打算擦一擦，替补席上一阵倒抽气，速度太快力量太大，这一砸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球在即将砸到罗德里赫的瞬间，被一拳打偏，砸出了边线之外。
全场寂静。
被带得一个踉跄摔倒的罗德里赫眼前，是扑倒在地的基尔伯特。
裁判吹哨了，跑到了边裁身边说了点什么，然后掏出了一张红牌。
亚瑟已经冲到了裁判身边大声地理论着什么，弗朗西斯也站到了球场上拉着裁判说话，等罗德里赫反应过来的时候，裁判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罗德里赫不知所措，用手戳了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基尔伯特，声音都发抖了却浑然不自知，但除了基尔伯特的名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帮他挡那个球，基尔伯特在禁区外主动手球，裁判的红牌不仅意味着基尔伯特不能继续比赛，包括下一场决赛，也意味着整个球队没有了一号守门员，弗朗西斯将不得不将最后一个换人名额用在守门员上，而接下去的比赛，他们要10打11……
基尔伯特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地爬了起来，先给了罗德里赫一个安慰的眼神，紧接着把一旁的人群拨开，对着裁判说了句抱歉，然后冲着自己的队友喊：“没有本大爷你们就不行了吗？吵什么吵，弗朗赶紧换人继续比赛，他妈的你们难道真指望本大爷进球？”
大概是身处劣势激发了队员的斗志，伤停补时结束前两分钟，对方在球门约30米外拉人犯规，裁判给了个位置极佳的任意球，队长亚瑟直接破门，终于洞开了牢如铜墙的后防线，在最后时刻把球队送进了决赛的赛场。
但基尔伯特的比赛已经到此结束了。
坐在替补席的基尔伯特咧着嘴看队友庆祝拥抱却没有上前，银色的额发被汗湿成一缕一缕，衣服上沾满了球场上的草屑，但或许别人记住的不是他近90分钟的拼命，而是他那张几乎带给全队绝望的红牌。
罗德里赫坐在他身边，捏着毛巾不知道能说什么。
“小少爷你怎么还看着本大爷？”倒是基尔伯特先开了口，他脱下手套，拿过罗德里赫手里的毛巾往自己脑袋上擦了一把，“不去练琴？”
罗德里赫摇头，“你……其实我被砸一下不要紧的……”
基尔伯特“切”了一声，“你以为是小时候本大爷踢的那一脚吗？本大爷知道你很快就要比赛了，你这种缺乏锻炼的小少爷被那种球砸一下，脑震荡都是轻的，本大爷可不想你昏昏沉沉地参加比赛然后输了到本大爷面前哭鼻子。”
“我以为……”罗德里赫低下头，“我以为你想拿冠军。”
“本大爷当然要拿冠军，”基尔伯特站了起来，“本大爷的球队肯定是冠军。”
“但你不能上场了。”罗德里赫觉得他不能理解基尔伯特的想法了。
“本大爷不在乎！”说得根本没人信。
罗德里赫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基尔伯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声来，直到亚瑟上来看了他们俩一眼，拍了拍基尔伯特的肩膀示意要去开赛后总结会，他才喃喃地说了句，“本大爷也不知道……大概是本能……”说完就走了，留下罗德里赫为这句话呆怔在球场边。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罗德里赫突然通透起来，他意识到冠军的庆祝会上一定会发生些什么来解释这一切。
也许他可以问问伊丽莎白，哦，不，他还是期待着决赛的那一天吧……
END
琴声在晚上8点整戛然而止，把陷入回忆的基尔伯特拉了出来，拔腿就往楼上跑，正好在罗德里赫开门的瞬间出现在门口。罗德里赫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停在原地不确定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基尔伯特摇头，把人从门里拽了出来，把门关上，又自作主张地把罗德里赫手中的乐谱接过，道：“本大爷正好路过，就顺路上来检查检查小少爷有没有准时练琴。”
罗德里赫看着他脑门上的一层薄汗懒得揭穿他，抬脚往楼下走，在门口登记处签好名拿回学生卡，基尔伯特看着他一言不发，这让罗德里赫愈发不安，按说这个时候基尔伯特应该会开始嘲笑他学生卡上的那张照片才对，因为拍照的时候要求把眼镜摘下来，近视程度不浅的罗德里赫因为眼前的一片迷茫显得有些呆滞，这成了基尔伯特的固定嘲点，但今天他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寝室离这儿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距离，罗德里赫故意放慢了速度，但身边这个总是不停嘴的家伙依旧一声不吭，他甚至怀疑是什么人把基尔伯特多话的那部分灵魂抽离了他的身体，或者他中了诅咒让他每天只能说三句话否则就会死亡——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基尔伯特也一定能用不断句的方式说远比三句话更多信息量的话语。
总之，这真的很不正常。
沉默在罗德里赫的寝室门口被打破，基尔伯特把手中的乐谱还给他，然后目光飘忽不定脸色古怪地开口：“咳，小少，嗯，罗德，我有事跟你说……”
罗德里赫暗舒口气，心说这下子正常了，然后又立刻警惕，能让基尔伯特这么不正常的事情，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事，他思考了两秒钟，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了手机，如果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他就立刻联系伊丽莎白，虽然作为一个男人寻求姐姐的庇护很没有尊严，但在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面前，方法的有效性一直是他的第一选择。
“就是，亚瑟那小子告诉我说你会当我们‘院系杯’的领队，”基尔伯特始终没敢看他的眼睛，“本大爷想说，你能不能答应本大爷，拿冠军的那天跟本大爷一起出去庆祝。”
罗德里赫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你们能拿冠军，紧接着的第二反应是拒绝，他只答应亚瑟当领队，但亚瑟也保证不会耽误他练琴，他看过“院系杯”的赛程，决赛的第二天就是他钢琴比赛的初赛。
显然基尔伯特也知道这一点，他抢在被拒绝前接着道：“作为交换，本大爷自愿陪你比赛。”
罗德里赫一时之间居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他松开握着手机的手，踟蹰了一会儿，终于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等你拿了冠军再说吧。”
“就这么说定了，”基尔伯特根本把“不拒绝”当成了“同意”，不再给罗德里赫反悔的机会，飞快地扔下句“本大爷是最好的守门员，怎么可能不拿冠军”就走了，连再见都省得一干二净。
罗德里赫看着手中的乐谱，心说，反正就这一次，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似乎也太不近人情了。
唔，钢琴比赛可是当场抽签的，要是不小心抽了个不凑巧的时间，有基尔伯特陪着至少他能支使他去买饭排队打杂……
“院系杯”的赛程参考了世界杯的安排，当然因为只有16个院系的球队，所以只分了四个小组，小组赛积分制，头两名出线，八分之一决赛开始采用淘汰制，一直到决出冠亚军。赛程在两个星期之前就公布了，基尔伯特他们今年的运气不错，小组赛的对手都不是传统的强队，三场全胜之后稳坐小组第一出线，八分之一决赛倒是遇上了强敌——上一届的亚军，苦战90分钟踢平后在加时赛刚开始就打破了僵局，由二年级的右边卫安东尼奥打进了一球，之后整队立刻转变战术，死守住已方半场，加上门将基尔伯特精准的扑救，把对方全线压上的进攻都封锁在球门线之外。等裁判的哨声响起，全队都兴奋地冲上球场互相拥抱。
半决赛的对手是以防守著称，整个上半场虽然在亚瑟的组织下拿到了67%的控球权但有效进攻居然一次都没有，反倒是对方在防守间隙抓住了他们后防线全线压上的疏忽，利用前锋的速度，两次形成单刀，如果不是基尔伯特果断冲出禁区铲断，几乎球门不保。
下半场虽然加强了边路的进攻，但依然久久没有破门，到全场比赛85分钟的时候，场上队员，包括一中场灵魂人物亚瑟·柯克兰，都开始急躁起来，而教练弗朗西斯早就抛弃了一贯的优雅形象，在场边不停地踱步，甚至连罗德里赫办法安心地坐着，这还是第一次用尽了进攻路数球队依旧打不开局面的情况。
89分钟的时候，对方门将大脚开出球门球，中场附近被对方的中卫截下，然后用力一脚向边线开，企图在防守较松的右边路发起反攻，但显然过高估计了队友跑步的速度，那个球直接就往罗德里赫砸过去，偏偏因为天空飘起了小雨，罗德里赫摘下了眼镜打算擦一擦，替补席上一阵倒抽气，速度太快力量太大，这一砸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球在即将砸到罗德里赫的瞬间，被一拳打偏，砸出了边线之外。
全场寂静。
被带得一个踉跄摔倒的罗德里赫眼前，是扑倒在地的基尔伯特。
裁判吹哨了，跑到了边裁身边说了点什么，然后掏出了一张红牌。
亚瑟已经冲到了裁判身边大声地理论着什么，弗朗西斯也站到了球场上拉着裁判说话，等罗德里赫反应过来的时候，裁判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罗德里赫不知所措，用手戳了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基尔伯特，声音都发抖了却浑然不自知，但除了基尔伯特的名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帮他挡那个球，基尔伯特在禁区外主动手球，裁判的红牌不仅意味着基尔伯特不能继续比赛，包括下一场决赛，也意味着整个球队没有了一号守门员，弗朗西斯将不得不将最后一个换人名额用在守门员上，而接下去的比赛，他们要10打11……
基尔伯特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地爬了起来，先给了罗德里赫一个安慰的眼神，紧接着把一旁的人群拨开，对着裁判说了句抱歉，然后冲着自己的队友喊：“没有本大爷你们就不行了吗？吵什么吵，弗朗赶紧换人继续比赛，他妈的你们难道真指望本大爷进球？”
大概是身处劣势激发了队员的斗志，伤停补时结束前两分钟，对方在球门约30米外拉人犯规，裁判给了个位置极佳的任意球，队长亚瑟直接破门，终于洞开了牢如铜墙的后防线，在最后时刻把球队送进了决赛的赛场。
但基尔伯特的比赛已经到此结束了。
坐在替补席的基尔伯特咧着嘴看队友庆祝拥抱却没有上前，银色的额发被汗湿成一缕一缕，衣服上沾满了球场上的草屑，但或许别人记住的不是他近90分钟的拼命，而是他那张几乎带给全队绝望的红牌。
罗德里赫坐在他身边，捏着毛巾不知道能说什么。
“小少爷你怎么还看着本大爷？”倒是基尔伯特先开了口，他脱下手套，拿过罗德里赫手里的毛巾往自己脑袋上擦了一把，“不去练琴？”
罗德里赫摇头，“你……其实我被砸一下不要紧的……”
基尔伯特“切”了一声，“你以为是小时候本大爷踢的那一脚吗？本大爷知道你很快就要比赛了，你这种缺乏锻炼的小少爷被那种球砸一下，脑震荡都是轻的，本大爷可不想你昏昏沉沉地参加比赛然后输了到本大爷面前哭鼻子。”
“我以为……”罗德里赫低下头，“我以为你想拿冠军。”
“本大爷当然要拿冠军，”基尔伯特站了起来，“本大爷的球队肯定是冠军。”
“但你不能上场了。”罗德里赫觉得他不能理解基尔伯特的想法了。
“本大爷不在乎！”说得根本没人信。
罗德里赫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基尔伯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声来，直到亚瑟上来看了他们俩一眼，拍了拍基尔伯特的肩膀示意要去开赛后总结会，他才喃喃地说了句，“本大爷也不知道……大概是本能……”说完就走了，留下罗德里赫为这句话呆怔在球场边。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罗德里赫突然通透起来，他意识到冠军的庆祝会上一定会发生些什么来解释这一切。
也许他可以问问伊丽莎白，哦，不，他还是期待着决赛的那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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